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素貞找出的照片是婆婆年輕時與兒子林海偉的唯一影像。
林海偉有一身石匠好手藝，每年農(nóng)閑，他都要去北山干石活。
莊素貞父親也是出類拔萃的石匠，他們倆年年相遇，結(jié)下往年之交。
莊素貞父親感覺林海偉這小伙脾氣溫和，知情達(dá)理，身體棒實(shí)。家中只有老母一人，勤勞能干使得家境殷實(shí)，便托人說媒，把女兒莊素貞許配給他。
林海偉沒有辜負(fù)老丈人厚望，婚后對莊素貞百般呵護(hù)，不久便有了女兒林曉玉。
女兒的降臨給他們帶來幸福和喜悅，也使得林海偉倍加勤奮努力。為了多收入，林曉玉周歲那年冬天，他又去北山開石板，排除啞炮時突然爆炸，被飛石擊中頭部，送醫(yī)院的路上，人就沒了。
活生生得棒小伙，高高興興地走出去，回來卻是冷冰冰的尸體，莊素貞暈過去幾次。為了剛滿周歲的林曉玉，還有年邁的婆婆，她選擇了堅(jiān)強(qiáng)。
婆婆是個開通人，不愿意看著莊素貞年紀(jì)輕輕地守寡，多次勸她改嫁，然而莊素貞始終沒有答應(yīng)。
婆婆因戰(zhàn)亂而守寡多年，一個人把兒子撫養(yǎng)成人，突如其來她地打擊讓她很快也倒了下來。她臨終時已經(jīng)說不出話，眼睛死死地盯著莊素貞。
“娘啊！有啥事盡管吩咐！”莊素貞緊握她的手。
“娘?。∧惴判?！俺哪兒都不去，永遠(yuǎn)在林家村！”
婆婆聽到這句話，安詳?shù)伛{鶴西去。
她實(shí)現(xiàn)了諾言。
“這就是命??！”莊素貞熄滅所有光源，半倚在炕頭，靜靜地抱著那本書，透過窗戶玻璃望著天空。
厚厚的陰云不知啥時候散去，月亮努力地在塊塊集云之間露臉，“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保灰獎e胡思亂想，別走死胡同，一定會過去的?！鞍?！得想法子，幫曉玉邁過這個坎呀！”
林曉玉輕輕地摸摸林香菊的額頭，對林香梅說：“姐，小嫚不燒了。你明天還上工，先睡吧，俺守著她。”
“俺還不困?！绷窒忝废雱駝窳謺杂?，又不知道從哪里說起。
林香梅舍命渡河尋母，最先熟悉的伙伴就是林曉玉。林曉玉雖比她小一歲，卻處處照顧她，這使得林香梅很快適應(yīng)了新環(huán)境，倆人似親姐妹，度過了童年時光。
“姐，你繡地鞋墊，上面的字寫得真好看！”林曉玉把針線笸籮端到炕上。
“哎呀！俺認(rèn)識那幾個字還是你教的，哪能會寫呀！都是來寶打的樣板。那調(diào)皮蛋，打樣板還跟俺講條件呢！”
“嘻嘻！是不是要鞋墊？俺一猜就能猜到！”林曉玉笑嘻嘻地小聲說道。
林香梅沒上過學(xué)，卻認(rèn)識一些字，都是林曉玉教的。林娟娟出生前，林曉玉上過幾年學(xué)，而林香梅卻沒去過一天學(xué)校。她找到母親的時候，林國已經(jīng)出生。林海坤連續(xù)兩年都到學(xué)校給她過報名。然而，都被陶瑞華生生地攔下了。林香梅理解母親的選擇，專心在家看弟弟，讓大人出工勞作，養(yǎng)家糊口。后來，林娟娟和林富相繼出生，她們姐倆的日常工作就是負(fù)責(zé)二個弟弟、一個妹妹的吃、喝、拉、尿、困。
提到林富，姐倆立刻有了話題?！皝韺毚蛐【陀袕潖濄^鉤的心眼，長大了肯定出生個材料！”林曉玉見識過林富黃港的表現(xiàn)。
“嗯！秀兒也不錯，學(xué)習(xí)比來寶好！”林香梅自然不會順著話茬奉承自家弟弟。
“她能成個啥？就知道眨巴兩個傻大眼，看著來寶！嘻嘻！”林曉玉想到在百貨大樓談判時的情景，覺得自己也傻乎乎地可笑?！八麄z人還和小時候那樣，噶胡（相處）得真好！怪饞人！”
“嗯！秀兒這兩年拔了個子，老欺負(fù)他，咯咯！”林香梅補(bǔ)充說明。
林曉玉抬頭看看林香梅，略顯惆悵地說：“唉！真愿意他們倆長大了能在一起！”
林香梅不愿意觸及林曉玉的痛處，剛想改變話題，林曉玉卻搶先開了腔：“你看俺，沒等摸根知底，就草草地跟那個混蛋結(jié)了婚，到頭來算個啥？想想就窩囊！”
“別向壞處想！”林香梅沒談男女朋友，更不知道婚嫁中的事情，不知說啥能讓林曉玉寬心。
“姐！你可要找個知根摸底的人。爹好娘好不等于孩子都好！爹娘正派，不等于孩子都正派，自小不在爹娘身邊受管教的孩子，很難說能出生好??！還有，千萬別找有過女人的男人！……”
林曉玉一股腦地向林香梅訴說了她遭遇得一切。要不是小香菊醒來起夜，她能說到天亮。
林香梅越聽，內(nèi)心越矛盾，不禁感嘆：女人咋這么難??！她雖然對牟占成稍有印象，但對他了解得太少了，尤其他在東北那些年，更是瞎眼聾子—不見又沒聽。來寶前幾天還說：他不是啥好人，不愿意他成為姐夫。雖然小孩子的話不足以全信，但來寶最近超過大人的頭腦也令人佩服，難道牟占成真的像來寶說的那樣嗎？。
“啥時候才能寫信呢？”
“寫啥信？”林曉玉被林香梅突然冒出的話，整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林香梅和林曉玉之間，沒啥害羞的話，“你還記得北莊上的牟占成嗎？”
“記得呀！東北回來的，你看上他了？”林曉玉覺得有點(diǎn)意外。
“他有這個意思，前幾天送來好多東北貨，都讓俺娘折算上錢，退回去了。俺娘想給東北的姨姥姥寫封信，讓她去打聽打聽他在東北那些年的底細(xì)，現(xiàn)在秋忙，還沒來得及寫呢！”
“對對！就得摸摸底細(xì)！別看面上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哎呀！快四點(diǎn)半啦！你瞇會吧！天亮還要出工干活呢！”林曉玉看看手表，覺得不能再耽誤林香梅休息了。
“沒事！俺一點(diǎn)也不困！”
知青院里傳來張建剛急切地喊聲：“李大爺，你咋了？”緊著著便是一陣噪雜聲。
“猴子”叫門：“海坤隊(duì)長！海坤隊(duì)長！”
林海坤迅速穿好衣服，跑著出去，“我聽見喊李大爺，他咋了？”
“快！李大爺在摔倒，好像不省人事了！”侯慶明捂著纏滿繃帶的臉，急切地說。
“快去喊侯玲玲！”林海坤邊跑邊說：“小侯，讓張建剛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