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安走后,蘇淺汐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她腦子里亂糟糟的,不確定李亦安的最后決定,還記掛著父親在牢里的情況,甚至開始想念從未謀面的母親。
她沒有絕對的把握,李亦安真的能站在她這一邊去對付自己親爹。若今日需要大義滅親的人是她自己,她是萬萬做不到的,所以,她也沒有資格去要求別人做這件事情。
“睡不著?”耳邊傳來忘川清冷的聲音。
蘇淺汐輕輕“嗯”了一聲,側(cè)過身看著他:“我有些擔(dān)心。”
忘川走到床邊坐下,給她掖緊了毯子,對上她的目光,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我在,你安心?!?p> 蘇淺汐對他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突然,她腦袋里冒出一個想法,又猛地睜開眼睛,喊住了剛準(zhǔn)備離開的忘川。
“阿川!”
忘川聞聲轉(zhuǎn)身,輕聲道:“怎么?”
蘇淺汐目光閃爍,一只手緊攥著毯邊,咬著嘴唇,低聲小心翼翼試探性的開口:“我......我想躺在你腿上睡......”
話一出口,蘇淺汐就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忘川卻一臉平靜,只是在原地沒動,目光直直的看著她,似是討個解釋。
“突然換了睡的地方,還是李守業(yè)的地盤,我有點害怕......”
忘川沒說什么,只是又徑直走回了床邊,他伸手墊在蘇淺汐脖頸下,稍稍用力抬起,然后側(cè)身坐下,將她的腦袋輕輕放在自己腿上。
一時間,四目相對,蘇淺汐感覺自己的心跳忽然快了幾倍。
躺在忘川腿上的那一刻,仿佛回到了她小時候撒潑耍賴皮的時候,或者是生辰夜玩累了的時候,好像什么都沒變,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依然是他清冷卻溫柔的聲音:“我一直在,你安心?!?p> 這一次,蘇淺汐美美地閉上了眼睛,睡得很安心。
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只有忘川在,她就不需要擔(dān)心任何事。甚至到現(xiàn)在,她都沒有流過一滴血,因為忘川絕對禁止她做任何危險的事。
不得不說,忘川把她保護的太好了,她曾經(jīng)一度擔(dān)心,若是忘川就這么一直陪著自己護著自己,那有朝一日自己絕對會變成一個“廢人”,等到了那個時候,就可以死皮賴臉的在他身邊一直不離開了。
一想到這里,蘇淺汐連做夢都會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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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安倚在門上,目光有些呆滯。良久,他忽然起身,推門出去。
子時已過,月上枝頭,柔和的光卻刺的他眼睛痛。
他要去求證,他也必須去求證。
按往常,這個時間李守業(yè)早已睡下。李亦安不想讓父親知道,只能選擇這個時候。
書房是李氏父子每日都會處理政事的地方,李亦安再熟悉不過,他與父親曾在這里無數(shù)個日夜商討邊境國防以及兩軍交戰(zhàn)時的策略,卻不曾想有朝一日,他竟會獨自前來這個地方尋找自己父親的罪證,倒真的算是笑話了。
遠(yuǎn)遠(yuǎn)的,李亦安便注意到了書房里微弱的燈光。他放輕腳步,透過門縫看見了借著微弱燈光在研習(xí)兵法的李守業(yè)。
看著李守業(yè)的樣子,李亦安越來越無法說服自己,自己的父親是蘇淺汐口中那個為了兒女情長不惜使用一切手段的人,畢竟這么多年,自己父親為朝廷立下的汗馬功勞,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他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一只手不知不覺握緊了拳。
稍稍平靜些后,他單手開門進去,對著李守業(yè)輕聲道:“父親,您這么晚了還不休息么?這燈都暗了,小心傷眼?!比缓筠D(zhuǎn)身將門合上。
李守業(yè)聞聲抬頭,見到是他,會心一笑后又低下頭繼續(xù)翻看著兵書,已經(jīng)快要燃盡的油燈照得他略帶滄桑的臉龐忽明忽暗。
“國家大事耽誤不得啊?!甭曇袈燥@滄桑。
李亦安沒答話,徑直走到書桌旁幫他研磨,目光卻落在了里屋墻上的那幅畫像上。
畫像里的女子微笑著閉眼,萬千溫柔,風(fēng)華絕代,手里的曼陀羅花格外醒目。
仔細(xì)一看,倒真的與蘇淺汐有幾分相像。
李亦安的目光暗淡下來,心又涼了幾分。
“安兒,你怎么這個時候到書房來了?”
李守業(yè)不經(jīng)意地一問,打破了他的思緒,李亦安趕忙收回目光,有些慌亂的解釋道:“我睡不著,就出來走走,看見書房里有光,走近才發(fā)現(xiàn)父親在里面,便進來看看?!?p> 李守業(yè)一直低著頭,并沒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李亦安的目光有重新凝聚到那幅畫上,他想問父親,卻不知從何說起。
“父親,您......想不想姑姑?”
聞言,李守業(yè)的手一頓,筆懸在了半空。
良久,他將筆放下,有些不自然地問道:“你怎么突然說起她了?”
“沒什么,只是抬眼看見了墻上的畫,突然想問問罷了。”
李守業(yè)緩緩抬起頭,看向了那幅畫,目光閃爍,久久凝視著。
“你姑姑......特別好?!?p> “她古靈精怪的,整天跑啊鬧啊,完全不像一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p> 說這話時李守業(yè)眼神中流露出的深情,被李亦安盡收眼底。
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再也沒有辦法繼續(xù)自欺欺人下去了。
李亦安面無表情,研磨的手不知何時停了下來。他不動聲色的退出門外,卻站在屋外,沒有馬上離開。
“婉兒,我很想你?!?p> 李守業(yè)將那畫從墻上取下,露出了后面的機關(guān)。
他的手輕輕撫上畫中人的臉龐,眼角的淚不受控制地滴落在畫上。
“真的很想?!?p> 許久,書房里傳來李守業(yè)飽經(jīng)滄桑的聲音,他像是許久未喚過她的名字了,有些無措和慌亂。
一聲呼喚,呼喚一個不會再回來的人。
那聲音輕得很,像是分別多年的戀人再次相見后俯在耳畔說的甜言蜜語,卻足以攻破門外人心底最后一道防線。
其實,于他而言,真的是天塌了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