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城里的公共汽車上，林富問莊素貞：“大娘，托運的行李咋弄？”
“奧！你還真有心，你大爺去辦了，不用咱們操心。”
林曉玉的心情被周全搞的極其不舒暢。知子莫若父，知女莫如母啊。
莊素貞發(fā)現(xiàn)曉玉的臉色不好，“怎么了？曉玉！”
“沒有事?。 绷謺杂駨娧b的笑臉掩蓋不住內(nèi)心的惆悵。
莊素貞覺得：女兒心里有苦水啊！難道小周經(jīng)常欺負她不成？這個事一定弄清楚，不然的話，女兒一輩子受委屈，甚至受折磨。林海晨的工作忙，又是男人，對這方面會粗心大意的，女孩子有些事也不便向父親說啊。
他們先到了百貨大樓，這是本區(qū)最大的賣場。即便是物資比較匱乏時代，百貨大樓還是讓人產(chǎn)生琳瑯滿目的感覺。不是周末，商場里人并不多，來的多數(shù)像他們一樣的，一幫一伙的結(jié)伴而行。
百貨大樓共有三層。第一層全部都是日用百貨、辦公學(xué)習(xí)、運動體育等用品，這些不是莊素貞的主要方向，直接上到二樓的鞋襪衣帽區(qū)。
“真是無語啦！無論那個年代，不管是城鄉(xiāng)，也不論年齡大小，但凡女人進了賣場，基本特征都一個樣子?！绷指桓谌齻€女人的屁股后面，總結(jié)前生今世的經(jīng)驗。
先是漫無目的瀏覽一圈，商定目標后再把類似商品比較一遍，然后就是詳細選擇階段了。
莊素貞第一個目標是男裝，她選擇了一身蘭青毛呢中山裝，雖然衣服上有尺碼，但她還要測量一番。她測量衣服的方法很特別，用手虎口拃，再用手指量，對林曉玉說：“你看看這款式，這顏色，你爹穿好看不？”
“中，挺好看的，這布料既壓風(fēng)暖和還硬實挺拔?！?p> “售貨員同志，這衣服有沒有配裝？”莊素貞問。
“有的，一件假領(lǐng)，一副套袖，但是必須買一身，上下衣單買的話不配的。”中年女售貨員毫無表情地說。
“那好，就買一身！多少錢？”
“整身二百八，不用票?！?p> “好！給裝起來吧，掛衣架也是送的吧！”莊素貞很細致。
“這鄉(xiāng)下婆子真鬧窮，買這么貴的衣服，在鄉(xiāng)下顯擺給誰看呢！”中年女售貨員走到柜臺盡頭找包裝，小聲對站在那里的同事說，明顯帶著嫉妒的表情。
林富對買衣服沒什么興致，在不遠處溜達，恰巧聽到售貨員的話。他環(huán)顧一周，沒什么人買衣服，便明白了售貨員針對地是莊素貞。
林富對這種人極其反感，立刻進行反擊，對中年女售貨員說：“阿姨好！您能買一件顯擺嗎？”
中年女售貨員愣了一下，向周圍踅摸幾眼，只有一個小孩子，馬上穩(wěn)住了陣腳，說：“那里蹦出個小屁孩，沒人教你怎樣和大人說話嗎？”
“有?。∧皇钦诮涛覇?？大屁女人！”林富笑著說。
中年女售貨員被堵的一時沒接上氣來，雙手掐腰，怒眼瞪圓，剛想打開“機關(guān)槍”，被旁邊的同事攔住了：“嗨！跟小孩子治什么氣呀！”
林娟娟遠遠地看見他們說話，又聽不清楚說什么，從售貨員的神態(tài)上看，好像和林富生氣，林富卻笑著向她擺擺手，又把食指放到嘴上，做了一個禁言的動作。
女售貨員氣嘟嘟的回來，裝好衣服，收錢開條，整個流程沒吭一聲，轉(zhuǎn)身再找林富的時候，人不見了。
