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想起還在姜國的王伯一家罷了。王伯還在和楊軍對峙的戰(zhàn)場上，伯母、兄長還有小葵也還在國中等王伯和我回去，我若是就這么留在姜國，豈不是辜負(fù)了他們的思念？”
為自己斟一杯酒，放在嘴邊輕輕地啜上一口，公孫樹想著離開時在宮門前和龍葵的約定，臉上不自覺露出了一抹微笑。
“兄長、小葵？植弟還有兄妹在姜國嗎？”
“唔，我還沒有給你講過吧，我的母親生我的時候便難產(chǎn)死了，后來在我八歲時，我父親——這個我是給你講過的——他也死在了和楊國打仗的戰(zhàn)場上。他們只有我一個孩子，王伯見我一個人孤孤零零的怪可憐的，便把我?guī)У酵鯇m里扶養(yǎng)。這幾年我都是在王宮里長大的。
“王伯有一子、一女，子是我的從兄，龍陽，也便是如今的姜國太子，還有小葵，我的從妹，亦即是如今的姜國公主?！?p> “啊，抱歉，提起你的傷心事了?！?p> “沒事，迎兄不必為此介懷，這么多年，這些事已經(jīng)不會影響我的心情了。但我以后一定會強(qiáng)我姜國，以興兵伐楊，為我的父親報仇?！?p> 說到這里，公孫樹向陳逆舉了舉杯，然后便狠狠地一口飲盡了。他談及這一世的父母時，心中會油然升起一股孺慕之情。雖然這一世才生下來時母親便死去了，但是他還和他的父親相處了八年。這八年里雖然并不如何長遠(yuǎn)，他能記事的也不過其中半多數(shù)的時間，但是公子清對他的愛護(hù)還是讓他不能忘懷，是心中的一段溫暖的回憶。
與此同時，他又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父母。自己雖然當(dāng)初和他們的關(guān)系并不怎么和睦，自己在家的時候，還常常和母親發(fā)生爭吵，可是他們?nèi)耘f是自己心中最親近的人。在偶爾幾次動過自殺念頭的時候，他一想到父母為此傷心落淚的樣子，這些念頭便消去了。只是沒曾想，自己還是意外地先他們而去，他們會有怎么的哀痛便不能知了。
想到這里，他的心情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而另一邊，見公孫樹敬酒，陳逆便也端起自己的酒杯，對著公孫樹舉了舉，也一飲而盡。
見公孫樹臉上晴雨變化，陳逆微微一怔，想著他之前的話，喃喃自語：
“原來如此嗎？”
“嗯？”
“??？”
“什么原來如此啊？”
“植弟，你一直想要回去，是想要回去興兵伐楊，為自己的父親報仇嗎？”
“確有此意?！?p> 聽了公孫樹確認(rèn)的話，有那么一個瞬間，陳逆想要勸他留下來，借用齊國的力量復(fù)仇。
只是看著公孫樹端著酒杯沉吟的樣子，想到剛剛他說起龍陽、龍葵時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話到了嘴邊便怎么也開不了口了，只是盯著公孫樹發(fā)呆。
恰一陣風(fēng)吹過，吹起庭院里依依柳枝，一縷發(fā)絲劃過陳逆眼眸，把他從懵然中驚醒。他心下忽然便有了決斷，又露出平日里那樣的颯然的笑容，舉起酒杯，鄭重地祝福公孫樹：
“此杯且為阿植祝，望君得償所愿，早日功成！”
“謝兄長，我這一杯，也為兄長祝，望兄長早日在齊國身居高位，大展拳腳！”
“哈哈哈，阿植卻是高看我了，我是不成的。我本是個浪蕩子，心中全是浪蕩意氣，做不得官的。你這祝詞，還是送給我兄長為好，他才是要身居高位的那個。”
“哈哈，兄長如此颯然遺世，倒顯得我俗不可耐了?！?p> “我倒不像你想的那么灑脫，只是沒心氣去做這些事情罷了。這些勞心勞力的事讓我兄長去做便行了。嘿嘿。”
又喝了一會兒酒，雖然這酒不過是一次發(fā)酵的米酒，但喝了許久，仍讓公孫樹兩人有一些微醺。時間已經(jīng)是到了午時，然后管事便送來了鹿肉。鹿肉是今天上午莊上的門客出門打的。他們在庭院里擺好銅鼎，倒?jié)M了水，然后把鹿肉切成幾大塊放了進(jìn)去，又添好柴，然后便燒火煮了起來。不一會兒鹿肉的肉香味便從銅鼎中飄了出來。又燒了一會兒，管事看見火候夠了，便又撈出肉來，仔細(xì)切好了，分在兩個木盤里，送到陳逆和公孫樹的面前。
聞著肉香，公孫樹食指大動，拿起幾案上的象牙著，夾起已經(jīng)切好的肉塊，放入口中，輕輕咬上一口，頓覺唇齒留香：鮮嫩的鹿肉被牙齒切開，輕輕地在舌頭上劃過，讓人感受到油腥的滋味的同時，卻有油而不膩，給人留下嫩滑的口感和唇齒間淡淡的肉香。
“這點(diǎn)鹿肉如何夠飽？榭澤不是釣了幾尾鯉魚嗎？挑兩尾好的給我和阿植做成魚膾送上來?！?p> “喏，君子?！?p> 看了看眼前的這盤鹿肉，陳逆卻不怎么滿意，對著管事抱怨了一句，垂頭想了想，便又抬起頭對管事吩咐了幾句。
管事聽了他的吩咐，趕緊稱喏，便退下去準(zhǔn)備去了。不大一會兒，便又帶著一人各托了一盤魚膾給陳逆、公孫樹送了上來。
公孫樹用旁邊的小刀，切下一塊魚肉，然后用象牙著夾起，蘸了點(diǎn)兒管事準(zhǔn)備的芥菜研磨的粉末，放入口中，忍不住便閉上了雙眼：先是芥菜的微微的刺激性氣味在口中綻放，刺激著口舌，生出了大量的唾沫。隨后，魚膾原本的清香在舌尖上散放出來，配合著剛剛的芥菜味，讓人回味無窮。
“甚美，且為此宴祝。”
卻是陳逆先忍不住發(fā)出如此感慨，舉起酒杯，公孫樹的臉上也全是滿足之意，連忙舉杯，頻頻點(diǎn)頭，對陳逆的話大表贊同。
“嗝——”
公孫樹和陳逆把幾案上的鹿肉、魚膾享用盡了，隨后便奇奇打了個隔，不顧形象地癱坐在草席上，好似兩團(tuán)軟泥一般，臉上盡是滿足之色。
“迎兄，此宴甚合我口味，卻是感謝迎兄盛情款待了?！?p> “你我之間，何必說這般話？下一次阿植你設(shè)宴好好款待我便是?！?p> “那便一言為定，他日迎兄來我姜國，我定當(dāng)設(shè)宴十日，不負(fù)今日迎兄之盛情！”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