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陽剛睜開雙眼,便被刺目的陽光晃得不得不用手臂遮住眼睛。頭部陣陣劇痛,而他心里也滿是疑惑。
我這是睡在哪?天花板呢?我怎么躺在地上?
艾陽緩緩從地上坐起身,環(huán)顧四周,竟是滿目瘡痍。到處都是殘垣斷壁,而自己此時正橫臥在一條大路的正中央。
這是什么情況?我是怎么來到這里了?被人扔到了垃圾場?
不,這絕不是垃圾場!
這是一片戰(zhàn)后的廢墟!
此時在他心里確定無疑。
站起身,撕心的疼痛感瞬間傳遍全身,好像自己剛從高處滾落似的,周身每一處關(guān)節(jié)都“嘎嘎”作響。
咬緊牙關(guān),勉強走到路邊,艾陽彎著腰,弓著背,大口喘著粗氣。
低頭看看身上,他頓時一怔。周身的衣服雖談不上衣不遮體,但也著實有些破爛不堪了。破碎的衣服下面,露出的皮膚青一塊紫一塊,而且沾滿污泥塵土。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經(jīng)過粗略檢查,自己身上并沒有太過嚴重的皮外傷。
不知道自己是經(jīng)歷了什么?又被什么人遺棄在此。
艾陽腦中突然跳出一個念頭,這會不會是一個夸張的真人秀節(jié)目?
雖然頭頂?shù)年柟庖廊淮萄?,但奇怪的是,四周能見度卻并不太高。
眼前這條大路,不知通向何方。努力向兩頭望去,一端的盡頭霧氣昭昭,而另一端,影影綽綽好像有一座橋橫跨而過。
艾陽忍著痛稍微活動了一下四肢,確定骨頭沒有大礙,便沿著路,朝著遠處的大橋方向蹣跚而去。
路兩邊的殘垣斷壁間隙,零散的矗立著幾顆老樹,樹枝上依稀好像站著幾只鳥,可是卻始終一動不動,連鳥鳴都沒有。又或者說,這個世界太過安靜了,似乎什么聲音都沒有,就像被靜音了一樣。
沒有心思研究樹上是不是真鳥。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困惑。
不僅僅是自己狼狽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甚至連其他的事,也已經(jīng)忘得一干二凈。剩下的只有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
身邊出現(xiàn)了幾座紅色磚樓,大部分樓體結(jié)構(gòu)還算完整,垮塌的部位并不多??墒谴皯羯系牟A缀醵紱]有了。
“不知道里面有沒有人?”艾陽想喊一聲,可嘴張開了,卻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隨著喉嚨的發(fā)力,一陣撕痛由下而上,嘴里一陣苦澀。
“不會是內(nèi)出血吧?”忍著疼痛,艱難的咽了一下口水,伴著溫潤的感覺,疼痛漸漸淡了下來,看來躺在地上的時間不短了,現(xiàn)在當務(wù)之急是找點水喝。
去樓里碰碰運氣吧。
他朝著離自己最近的一棟建筑走去。
來到樓門前,心里一陣猶豫。磚樓的外墻殘破不堪,甚至能看到幾條裂縫在斑駁的墻體上肆意蔓延。雖然感覺有些危險,但是求生的欲望促使艾陽走了進去。
樓里一片黑暗,仿佛外面的陽光根本無法洞穿進空洞的窗口。
艾陽躡手躡腳的在樓道里試探前行。
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要這么小心翼翼,但他總覺得黑暗和寂靜中,隱藏著難以預(yù)知的危險,時刻會威脅到他的安全。
可如果一直如此謹小慎微,誠惶誠恐,又怎么在樓里進行搜尋呢?
此時艾陽就站在二樓的一扇房門前。之所以停留在此,是因為他幾乎把所有的房門都敲了一個遍。無一例外,沒有應(yīng)答。
艾陽不敢弄出太大聲響,而其余的房門都有一層防盜門,唯獨這間只有一扇木門。
十有八九壓根就沒有人吧?要不要用力把門踹開?
