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邊春山居

　　送走所有賓客后，陳母挽著陳岸向府里走去。

　　“聽你父親說，那碗長命面是你做的？”陳母開心地問陳岸。

　　“嗯，母親覺得好吃嗎？”陳岸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回答道。

　　陳母摸了摸他的頭欣慰地說：“是我吃過最最好吃的長命面。我們岸兒長大了，都會下廚了，娘特別高興！”

　　陳岸面上不顯，心里卻很開心。畢竟是他第一次下廚，能得到母親的夸獎對一個少年來說很重要。從成衣鋪將衣服拿回府交給母親后，母親已經(jīng)詢問過他最近過得怎么樣，所以路上能聊的東西很少。基本都是母親和父親在聊些瑣事。

　　回后院的路上，陳岸看見擺放在一旁的那些鈞窯花盆突然想起了丁嵐。聽李嬸的意思，母親應(yīng)該是知道她的。

　　“母親?！标惏逗白×岁惸?，結(jié)果一群人都停下了腳步看向他。包括他的父親、管家、丫鬟和小廝。陳岸反應(yīng)過來時話已經(jīng)說了出去，這么多人的注視下他根本不好意思問一個姑娘的事，想著想著臉就變紅了。

　　“你們先回去吧，我和岸兒好久沒有散步了。在院子里逛一逛再回屋。”知子莫若母，陳母猜到陳岸想單獨問她一些事，于是拍了拍陳父的手就帶著陳岸走了。

　　“想問什么？”院子里的蘭花香氣襲人，陳母興致不錯地問陳岸。

　　“想問您知道丁嵐嗎？”離開那么多人的目光后，陳岸就沒那么不自在了，問出了自己想問的。

　　陳母很意外地看向陳岸。

　　“丁嵐？怎么想起來問她的，是我妹妹家的那個小丫頭嗎？”

　　“聽李嬸說是的。剛剛?cè)N房遇到她在搬花盆，鈞窯又重又貴，我們府里應(yīng)該不會讓一個女子來搬弄。聽說她和姨家有關(guān)，便存了心思先來問問您情況?！标惏栋欀紘烂C地解釋道。

　　陳母收起笑容，轉(zhuǎn)回身思考陳岸說的這件事。

　　“她是你姨父哥哥家的孩子，小時候父母雙亡，就被接到我妹妹家了。其他的我也不是很了解，只能和你說個大致?！标惸负完惏哆呑哌吜摹?p>　　“丁方瑞這個人，我對他的印象不是很好。商賈可能都會有些斤斤計較，這我知道。所以當初有勸過我妹妹，希望她想清楚再決定嫁，但……”

　　陳母頓了頓，轉(zhuǎn)頭望向庭院中的小湖泊后才接著開口：“我妹妹不能生育，婚后多年一無所出。這世道男人還是很在意傳承的，他卻沒有拋棄我妹妹。頂著各種雜言碎語，不和離也不另娶，一直讓我妹妹做主母。也因此，就算他可能比我想的要城府深，我也很感謝他，并且最終同意了我妹妹的決定。他們家沒有孩子，所以丁嵐相對過的還好?！闭f完后陳母嘆了口氣。

　　“但我覺得丁……丁掌柜不喜歡丁嵐。”陳岸本來想直接喊丁方瑞，但及時打住了。不過讓他開口喊姨父的話，他不愿意。

　　陳母摸著他的腦袋說：”丁方瑞就是這樣的人，他對我妹妹有時也這樣。他很在意別人有沒有用，所以丁嵐現(xiàn)在長大能幫忙做更多事，我想應(yīng)該比小時候要好過多了。我猜剛剛搬花盆就是我那妹夫要求的，我們府里很多事他都會主動來忙活。丁方瑞辦事倒是不錯，你爹和我都不需要怎么操心府里的事。”

　　“不過，等有空啊，你要和他多學(xué)學(xué)如何管家。畢竟最后陳府還是你來掌管?！标惸更c了點陳岸的腦袋。

　　陳岸揉著腦袋輕輕“嗯”了一聲，恰巧余光看見有一株盛開的蘭花。

　　他不知道究竟是將蘭花栽種在昂貴的花盆里，能確保它活著就好；還是讓蘭花呆在野外，自由自在，說不定有另一番奇遇更好。

　　———

　　“呆在野外吧。如果它曾經(jīng)住在昂貴的花瓶里，被保護得很好、照顧的很好。結(jié)果有一天又被拋回野外，蘭花會受不了的?！甭逶剖孀炖镆е桓肺舶筒莺磺宓卣f道。

　　陳岸和他一起躺在草地上曬太陽，望著天上的云卷云舒。不知道第幾朵云經(jīng)過后，陳岸才開口，問得卻不是剛才的問題。

　　“你為什么叫云舒??？”

　　“那你為什么叫陳岸？”

　　“我爹起的名字，好像是希望我以后能成為陳家的港岸。百年后他故去，大家不會流離失所，我娘也老有所依?！标惏断肓讼牒蠡卮鹚?。

　　“云舒……是我姐姐給我起的名字。她那時可能正巧和我們一樣，”洛云舒抬起手，假裝去撥開一朵云，“躺在草地上曬太陽時，看見一朵云，緩緩舒展開了吧?！?p>　　陳岸笑了笑，也抬手去抓握天上的云。

　　“你姐姐肯定很疼愛你吧，怎么沒見過她？”剛說完陳岸就后悔了，因為他突然想起上次追過來時聽見的對話。

　　我該說些什么來補救啊……陳岸抿了抿嘴尷尬地思考。

　　等了很久也沒等到身邊的人回話。陳岸還以為他睡著了，偷偷扭頭望過去，卻看見洛云舒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陳岸被嚇了一跳，更嚇人的是洛云舒的眼神。

