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們,我傻呀!我才不會送上門讓他們荼毒呢!這沒見面,都天天在電話里罵我,見了面那還了得。你說,他們把我生成這樣,還嫌我找不到男朋友。這能怪我嗎?”
其實是周明明長得不丑,就是稍稍有點胖,在現(xiàn)在這個以瘦為美的時代,她確實是不占優(yōu)勢,她看上的人家看不上她,幾番下來,她已有些心灰意冷。
偏偏她是獨生女,父母開一家汽修廠,家境優(yōu)渥,就盼著早日覓得一乘龍快婿,了卻心事,有時難免操之過急,讓周明明有些疲于應對。
還沒等季嵐想好怎么趕走這尊大佛,她家的大門就那樣毫無預兆地從外面打開了,葉錦年一手提著一個袋子站在門口。
三人當中,最驚愕地當屬周明明,見到他的那一刻,她先是張大了嘴巴,然后從沙發(fā)上“騰”地站了起來,圍著他快速轉了兩圈,用手指著他:“葉…葉錦年,你是葉錦年吧?你…你…你怎么會在這兒?你…你…怎么進來的?”
沒等他回答,她又轉過頭對著季嵐一通亂嚷,“他…他…他怎么會在這兒?你們倆之間發(fā)…發(fā)生什么了?我…我這幾天是不是…是不是錯過了什么?”
季嵐感覺有點頭大,摁了摁額頭,不知該如何安撫這只炸了毛的獅子。
葉錦年倒是依舊一派閑適,把手中的東西放進廚房,順便洗了手出來,問沙發(fā)上的季嵐,“早飯吃了嗎?”在看到季嵐點頭后,又問了一句:“藥呢?”
季嵐輕輕搖了搖頭,周明明的意外來訪,讓她忘記了他叮囑的藥,她心虛地看了他一眼,他已把藥和水遞到了她面前。
周明明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們,然后用手指著自己,問道:“難不成你們…你們把我…把我當成空氣了嗎?”
“明明,她生病了,剛出院,讓她把藥吃完?!比~錦年轉頭向她解釋。
“你生病了?怎么還住院了?嚴重嗎?”這話題成功地轉移了周明明的注意力。
季嵐握住她不停亂舞的手,輕輕拍了拍,“已經(jīng)好了!別擔心,就是普通胃炎,醫(yī)生小題大做了。”
“真的,你別騙我?!?p> “沒騙你,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在這兒嘛?!?p> “哎,我說,你還有沒有把我當朋友,住院這么大的事兒你都不告訴我!唉,不對呀!你住院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你們倆快點給我從實招來,要不然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周明明以為季嵐和葉錦年上學的時候基本沒有什么交集,其實不然。
那一年,季嵐轉入春華一中后,才充分理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他們這個班是重點班,一共有四十名同學,男女生比例有些失調,這在所謂的理科班倒也屬于正常現(xiàn)象。
季嵐在這兒上了一周課后,最大的感受是:這兒的學生太愛玩了!也太會玩了!以前她也是在他們那所縣城學校里所謂的重點班里,幾乎沒有下課和吃飯的時間,每個學生都跟上足了發(fā)條的機器,下課的時候,也坐在座位上刷題,背單詞。如果你在校園里見到一個學生,步履匆匆,雙目無神,口中不停念念有詞地背著什么,那一定是他們重點班的學生。
而這兒的學生,除下課后在教室里打打鬧鬧外,每天下午第三節(jié)課,以葉錦年為首的幾個男生雷打不動地會去操場上打球。偶爾她會聽到他們的談話,周末的時候要么去看電影要么就是去打游戲。不出幾天,季嵐就把他們和那些渣子生劃上了等號。
季嵐想這春華一中怕是徒有虛名,想到父母為她做出了這么大的犧牲,她一刻不敢懈怠,除了上廁所的時候,其余時間基本都趴在了課本里。
她的同桌是一個女生,個子小巧,剪一個齊劉海,扎一個高高地馬尾,臉蛋圓圓的,小嘴巴嘟著,一看就是良好家庭里沒受過什么苦的小孩,連名字也透出一股父母的寵愛之意,那天季嵐剛坐下,她就向她伸出了她胖胖的小手,低聲說:“你好,我叫向暖暖?!?p> 向暖暖是一個十足的小話癆,每逢下課就趴在她耳邊聊七聊八,“你叫季嵐對嗎?你這個姓倒不常見?!?p> “哎,我最近在追一部韓劇,里面的男主簡單帥呆了,你要不要看?”
“哎,這周末,我們班同學要去爬西邊的春山,你去不去?”
