晚上,母親下班回來,敲他的房門,他打開門站在門口。
母親在他的臉上審視了一番,開口問他:“年年,我可以進來嗎?”
母親是法院里的法官,平日工作非常忙碌,極少關(guān)心他的生活,主要是葉錦年從小就不讓人操心,成績好、獨立,自己的事情打理得清清楚楚。
對這個兒子,她是十二萬分的滿意。
葉錦年讓到一邊,讓母親進來。
母親順勢坐到他的床上,他跟進來,拉過椅子也坐了下來。
“錦年,剛才張昊那孩子給我打電話,問你電話怎么關(guān)機了?”
“手機沒電了?!?p> “年年,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剛才張昊給她打電話,問她葉錦年是不是生病了?她有些愕然,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但他們見面的次數(shù)不多,也極少交流。
她和他爸都忙,他們和兒子相處的時間還比不上家里的保姆。
她坐在床上,打量著自己的兒子,猛然間發(fā)現(xiàn),兒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長大了,在她的記憶里,她還一直以為他是個孩子。
而如今,眼前的少年,身高已遠遠超過自己了,一張青春洋溢的臉上褪去了嬰兒肥,棱角分明,他的相貌有幾分像他的爺爺,英氣逼人,陽剛氣十足。
她也是從年輕時過來的,這個年齡段的少男少女,總有這樣那樣的心事,現(xiàn)在,她想跟兒子好好談?wù)劊鋈桓杏X無從下手了。
這幾年,她對兒子的關(guān)心太少了,也許正因為此,兒子不愿意跟她交流。
葉錦年自然不愿跟母親多談,且不說,他的心事本就難以啟齒,這是他的秘密,他不愿意拿出來和任何一個人分享,這當然包括他的母親。
“媽,我沒什么事,您上了一天班,也累了,趕快回去休息吧!”
母親是最了解他的人,他從小主意就大,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如果他不愿意說的事情,無論如何,他也是不會開口的。
母親還在掙扎,沒有站起來,只是又說:“年年,不論發(fā)生什么事,我和你爸爸都會站在你這邊的?!?p> 葉錦年撓了撓頭發(fā),笑了:“媽,您放心吧!我沒事,這兩天有些不舒服罷了?!?p> 母親看到他的笑容,總算是放下心了,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那就好!沒事也別老窩在家里,跟張昊他們出去玩玩,你們現(xiàn)在還年輕,不要老趴在書本上,多出去走走,對你們有好處。”
她是個開明的母親,對孩子從來不會過分苛責(zé),她心底里認為,男孩子就應(yīng)該多放出去鍛煉鍛煉。
葉錦年點頭答應(yīng)。
送走了母親,拿出手機開了機,他再不開機,看這陣勢,張昊他們會直接殺到他家里來,現(xiàn)在的他,實在是沒精神應(yīng)付那幫人。
開機之后,“叮咚、叮咚”地信息響個不停,他們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發(fā)了信息還在QQ 上留了言。
他在他們的群里只回了一條:我在睡覺,有事明天說。
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扔到了床上。
心里還是莫名憋屈,抓起鑰匙跑出了房間,母親正在客廳看電視,看到他,有些驚訝,問道:“我還以為你睡著了,這么晚了,你要去哪?”
“去張昊家,一會回來?!彼S口撒了個謊。
跑出家門,來到大院里的籃球場上,“撲通撲通”地打了半天球,最后打得大汗淋漓,渾身虛脫,就勢躺在籃球場上。
仰望星空,一個星星的影也沒找到,他把頭枕到腦袋下面,閉上眼睛,還是莫名煩燥。
一連幾天,他沒有收到季嵐的只言片語,他也沒再給她發(fā)過任何消息,他們倆的關(guān)系如同煮水,溫度剛剛要上升的時候,又斷了電,回到了冰點。
季嵐還是一如既往,每天都在各個輔導(dǎo)班里來回奔波,母親楊茹偶爾會給她打個電話,敏感地她可以從聲音里判斷出,母親似乎是越來越不開心了。
這讓她常常覺得惶恐,從小生活安定優(yōu)渥的她,怕任何一點的動蕩,何況她還小,還不足以承受這樣的打擊。
在這樣驚悸無助的日子里,他們迎來了開學(xué),開學(xué)后,他們就升入了高二。
開學(xué)這一天,正好是立秋的日子,雖然天氣還不夠涼爽,但也褪去了夏日的燥熱,微風(fēng)習(xí)習(xí),吹在臉上很舒服。
時隔兩個月重新見面的同學(xué),總是分外熱情,還沒走進教室,季嵐就聽到教室里嘰嘰喳喳地談話聲。
走進去,看到同學(xué)們?nèi)齻€一群五個一伙地湊在一起談?wù)?,無非是暑假見聞,他們中有很多同學(xué)都出去旅游了,甚至有幾個還去了歐洲。
這不,她剛邁進教室的大門,向暖暖就一陣風(fēng)似得跑了過來,拽住她的胳膊問:“季嵐,你暑假干什么了?你有沒有想我?”
