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和姜國的聯(lián)軍在紀鄣休整了三日,同時也是為了給龍云打造棺槨。按照如今的禮儀,龍云應該用五重棺槨,因此這花費了一些時間。
到了第四天,在紀鄣的姜國諸大夫總算匆匆為龍云打造好了棺槨,將他的尸體收殮入棺。
隨后,他們安排好紀鄣的事情之后,諸徹、向菽等人便帶著大軍護送龍云的棺槨,隨著杵臼一起向莒城進發(fā)了。
回朝路上,姜軍皆白衣白甲,齊軍在左臂系一白巾以示哀悼。
聯(lián)軍經(jīng)向邑,向菽作為邑大夫率本部和聯(lián)軍脫離回到了城中。而余者,繼續(xù)前行,沿著沐水往莒城前進。
四月八日早,龍陽在朝堂之上,召集了群臣,將情況講明之后,便要帶著群臣出城迎接大軍。
只是將要出殿,便見龍葵扶著王后轉進殿門。
眼見她們過來了,龍陽立刻便是大驚,先向王后聞道:
“母后,你怎么來了?”
隨后他又對著龍葵訓斥:
“阿葵,你怎么讓母后過來了。巫乾說過,母后需要靜養(yǎng),快把她送回去?!?p> “咳咳。”王后咳了兩聲,隨后止住了龍陽的話,“是我要她送我過來的,不干她的事,你就不要說她了?!?p> “母后,巫乾說了,你必須靜養(yǎng)身體才能好起來,快回去休息吧。”
聽了王后的話,龍陽趕緊又勸她回到自己的寢宮休息。而王后卻不為所動,只把眉頭一皺:
“陽兒,你告訴我,是不是你父親的靈柩今日便到了?!?p> 聽了此言,龍陽心下大震,眉頭一豎,掃視著周圍的那些宮人,大怒道:
“這事是你們當中的誰告訴母后的?”
昨日收到軍報,龍陽擔心王后聽到這個消息心神震動,于是便隱匿不報,打算今日瞞著王后先把龍云的棺槨迎回來,等日后為龍云下葬時,王后的身體也休養(yǎng)了一段時間,再稟告王后不遲。
因此他在宮人中三申五令,禁止他們把這件事告訴王后,沒想到還是讓王后知道了,這讓他如何不怒?
“太子殿下,冤枉啊,我們都守口如瓶,半個字都沒有給王后說啊?!?p> 見他怒容,他們身旁的那些宮人烏泱泱地便跪下去了一大片,紛紛喊冤叫屈。
“……王兄,是我告訴母后的?!?p> 這時,扶著王后的龍葵看著龍陽盛怒的樣子,不由怯生生地說道。
“阿葵,你怎么這么不懂事?明明知道母后受不了刺激,你怎么就把這件事告訴母后了?”
“王兄,我……”
一句囫圇的話還沒吐出來,大滴大滴的淚珠已經(jīng)從龍葵的眼眶中滾落下來。
“不關葵兒的事,是我逼她給我說的。陽兒,這么說你是誠心要瞞我?”
聽到龍葵的啜泣聲,龍陽的心便已經(jīng)軟了,他的內(nèi)心也從盛怒中冷靜了下來。被王后逼問著,龍陽無奈,只好勉強回應:
“這不是擔心母后的身體嗎?”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這件事就先不說了。今天,我也要隨你們一起去城外迎接王上的棺槨?!?p> “母后,一會兒我們還不知道等多久,昨日來的軍報也只說才從鶴鴣渡過了沐水,今天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到呢,你就在寢宮里先休息吧?!?p> 然而,今日王后卻格外的執(zhí)坳,只是定定地盯著龍陽:
“我和王上相識這么多年,當年王上不嫌我粗野,迎我入宮,如今我連他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我現(xiàn)在想要快一點見到他的靈柩都不行嗎?咳咳——”
說著說著,王后的眼眶便紅了,碩大的淚珠滴落,她的聲音逐漸失控,最后竟然嘶吼了出來,然后便是止不住的咳嗽。
“母后,不要激動,母后,太激動對你身體不好?!?p> 眼看著王后聲嘶力竭地咳嗽,龍陽立刻便慌了,連忙上前和龍葵一起扶著王后,不停的撫著王后的后背。
聽著她不停的咳嗽,龍陽的眼眶也慢慢紅了,只得不停地對著王后保證著:
“我同意便是,母后,我同意你去便是?!?p> 漸漸便泣不成聲,字不成句。
過了一會兒,王后的咳嗽聲才漸漸止歇??粗齽e無大礙,龍陽、龍葵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心。
“來人,給王后備車!”
“喏,太子殿下。”
“母后,且小心些。阿葵,你在車上好好照顧母后,莫要讓母后吹了風,受了涼,身子再出什么問題?!?p> “好,我記住了,王兄?!?p> “諸君,出發(fā)?!?p> 答應了王后,不得已,龍陽只好揮手讓人再備了一輛車,安排好一切,隨后才帶著諸大臣一起出城十里,在道邊亭中等候。
“報!”
“講來!”
“大軍已抵十里之外。”
在這里等了兩個時辰,信使也來了三波,大軍總算要抵達此處了。
又過了一刻鐘,遠處煙塵滾滾,平原上緩緩浮現(xiàn)出一襲黑色狼流,上方青色的旗幟招展。而旁邊則浮現(xiàn)出一股稍小的白色浪花,上方是赤色的旗幟紛揚。
“他們來了?!?p> 隨龍陽一起出來的眾人皆是精神一振,王后也從馬車中出來了。
“鐺、鐺、鐺——”
遠遠地看見一排將士不停地揮舞著旗幟,旗幟上的小鉞互相撞擊發(fā)出了“鐺鐺”的聲音,這時姜國的凱旋之音!
聽聞此聲,不管是王后、龍陽、龍葵,還是他們身后的諸大夫們都淚流滿面。
“夫君!”
“拜見齊侯?!?p> 杵臼的馬車來到了他們的近前,龍陽和身后百官都拜倒在馬前,而王后看著龍云巨大的棺槨已經(jīng)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悲切,沖了過去,趴在了棺上。
“你就是姜太子陽?”
杵臼坐在馬車上悠悠看著拜伏的眾人,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稚嫩的龍陽。
“在下正是姜太子陽?!?p> 這樣說著,龍陽看著已經(jīng)沖過去的王后,又對杵臼歉然說道:
“父王亡歸,母上哀思難已,還請齊侯見諒?!?p> 杵臼看著那邊長歌當哭的婦人,心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變得有些深邃。
“逝者已息,生者當強。還請令堂保重身體,莫要憂思過度,傷身耗神。”
“多謝齊侯。”
這樣說了,龍陽看著那邊哀慟的王后,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大軍,向杵臼請示。
“還請齊侯帶軍在城外駐扎,稍后進城相敘。”
“如此也好。那寡人便先帶軍駐扎去了。你自去做事吧?!?p> “喏,齊侯?!?p> 又是一陣馬蹄聲響,紛紛擾擾了一陣,隨后只余風聲,而王后還趴在姜王的棺槨上痛哭。
“母后……”
“葛生蒙楚,蘞蔓于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于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后,歸于其居?!?p> 風聲里傳來歌聲,沉默是誰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