艾陽猶豫著,其實他本沒有把握能夠暴力破門,但現(xiàn)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不如一試。如果打不開,那就只能去別的地方碰碰運氣了。
結(jié)果,他多慮了。他牟足力氣,忍著傷痛一腳踹在木門上,木門直接飛了出去。艾陽隨著慣性跌進了屋里。
哪有什么屋子。在樓外面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注意到,磚樓的背面已經(jīng)坍塌了。門被踹開的同時,他直接從二樓甩出,重重摔在樓外的廢墟上,暈了過去。
艾陽是被轟鳴聲再次驚醒的。
來自地心深處的聲音不絕于耳,大地好似發(fā)出了陣陣哀鳴,甚至都能感覺到身體下方的廢墟在顫抖。
艾陽呻吟著從廢墟上爬下來,緊皺著眉頭。好像渾身都要散架了。當他的腳再次踏上地面時,轟鳴聲停止了。
天色已近黃昏。環(huán)顧四周,雖然這些磚樓還勉強屹立在原地,但是大部分其實都已經(jīng)搖搖欲倒了。
怎么可能還有人在里面,就算有,估計也已經(jīng)遇難了吧。
不行,得趕緊找到水源,不然自己怕是要交待這里了。
艾陽顧不上研究到底哪里受了傷,便沿著路繼續(xù)前行。
恍惚間,他好像聽到了有流水的聲音。難道附近有小溪?他免不了有些激動,腳步不覺加快了許多。
水!太好了,終于有水了!
可是當艾陽豎起耳朵仔細聆聽時,卻又忽而分辨不出水聲的方位了。
轉(zhuǎn)眼間,他已經(jīng)來到道路盡頭大橋附近。
距離近了,能見度提高了不少,他這才看清楚,原來這是一座橫跨在道路之上的鐵路橋。橋的整體結(jié)構(gòu)非常完整,連限高標志牌都還穩(wěn)穩(wěn)的懸掛在上面。
沒時間研究橋的結(jié)構(gòu)了,越是想著找水喝,饑渴的感覺越是強烈。一瞬間艾陽覺得自己快要脫水了。
可是城市里面,哪來的小溪???該不會是自己幻聽了吧?
鐵路橋下面的道路,幾輛汽車橫七豎八的停放著,路邊屹立著幾根頑強的電線桿,不遠處還有一座加油站。
加油站整體結(jié)構(gòu)居然還算完好,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提供汽油……等等,加油站?加油站里應(yīng)該有便利店??!何必要找河流?應(yīng)該有現(xiàn)成的飲用水!
想到這,艾陽向著加油站跌跌撞撞跑了過去。果不其然,在兩排加油槍后面,正是加油站的便利店。
便利店的玻璃門已經(jīng)碎了,不過來到門口,艾陽還是驀然停下腳步,輕聲嘀咕了一句:“有……有人么?”
這句詢問,聲音小的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不敢大聲喊,一是喉嚨依然隱隱作痛,二是發(fā)自潛意識里的抗拒。
周圍實在太安靜了,艾陽心里很害怕,怕發(fā)出一點點聲音,都會破壞這份寧靜,引起什么可怕的連鎖反應(yīng)。
便利店里一樣是靜悄悄的,玻璃和窗簾散落一地,貨架歪七扭八的橫躺著,大部分貨物還都在貨架上。
來不及細致觀察,他從已經(jīng)歪倒在墻邊的水柜里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沒有猶豫,大口喝了起來。
喉嚨的疼痛隨著液體的侵入,先是有明顯加重的刺痛感,而后,痛感漸漸微弱了。
一口氣喝了半瓶水,艾陽長舒了一口氣,開始環(huán)顧四周。
也許是加油站守著大道的緣故,規(guī)模并不算太小,附屬的便利店就像一座小型超市。店內(nèi)的貨物主要是零食煙草和飲料酒水。收銀臺在大門口,柜臺后面有一個小門。
走到門前,他輕輕地擰了一下門把手,卻并沒有擰動,看來門上了鎖。
“估計沒有人吧?!弊灶欁赃@樣想著,艾陽覺得不用客氣了,從貨架上拿了點零食和面包,順手從收銀臺里抄出一把椅子,坐在門口一邊吃,一邊開始極力想理清頭緒。
不過無論艾陽怎么回憶,卻什么都記不起來。
依稀感覺到有刺眼光芒的畫面,有震動和哀鳴??墒亲屑毾胂?,卻又全無頭緒,好像除了自己的名字,一切都幻化在了記憶深處。
隨著食物和水下肚,艾陽逐漸恢復(fù)了一些元氣。
他用手背擦擦嘴,站起身來,在便利店里轉(zhuǎn)了一圈。躲著滿地碎玻璃和零星倒塌的貨架,繞到了便利店的最遠端,墻角是一個洗手臺,再往里就是衛(wèi)生間了。
艾陽嘗試著想擰開水龍頭,但是開關(guān)好像銹住了,費了半天力氣,也紋絲未動。
吃喝暫時不用發(fā)愁,接下來先要找找休息的地方。其實他倒也不奢望都找到一張床,不過怎么也不能睡在一地碎玻璃上啊。
艾陽在外面就注意到這個便利店是兩層,樓梯十有八九在收銀臺后面上著鎖的門里??设€匙在哪呢?會不會在收銀臺里?