大多時候,季嵐都是隨口應付一兩句,后來連應付也省了,只是胡亂點點頭。這樣幾次后,
向暖暖也覺得無趣,轉身去找別的同學聊開了,季嵐倒是樂得清閑。
所以,季嵐在這個班上了一周課后,也只認識了兩個同學,一個是向暖暖,而另一個就是葉錦年。
一周之后,她迎來了轉入新班級后的第一次考試,季嵐從小最不懼怕考試,從小到大,她一直穩(wěn)居冠軍寶座,考試于她,就像吃飯睡覺一樣輕松。
連續(xù)考了兩天后,她自覺考得不錯,基本都按正常發(fā)揮,數(shù)學除了有兩道特別難的題目沒解出來外,其他基本應該沒有錯誤,但她想,這兩道題解出來的同學應該也沒幾個。所以,她對自己的成績還是蠻自信的。
考完后,母親問她考得怎么樣,她也是這樣回答她的。
三天后,成績出來了,季嵐看到成績的那一刻,第一反應是:老師是不是搞錯了?她考了二十五名,也就是說,在他們這個班里,她屬于中下游水平。
而最令她大跌眼鏡的是,葉錦年是他們班的第一名,就連話癆向暖暖也居前十行列。這還不算,令她更意外的是葉錦年的數(shù)學得了滿分,不光是他,他們班有十多個學生數(shù)學都考了滿分或接近滿分,也就是說那兩道對她來說難于上青天的題目,他們都輕而易舉地就解出來了。
那天晚上,晚自習后,季嵐握著自己的成績單,在教室里默默流下了眼淚。這是她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過的這么差的名次,她不知道應該怎么跟母親交待。
教室里空無一人,外面走廊的燈已經(jīng)滅了,她自己躲在黑暗里,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和失落感擊跨了她,眼淚肆虐,也無法沖刷她內心的惶恐。對,惶恐,她這么努力地學習,竟然考不過這幫天天只知道玩的紈绔子弟。
她手里攥著那張成績單,從第一次看到她的名次后,她就再也沒敢展開看第二次,好似是她不去看,它就會不存在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理智告訴她,她應該回家去,晚了的話媽媽會擔心的,但她卻邁不開腳步,她怕母親的詢問,那樣她就不得不再次面對自己這慘淡的分數(shù)。
直到教室里響起了腳步聲,許是怕驚擾了她,有人似乎故意放輕了腳步。此時的季嵐早已忘記了害怕,而是飛快地擦干了眼淚,她是不會讓別人看見她哭的,尤其是讓人知道她為了成績而哭,那樣她是不會原諒自己的。雖然加入這個班集體的時間不長,但她明顯感覺到這兒的學生并不是那么在乎學習成績,他們每天似乎都有很多事情要做,學習反而不是最主要的了。
抬起頭的那一瞬間,她只看到一束細微的光亮,她瞇著眼等待著,不過幾秒鐘,有人坐在了她的面前,順帶關了手機的手電筒。
待看清來人后,季嵐更窘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葉錦年,數(shù)學能考滿分的變態(tài)。
他在她對面坐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季嵐在他的注視下只覺得臉火辣辣的,想必早已紅透了。
她忙收拾書本,把桌面上的書統(tǒng)統(tǒng)放進書包里,站起身準備離開。
他卻忽然拽住了她的胳膊,她驚異抬頭,他沖她笑笑,輕聲說:“我送你。”
沒等她開口拒絕,他已接過她手中的書包,背在了自己的肩上,那是他們倆第一次說話。
兩人肩并肩走在學校的校園里,一個男生一個女生,這是以前在她們學校里絕對不會出現(xiàn)的場景,而在這里,男生女生的界限似乎不是那么明顯,她經(jīng)??吹较蚺麄冞@幫男生打成一片,這也是季嵐沒有拒絕他的原因,她怕他覺得她嬌情,小家子氣。
昔日喧鬧的校園此時一片寂靜,春天的夜晚,星空滿天,空氣適宜,如果不是書包里那張成績單,這時的季嵐也許會產(chǎn)生點什么旖旎的想法,但此時的她,早已沒有那方面的心思。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一前一后地走著。
“季嵐。”是葉錦年開口打破了沉默,他喊她的名字,如果沒有記錯,這應該還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在那之前,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會被一個男生叫得這么動聽。
以前在她們的學校里,不論老師還是同學說話總帶著一些方言,咬字都不是很清晰,她名字中的“嵐”字總是介于“嵐”與“南”之間,聽起來象是一個男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