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芮姬夫人要公孫樹做公子荼的老師？”
聽了陳乞給他說的話，陳恒驚呼出聲。
“大驚小怪，成何體統(tǒng)？”
陳乞看他如此浮躁，忍不住皺眉訓(xùn)斥。
“可是父親，那公孫樹何德何能能做公子荼的老師？如今公子荼的兩位老師，晏圉乃是晏嬰大人之子，弦施乃事弦章大夫之子，晏嬰、弦章兩位大人俱皆我齊國之賢臣。而公孫樹此人，一則非我齊國之人，二則亦無賢良之名?？v使論及武力，不過略勝國書一籌，差國夏、高張兩位大人，還有叔父等人遠矣，其人何以為公子之師？”
陳乞聽陳恒這么說，瞧了瞧陳恒的神色，發(fā)覺他不是在說笑，卻是半響無語。
“阿恒啊，你這么想讓我如何放心把陳氏交給你？”
“——愿受教?！?p> 陳恒對公孫樹卻是有幾分意見的。
一則是因為幾次他去拜訪公孫樹，想要和那位女方士多交流拉攏一番，卻都被公孫樹擋了去。
二則是因為公孫樹對他不感冒，卻和他的弟弟陳逆相交莫逆。
這些卻讓陳恒如何能對公孫樹有什么好的印象？
只是這會兒陳恒看著陳乞稍顯失望的神情，臊得面紅耳赤，趕緊一拜，向他父親討教。
“公孫樹是外人，難道我陳氏先祖陳完便不是外人嗎？這話國書可以說，高無忌說得，晏圉說得，弦施說的，唯獨我們陳氏，唯獨你說不得。
“況且，晏圉雖然晏相之子，他自己卻沒在他父親那里學(xué)到點什么，徒有其父之風(fēng)儀，實無其父之城府，故而諸大夫不附。而弦施稍有弦章之能，卻無弦章之賢，故而雖有功于國，卻妄自尊大，所謂‘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常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羧漳阕娓戈悷o宇在驅(qū)逐欒、高二氏之后，雖然被晏相逼迫，把收繳的財務(wù)都上交給了君上，他未必沒有功遂身退，再次潛伏的想法。
“畢竟當(dāng)時我陳氏一族不過剛剛興起，即使勉強進入朝堂之上，也會很快被人排擠出來，所以不如自己退出來，不僅掌握了主動，還保留了實力，可以在外好好積蓄力量。
“可是我看弦施卻不是個能按捺住自己心氣的人。他仗著自己建立的功勛便鋒芒畢露，甚至對國夏、高張二相都不大尊敬，我怕他過剛易折。
“而且，公孫樹之父雖名聲不顯于諸侯，他自己也不具備什么賢明，但是他畢竟是姜國宗室，出身卻是不差晏圉、弦章半分。姜國雖弱，卻也是諸侯。而且他能打敗國書，證明他對武力確實是年輕一代佼佼者?！?p> “那父親，這樣一來，這事兒對我陳氏豈不是不利？”
“哦？你來說說?！?p> 陳乞聽了陳恒的話，饒有興致地問了他的想法。
陳恒看著陳乞的神色，立刻精神緊繃，卻是明白陳乞有幾分考校的意思，趕緊整理好自己剛剛想好的思緒，然后準(zhǔn)備好話，便開口了：
“我陳氏一族支持的是公子陽生，如今公孫樹成為了公子荼的老師，那么他便天然成為了公子荼的支持者。
“同時，作為姜國宗室，他在齊國孤立無援，所以方便芮姬夫人擺弄，但是，他也能影響姜國，幫助公子荼得到姜國的支持。
“最后，他本來就有些武力，這幾年教導(dǎo)公子荼時，芮姬夫人也必定會交給他一些王室的秘笈，日后他成長起來，定然會成為公子荼強有力的臂膀。
“父親大人，孩兒能想到的暫且只有這么多了，還請父親點評?！?p> “嘖，能想到這些還是挺不錯了?！?p> 陳乞已經(jīng)坐在了主位上，聽著陳恒分析，他的右手放在幾案上輕輕敲打著，面露些許笑意，似贊許，又似乎有一些別的意思。
“這對我們來說，當(dāng)然是壞事。
“但是，阿恒啊，你僅僅是著眼于一處，卻未有從全局來思考。
“首要的一點，為什么芮姬夫人要讓公孫樹做公子荼的老師你知道嗎？按理說公孫樹的武藝不過和國書相差仿佛，最多是略勝一籌，遠不及齊國內(nèi)各大高手。”
“——還請父親指教。”
“芮姬夫人所慮者，公子荼之富貴也。如今君上對公子荼寵愛有加，芮姬夫人未必沒有為公子荼圖謀君侯之位的意思。
“而君上年長，公子荼年幼。公子以童稚之身居君侯之貴，不免為國、高二相所制。
“而正如汝先前所言，公孫樹身為姜國公室，如今在我國朝堂孤立無援。但是他也能依靠自己的身份，引來姜國的支持。這樣一來，他不僅可以支持公子荼上位，也可以抗衡國、高二相。
“而最妙的是，他身為一位他國公孫，國人、大夫們都不會服他，故而也不會威脅到公子荼?！?p> “這么說——”
“這樣的話，對公孫樹最不滿的人，當(dāng)然是已經(jīng)在公子荼身邊的人啰。
“本來在公子荼身邊，已經(jīng)有了晏圉、弦施，以及國、高二氏，他們之間親密無間，如今卻憑空舔了一個人進去分薄他們以后的權(quán)柄，他們?nèi)绾文懿唤橐猓?p> “而且，你也是知道的，國夏當(dāng)初和公孫樹當(dāng)街斗毆，公孫樹贏了他一招半式。國書此小兒你也是常常接觸的，他可不像他父親那樣大公無私，嚴(yán)于律己。當(dāng)初輸給了公孫樹，只怕到現(xiàn)在都還記載心里的。
“如今聽聞公孫樹要做公子荼的老師，他怎么會咽下這口氣？必然是會去芮姬夫人那里鬧上一鬧。
“高氏和國氏一直都同進同退，高無忌和國夏也是總角之交。如今國夏不滿于公孫樹，高無忌自然也會反對此事。況且，高無忌此兒也是個驕矜自傲之輩，不和公孫樹掰扯掰扯，怎么會對他服氣呢？
“不過，晏圉此子倒是不會在意這些。而另一個傲氣凌人的家伙——弦施，他則跟著君上出外打仗去了，不然又是一番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