林娟娟不知道他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轉(zhuǎn)到另一側(cè)柜臺找到林富問：“你和那個售貨員咋了？”
“沒事，她說話不好聽，我教訓(xùn)教訓(xùn)她！”林富驚呆了林娟娟。
“走，到那邊看看有沒有適合來寶穿的。”莊素貞對曉玉說。
“不給秀兒買件？”
“看看有合適的就買，你也踅摸著給小周買件吧！等過年的時候，人擠的慌?！鼻f素貞說。
林娟娟提著給父親買的衣服，跟在她倆身后，注意力再沒放在其他事上，眼睛注視著林富的一舉一動，害怕的不是走丟了，是怕他再教訓(xùn)售貨員，惹出是非來。
“來寶，來！”聽見莊素貞喊，林富小跑過來。
“同志，可以讓孩子穿穿試試嗎？”
“可以的，阿姨！”
“姐姐好！這個姐姐說話好聽！”林富不失時機的表揚起來。
“阿姨，您兒子啊，嘴真甜！”
林娟娟這時候才有了笑模樣，林曉玉接過話茬：“俺小弟嘴巴上產(chǎn)蜂蜜呢！”
莊素貞為林富選了套藍色拉鏈運動裝，售貨員說：“阿姨，是不是有點大??！”
“我覺得行，到冬天套棉衣合適，年后長高了不就正好了嘛！”
“阿姨想得真周到，半大小子正是竄個頭的時候，衣服轉(zhuǎn)眼就小了?！?p> 林娟娟說：“我看著挺好的！”
曉玉拍了拍林娟娟肩膀說：“你小孩子，會看啥！”
“我覺得秀兒的眼光不錯，我也看好了，就這身啦！同志，多少錢？”莊素貞從林曉玉的話語中好像聽出了什么，斬釘嚼鐵地下了決定。
“這個！這個！……”林富明知莊素貞必買這衣服卻表面上難為情。
“這個啥？回家我給你娘說說就行了！”莊素貞對林富說。
“同志，這款衣服有沒有紅色的？”
“有，阿姨，紅色的適合這位妹妹穿。”
“嗯！就照著她找個號?！鼻f素貞拉過林娟娟。
女孩子大庭廣眾之下不便試穿，售貨員帶她去了一間小屋子，估計是試衣室吧！可沒有標識。林娟娟換上服裝，重新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時，周圍的顧客和商場的工作人員都錚亮了眼。
這款運動裝設(shè)計的非常好。上身簡約寬松，下身采用敞開式褲腳，衣袖和褲腿上的白色線條，讓人感受到立體的舒暢美感。林娟娟高高的個頭，恬靜的臉面，飄逸的馬尾辮，加上她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在這套合身的衣服襯托下，少女的氣質(zhì)顯得更加靈動和活力之美。
林曉玉看到林娟娟穿上這身服裝，顯的如此漂亮，激動地迎上去，抱著她轉(zhuǎn)了兩圈。一樣衣服穿在不一樣人的身上，展現(xiàn)的效果不一樣，這套衣服就像專門為林娟娟量身訂做的一樣，太合適不過了！
莊素貞蠻高興，對售貨員說：“一共對少錢？”
“阿姨，每套二十八元加五尺票，一共五十六元，十尺票，沒有票的話，每件再加十元錢。”
“有票，給裝起來吧，都買了！”莊素貞邊說邊掏錢。
二十八元，在當時可不是小的數(shù)目，近乎一個普通工人一月的工資。
須臾，顧客們陸陸續(xù)續(xù)過來，要求試穿這款衣服，這邊的柜臺劇然忙碌了起來。
“小妹妹，你就不用再換下來了，穿著吧！整個商場你最漂亮啦！”售貨員從試衣室為林娟娟取回換下來的衣服，一遍遍地贊美。
林富覺察到了售貨員的用意，小聲嘟囔：“那得給模特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