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時說出話后,康寧一愣,看了眼楊塵光。
楊塵光抖抖胡子,老臉一陣臊。
于洋站在兩人面前,略有些尷尬的開口,“放心,我找兩位不是因為罰款的事情,罰款還是后話。
現(xiàn)在的問題是,兩人身份不明,又說不出自己的籍貫,我們在人臉搜索系統(tǒng)上也找不到兩人身份。
周漁樵說楊校長知道他們來歷,因為您……身份也比較特殊嘛,所以我們想請您去作保。如果那兩個人跟您一樣。就不是我們管轄范疇了。”
早在一年前第一位隱居者走進俗世間的時候,華國就做好了相應(yīng)的應(yīng)對策略。
像楊塵光這種以前從未登記戶籍的修行者,另有一套身份驗證體系。
雖不夠完善,頗有漏洞,但也能稍稍拿來應(yīng)對一下靈氣復(fù)蘇后的復(fù)雜局面。
隱居者的身份認證需要有人作保。
聽于洋這意思,周漁樵是想讓他作保?
“小周這孩子真開玩笑,我怎么可能知道……”
“對,我們知道他兩的來歷?!?p> 楊塵光和康寧又同時開口。
楊塵光迅速朝康寧飛眼色,可惜康寧裝作沒看見,飛快的套上大衣外套,“于警官您稍等一下,我們這就跟你過去?!?p> 楊塵光無奈的耷拉下肩膀,一種挫敗感油然而生。
“走吧楊校長,畢竟學(xué)校失物招領(lǐng)處也有責任,報案者又有學(xué)校學(xué)生,怎么也該去看看?!笨祵帋蜅顗m光拿起大衣,楊塵光這才跟康寧一起出了屋。
于洋在前領(lǐng)路,楊塵光和康寧稍慢一些,一左一右跟在身后。
在邁出校門,即將轉(zhuǎn)到小巷的時候,楊塵光實在忍不住先低聲開了口,“小康,不是我說你,做人不能太圣母,有的事你想管可以,有的事……就說你這種性格,在修行界恐怕活不過三天。”
康寧沉默了一會兒:“這兩孩子不壞?!?p> “這不是好人壞人的問題?!睏顗m光似乎有些煩躁,“好人就不能給你帶來麻煩嗎?壞人就一定會對你有害嗎?那兩個人……總之很麻煩,來歷不明,懷揣珍寶。不是我老道無情,如果是慢慢和他兩熟悉、相交,他兩遇到事情我不能不管;如果有人因為他兩手中的珍寶對他兩發(fā)難,我承諾在先,也不會不管。但是才剛認識,這兩人就因冒用別人身份證被拘留,這種時候找老道去作保,老道我心里也是不舒服的?!?p> “楊校長想的對,不過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康寧說話的語速很慢,語聲沉穩(wěn)。
“初見面時,我跟小周說那店可以讓他先試開一個月,暫時不必簽合同。他說,聽說現(xiàn)在租房合同一定要簽好,還是簽吧。
他借我300塊錢,本來沒指望他還,賺錢的當天,他就帶著那個叫白銘的孩子一起來還錢道謝。
沒有哪個想做壞事的人會去有監(jiān)控和登記的失物招領(lǐng)處偷身份證?!?p> “他們兩身上確實有很多疑點。
但我只是個教師,他們從哪里來并不在我關(guān)注范圍內(nèi),他們是什么人更是與我無關(guān)。我看到的只是兩個笨拙懵懂,努力想要學(xué)會規(guī)矩,融入現(xiàn)代社會的孩子?!?p> “從教師的角度來講,這是他們塑造世界觀的關(guān)鍵時期。
如果這時候有人幫他們,給他們展示這個世界好的一面,他們很容易就走上正道。
相反,如果這時候他們受到了惡待,很有可能就會把惡當做正常,從而在以后調(diào)整自己的處事方式。”
“何況我自詡看人很準,有的人,一接觸就知道是油嘴滑舌,無視規(guī)矩的人;而有的人,一看便知是個好孩子?!?p> 楊塵光低著頭,跟康寧相處這一年,他知道康寧雖然有心軟的毛病,但不是一個沒有分寸的爛好人。
剛才的話他聽進去了,卻不置可否,沉默一會,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聲,“你對人家倒挺看好,可惜剛才聽人于警官的說法,人家說起熟人來可沒提你半個字。”
康寧低頭走路,內(nèi)心里卻偷偷樂滋滋了一下。
那孩子剛開張,還還了我錢,看起來可不像能交得起罰款的樣子,遇到這種麻煩事找你,咬牙不提我半個字,這不是跟我挺好嗎?