　　里面一片死寂。

　　“她死了。”

　　洛云舒開口說道。

　　“所以我才說呆在野外更好。如果沒有體驗過家的溫暖和好處，我應(yīng)該就不會那么難受了吧。”

　　“我寧愿從未得到，好過突然失去?！?p>　　聽完洛云舒咬著后槽牙說完的話，陳岸想伸手去拍拍他，安慰一下。

　　結(jié)果被鐘聲打斷。

　　“鐺——”

　　“鐺——”

　　“教學(xué)了二位！今日可是天界法術(shù)最厲害的瑤池仙子來教，天界大美人呢！”一片葉子逆著風(fēng)飄到他們面前，帶來同窗的傳音。

　　兩個人趕緊起身，跟著葉子拋向今日教學(xué)的地方。

　　今日上課的地方在一片李花林中。因為李花靈氣是花中最旺的，所以要想精進法術(shù)，都會選在李花林中修煉。

　　“這李花白得也太刺眼了吧?！甭逶剖娌贿m地瞇起眼。

　　“千樹李花如晝明嘛?！标惏对诼逶剖嫜矍笆┝巳豕庵洌瑴p弱因為陽光而亮得刺眼的李花。他知道洛云舒對于光額外的敏感，于是特意去找了書籍學(xué)這亂七八糟的小咒。洛云舒也懶得記，反正他倆天天在一塊，有陳岸施咒就好。

　　陳岸不在的話……他就閉著眼走路。

　　問題不大。

　　“傳送陣，是通過法陣將人或者物從一個地方傳送到另一個目的地。傳輸過程會受到施術(shù)人法力強弱、兩地距離、目的地靈氣等因素的影響。若施術(shù)者法力高強，可傳送整座城；若施術(shù)者法力低微，則最多傳送一片葉子。強行傳送人可能會導(dǎo)致被傳送者魂飛魄散，施術(shù)者也會遭到反噬。”

　　清脆的女聲從人群中傳來。陳岸和洛云舒擠過眾人來到最前面，和傳音給他們的同窗打過招呼后看向今日教課的先生。

　　和想象中的不同，瑤池的仙子穿的并不像一朵蓮花。相反，她穿著一身勁裝，和他們男子穿的差不多。

　　“當然，這是我用白話說的。書上原句是：‘傳送，以法陣將人或物自一方傳至一而。乃始受施術(shù)者法力強弱、相去、而靈等者也。若術(shù)者力高，可整城；若術(shù)者力微，則一葉。強者或致于傳送者魄散，施術(shù)者必遭反噬?！浀帽痴b，考試會考?！?p>　　“?。肯勺幽僬f一遍，一遍我們記不住??！”一群人愣了一下后開始各種鬼哭狼嚎。陳岸看了一眼洛云舒，洛云舒挑了一下眉后繼續(xù)看人家仙子，陳岸就明白他已經(jīng)全部記住了。

　　笑鬧一陣后大家開始練習(xí)傳送法陣，從最基礎(chǔ)的一片葉子開始。仙子給他們的要求是從李花林的一頭傳送到他們林子中間，也就是剛剛站在一起上課的地方。兩兩一對，一個站在林子外圍，一個站在原地，一柱香的時間內(nèi)看能不能傳送成功。

　　洛云舒站在外圍輕念法咒，不一會兒身前就出現(xiàn)一個金色的小法陣。一炷香后陳岸收到了他傳送過來的東西。

　　按道理講，傳送成功了，而且洛云舒掌握的相當好。

　　只是這玩意吧，怎么看也不是一片葉子。

　　“嘻嘻嘻～”

　　那個東西看見陳岸就開始笑。

　　陳岸：“？？？”

　　然后東西倒頭就睡。

　　“呼?！魢！?p>　　陳岸：“？？！”

　　“怎么了？”仙子查驗進度時發(fā)現(xiàn)陳岸的異常，走過來詢問情況，“怎么有一只幽鴳？”

　　陳岸一臉茫然地回答：“回……回仙子，它是洛云舒?zhèn)魉瓦^來的。但……是，是什么？”

　　“古書曰：‘有獸焉，其狀如禺而文身，善笑，見人則臥，名曰幽鴳，其鳴自呼?！环N邊春山特有的野獸，難得被你們遇上。它見到人就愛裝睡，你們可以逗逗它，待熟悉后很愛和人玩的?！毕勺优呐年惏兜募绨蚝蟊汶x開了，其他人等她走遠后，全都湊過來看這長得像猴子一樣的小野獸。

　　一個人摸了摸幽鴳身上的毛感嘆道：“這花紋還挺好看的呢，等過幾天下山我就照這個紋樣做件衣裳！”

　　“別亂摸啊你們，當心它咬人！”另一個人過來拍掉他的手嚇唬他說道。

　　“你們說這洛云舒，怎么想起來傳送個這個過來？不會特意給我們看著玩吧？”

　　“難說，我覺得他是能干出這樣事的人。陳岸你覺得呢？”

　　陳岸摸了摸幽鴳的毛笑著說：“我覺得也是。”

　　幽鴳偷偷地用頭蹭了蹭陳岸摸它的那只手，舒服地晃了晃身子。陳岸想起之前他和洛云舒說過幽鴳，兩個人還沿著山頭找了一番，結(jié)果無果。沒想到洛云舒那大大咧咧的性格還記得，遇到之后特意傳送過來給他看。

　　不過第一節(jié)課就能完好無損地傳送一個活的動物，看來他也要加把勁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