她但笑不語,相較于向暖暖的熱情,她過于冷淡了。
還好向暖暖早就習(xí)慣了,自顧自地又說:“我和我爸我媽去東北玩了,林子楓他們?nèi)ビ?,我真后悔沒跟他們一起去?!?p> 兩人一路談笑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老師們似乎是為了給他們留出充足的時間,都約好了似的沒有來上課。
向暖暖又一陣風(fēng)似的去找別人去了,季嵐拿出書包整理自己的書。
“你來了?”
旁邊有人問她,季嵐扭頭,看到葉錦年正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她的心忽然就毫無章法地亂跳起來。
“嗯!”她點點頭,連忙收回目光,專注于眼前的課本上。
其實從她進教室的那一刻,葉錦年就注意到她了,不對,他今天早上早早起了床,恨不得天還沒亮的時候就來到了學(xué)校,就為了等這一刻,可以見到她的那一刻。
但她進來后,目不斜視,似乎根本就沒注意到他。
他終是忍不住了,想跟她說說話,可也不過是從她的嘴里聽到了一個字罷了。
林子楓也很快過來,順勢坐到了向暖暖的座位上,問季嵐:“暑假沒出去玩嗎?”
季嵐向他笑笑,“沒呢!”
“怎么不出去玩玩呢?出去走走挺好的。”
“聽說你們?nèi)ビ??”季嵐對林子楓的印象不壞,一看他就是良好家庭出來的孩子,很有教養(yǎng),對人亦很熱情。
“對呀!那兒環(huán)境挺好的,還有……”
林子楓打開了話匣子,季嵐一直含笑聽著。
葉錦年偷眼注視著這邊,教室里太吵鬧了,他聽不見他們說什么,只看到季嵐掛在臉上的笑容,明媚清亮,他的心莫名地?zé)┰镫y受,渾身不自在。
他想到她看自己時那冷冷的眼神,躲閃的目光,再對比此刻她對林子楓的態(tài)度,他的心里像是窩了一團火。
從座位上站起來,拉動椅子的聲音驚動了前排的張昊,他回頭大叫著:“葉錦年,你有病呀?”
“是,你有藥呀!”他懟了回去,然后大踏步走出了教室。
“我靠!”張昊撓了撓頭發(fā),望著他的背影自語道,“他最近這是怎么了?吃錯藥了?“
葉錦年一口氣跑上了頂樓,站在樓頂上,微風(fēng)拂面,燥熱的心稍稍安頓了一些。
此后很長一段時間,每次遇到不順心的事,他總會跑到樓頂上來,俯瞰著腳下,心情會輕松一些。
開學(xué)一個月,季嵐每日獨來獨往,母親楊茹偶爾回來,給她準備一些吃食,大多也是來去匆匆。
這天下午,季嵐放學(xué)回來,打開家門,看到楊茹坐在沙發(fā)上。
她喊一聲:“媽,您回來了?!?p> 母親的臉分外憔悴,雙目無神,臉上也失去了原來的光彩。
楊茹拍了拍身邊的沙發(fā),對她說:“嵐兒,過來坐,媽媽有話對你說?!?p> 季嵐依言過去坐下。
楊茹望著她,順了順她的頭發(fā):“我們嵐兒最近受苦了?!?p> “媽媽,不苦?!八Ψ裾J。
楊茹又抓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來回撫摸著,“我們嵐兒從小就懂事。“
她不知道母親想說什么,所以沉默著。
“嵐兒!”母親欲言又止,“我跟你爸有可能……有可能沒辦法……算了,算了,不說了?!?p> 季嵐亦沉默著,雖然母親沒有說明白,但她也聽出來了,爸爸媽媽有可能要分開了。
她本就不善言辭,這時更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了,母女倆相顧無言。
暮色很快籠罩著整個房間,楊茹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媽媽去做飯,你先去寫作業(yè)吧!”
她點點頭應(yīng)著。
母親在家里住了一宿,第二天又匆匆離開了。
葉錦年發(fā)現(xiàn),季嵐最近異乎尋常的沉默,雖然以前的她也不愛說話,但現(xiàn)在更是幾乎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以前下課的時候,她偶爾還會和向暖暖聊聊天,但現(xiàn)在,她總是坐在位置上沉默著,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有幾次,葉錦年想和她說上幾句話,但看她一副拒人于千里外的樣子,關(guān)心的話哽在了喉頭,又咽了回去。
他看到有幾次林子楓會過去找她說幾句話,多數(shù)時候都是他在說,她聽著,有時會禮貌地笑笑,林子楓倒是臉皮厚,即使這樣,他還是鍥而不舍。
正因為此,有次打球的時候,他故意撞了林子楓,兩人差點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