他翻箱倒柜,可收銀臺的抽屜里全是些零七八碎的雜物。收銀機的錢箱沒關(guān)嚴,里面有一些紙幣和硬幣,他并沒有拿。
現(xiàn)在要錢也沒什么用,而且艾陽覺得,雖然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可如果真的拿了,性質(zhì)就完全不同了。
抽屜里沒發(fā)現(xiàn)鑰匙,桌子上也只有打火機和糖果盒,收銀臺后面的墻上全是香煙和白酒展示架。而在墻壁一端,一個紅色的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應(yīng)該是一個員工儲物箱,加油站的員工上班時用來存放手機的。
要知道在加油站上班玩手機是絕對禁止的,萬一來個電話順手接起來,雖然未必會引起危險,但是被主管發(fā)現(xiàn)肯定是開除處理。所以上班時候,手機要統(tǒng)一管理。
鑰匙會不會在箱子里?艾陽走上前,用手拉了拉箱子的把手,居然也是被鎖住的。他隨手從柜臺上拿起一個大號手電筒,使出身上僅存的力氣,向著箱子側(cè)面砸了過去。
沒想到這箱子太不結(jié)實了,箱門沒被砸開,整個箱子卻掉了下來。下意識的向后一躲,他把身后的工作臺撞倒了。
艾陽將近一米九的身高,隨著慣性,頓時失去了平衡,后仰翻過了工作臺,直接摔在了滿是玻璃的地上。
“哎呦……”他忍不住喊出了聲,寧靜終于被打破了。
萬幸玻璃碎片沒有立在地上,即便如此,艾陽的后背和屁股還是被劃傷了。摔倒的同時,他還扭到了腰,費了好大力氣他才勉強站起身。
這也太倒霉了!
腰疼坐不下去,靠著墻才勉強穩(wěn)住。
揉著生疼的后腰,艾陽看了看剛才掛著箱子的墻壁。原來箱子沒有后板,就是簡單的固定在墻上的幾塊鐵皮,掉下來以后,直接露出了釘在墻上的幾顆釘子,上面果然掛了一串鑰匙。
強忍著疼痛,他繞過柜臺,取下了鑰匙,一步一晃蹣跚地走到小門邊。挨個試了試,門被打開了。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落線昏暗的樓梯間。
這里面不僅有向上的樓梯,居然還有地下室的通道。地下室的樓梯被一個帶鎖鏈的鐵柵欄擋住了。
腰部的疼痛有些加重了。艾陽重新退回到了便利店一層,拿起手電,打開開關(guān)試了試,還能亮。拿著手電筒重新回到樓梯間,他一只手扶著扶手,忍著劇痛,艱難的爬上了二樓。
上到二樓,走廊兩旁有兩排門,挨個推了推,有幾間屋子上著鎖。第一個推開的是一間宿舍。兩組鋪著粗布床單的雙層床,一個桌子,一個柜子,布置略顯簡單。
顧不上許多,艾陽咬著牙忍著疼痛,平躺在了床上。他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想休息一下,緩解腰部的傷痛。誰知頭一挨到枕頭,他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昏昏沉沉,無數(shù)分奔離析的記憶片段,從艾陽腦中劃過。他想要緊緊抓住其中一片,卻力不從心。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艾陽突然驚醒,條件反射般頓時坐了起來?!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