再說了,他們對我怎么好,他們讓我隨時免費吃石鍋魚的事……
我能告訴你嗎?
……
恰逢飯點,在兩人在派出所等人來領(lǐng)的時候,工作人員們定的外賣也送來了。
定的是阿三咖喱店,在附近居民和學(xué)生群體中廣受好評。
因為是熟客了,店主沒用飯盒裝,直接拿兩個不銹鋼盆套個塑料袋兜了過來,一個盆里裝了大半盆的咖喱雞塊,另一個盆里是滿滿一盆尖米飯。
派出所的工作消耗大,幾個民警早已經(jīng)饑腸轆轆,給于洋留了一碗,剩下的他們也沒客氣,一人端一個飯盒往自己碗里盛。
周漁樵和白銘乖乖坐在辦公室旁邊的椅子上,眼神默契的隨著民警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在他們把凳子都圍起來,坐成一圈后,又同時落到盛咖喱湯的那個不銹鋼盆里。
“他們在吃屎嗎?”終于,白銘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很小,但靠近白銘的兩個民警耳尖還是動了動,咀嚼的動作梗了一下。
“還挺香的?!敝軡O樵吸吸鼻子。
吃慣了島上那些清麗出塵的富含靈氣香的食物,像這種調(diào)料堆出來的妖艷賤貨香格外吸引人。
那兩個民警咀嚼的動作再次頓了頓。
“我有點餓了。”白銘突然就有點委屈。
就覺得在歸墟的生活多好啊,自由自在。跟著周漁樵來到大荒,每天夾著尾巴,就怕妖氣泄露不說,一不小心就會犯錯誤。就像這次,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
修行界最忌問人跟腳。
可是現(xiàn)在,他居然就因為說不清自己跟腳就被關(guān)押起來了。
委屈的情緒一旦翻涌,便像決堤的洪水再也止不住。
白銘忍不住想到當年島上眾人好心辦壞事,用靈磐為周漁樵塑身,卻害的周漁樵功力盡廢,想到自己幾千年蝸居島上,修為難有進境,甚至想到剛成妖時偷吃了主人丹藥,差點被主人煉化,想到逃到東瀛后不懂東瀛規(guī)矩,被十數(shù)大妖追著跑……
“啪嗒,啪嗒”
糟了,難道我失態(tài)了?
白銘偷眼瞥個周漁樵,悄悄伸手抹一把眼角。咦?干凈的啊。
“困了?再等會兒楊校長就來了。”
一抬頭,看見一個中年民警已經(jīng)走到兩人身前,一手托著兩個飯盒,一手抓著兩雙不銹鋼筷子,碰在一起啪嗒啪嗒的響。
委屈和擔心的情緒截然而止。
“咕嚕……”肚子不適時宜的叫起來。
“餓了吧?到飯點了,不嫌棄就一起吃吧?!泵窬巡秃羞f給兩人,頗為熱情的招呼道。
“對對,你兩也不說話,把你們都給忘了。一起吃點啊?!蹦且蝗锪⒖逃钟幸粋€民警笑道。
“一起吃一起吃?!逼渌艘哺胶推饋?。
兩人都有一周沒吃飯了。
歸墟與大荒之間的傳送通道太過曲折,運東西花費的時間太長。
也不知道那邊的山鬼怎么想的,在通道還沒完全穩(wěn)定的時候,就把島上一具千年石棺先給塞了過來,留了張紙條說是棺里溫度低,好給魚保鮮用。
周漁樵就沒告訴那邊,現(xiàn)在的大荒有冰箱。
這石棺在通道里一堵就堵了三天。而之后的魚和蔬菜來的又特別慢。
怕開業(yè)時材料不夠,周漁樵和白銘這一個周就忍著沒吃飯。
兩人都是可以餐風飲露的人,但是在岱西島上養(yǎng)成每天吃飯的習慣了,乍餓上七天,還真有點難受。
這點飯肯定是不夠兩人塞牙縫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吃下去就覺得肚子連到心口都飽飽的,暖暖的。
楊塵光進門的時候,正好看見白銘在跟人要水,周漁樵在把一顆薄荷糖塞進嘴里。
一人手里端著一個吃完的空飯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