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成親
西夏永昌元年，陰歷七月初八。
本該炎熱的季節(jié)，今日有些清涼，京城各個角落的街道整整齊齊，平日縮在房內(nèi)避暑的人也熙熙攘攘地出來。
今日是六皇子李慕唐和丞相府的二小姐白洛歡成親的日子，路旁早早地便已經(jīng)圍滿了人，有心祝福的稀少，來看笑話的為多。
相府門口也站了不少人，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往府內(nèi)看，礙著是白洛歡的成親之日，白丞相索性也不再管那些人。
只是人群中時不時傳來刺耳的聲音：
“雖說六皇子那樣了，但這二小姐也算是高攀了?！?p> “據(jù)說二小姐相貌丑陋，能治嬰兒啼哭呢......”
“聽說白二小姐雖有些癡傻，但要嫁給六皇子的時候還鬧自殺呢......”
“我還聽說吶......”
市井之人聊起八卦來全部是聽說，據(jù)說，莫須有的一句話就傳得面目全非，很多時候他們不需要真相，也不想要真相，別人活得越糟糕，也不必采取什么強(qiáng)硬手段，要么給予他們新的談資，要么等你真正高高在上俯視眾生了，他們反而會主動為你辯解了。
深閨里的白洛歡對這些一概不知，即便知道了也不會與長舌婦計(jì)較。
早上不到卯時，白洛歡便被長公主派來前一日派來的惠娘早早地喊了起來。
惠娘帶了幾個上妝姑娘，一大早地從沐浴到更衣全盤接手。
惠娘親手將一條紅色的抹胸給白洛歡穿戴上，腰間束了條大紅金邊的腰帶，還未看得清胸前刺眼的風(fēng)光，又把大紅色的霞帔給披上了。
這套鳳冠霞帔是姜思雨留下來的那套，多年未見光日，今日拿出來依舊亮得驚人，多年前姜思雨出嫁時穿這件霞帔羨煞了旁人，京城里的姑娘也請了全京城的能工巧匠花費(fèi)數(shù)個日日夜夜趕制，卻怎么也比不上姜思雨穿的那件。
這些天白洛歡日日在應(yīng)付各種事情，雖平日里不著粉黛依舊美得驚人，可真是上了濃妝又是另一番景色了了。
惠娘細(xì)細(xì)打量著，看來不只是衣服的問題，如今白洛歡著了這嫁衣，絲毫不遜色于姜思雨。姜思雨為人溫婉，未嫁前雖常年修習(xí)劍術(shù)，可骨子里還是個靜婉的大家閨秀，而白洛歡，雖經(jīng)常作一副柔弱的姿態(tài)，但惠娘看得出，白洛歡絕不是一個甘愿委身他人的女子。
給白洛歡上妝的有一名藍(lán)衣女子，一直笑呵呵的，性格甚是爽朗，“白小姐這肌膚確實(shí)嬌嫩，跟沒有剝殼的雞蛋似的，白瞎了我一手的上妝手藝?！?p> 那女子又道，“多少年沒有在京城見過這么美的嫁娘了，未上妝時覺得姑娘是個不可多見的美人，現(xiàn)在著了紅，往這一坐啊，像是，”像是即將迎來封后大典的皇后。
藍(lán)衣女子偷瞄了一眼惠娘的眼神，不敢多話了，繼續(xù)為白洛歡整理裝飾。
白洛歡笑了笑，始終沒有說話，從頭到尾靜靜地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
白洛歡也在心中問自己，她為什么不逃婚？以她的本領(lǐng)，在這一無所知的異世依舊能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毫無反抗地嫁給了一個只見過一面的男人？要說是為了以后代原主懲罰劉氏母女白洛歡自己都不信的，她的能力可不止步于深閨大院。
白洛歡承認(rèn)對李慕唐有好感，可若是直接嫁給他，過于倉促了。
那就逃，現(xiàn)在還有機(jī)會，反正她也不喜歡白丞相和劉氏母女，皇上怪罪下來剛好免了她使用手段，可想到即將來迎親的那人，本應(yīng)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男人，一朝跌入凡塵遭人落井下石，她這一逃，又會給他帶來多少恥笑。
白洛歡腦海中天人交戰(zhàn)間，聽到下人匆匆來報(bào)，迎親車隊(duì)到了。
丞相府門口，一堆婆子正議論著，六皇子的人就到了。
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一片紅，京城百姓議論六皇子的人多，真正見過的確實(shí)寥寥無幾的，這么一看，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哪里來的神仙？
李慕唐身著紅衣騎著寶駿而來，那一身剪裁得體的紅襯得他愈發(fā)面冠如玉，紅袍如流云般傾瀉垂下，宛如仙女編織的無縫云錦，腰間系了條金邊寬腰帶，腰帶上掛了個弧形水滴狀的玉，整個人挺拔俊朗。
最讓人屏氣凝神的是那張俊美如仙的臉，周遭的百姓看著，莫名覺得自己剛說過的話令自己羞窘。
馬上的人穩(wěn)穩(wěn)地坐著，一頭烏發(fā)用一條半指寬的金絲帶牢牢束在腦后，鬢角的發(fā)絲給禁欲的神仙添了幾分煙火氣息，眉飛入鬢，多一分顯得妖氣，少一分顯得老成。
底下的百姓沒有人敢跟他對視，那雙黝黑明亮的眼睛，如深潭之水，仿佛能把人看穿。
李慕唐絲毫未在意這些，現(xiàn)在的他心里有些緊張，還有些期待，要和她成親了，她在等著自己嗎？她是心甘情愿的嗎？一向手腕果決的他此刻如懷春的少女般，心情復(fù)雜。
白洛歡沒有反悔的余地了，惠娘將一塊紅綢布拿來，輕輕覆蓋在她的頭上，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姜司喬的聲音也從門外傳來，要背她上喜轎了。
臨行前惠娘往白洛歡手中塞了一個溫涼的東西，白洛歡低頭越過紅蓋頭看了看，是個玉如意，寓意她將來萬事如意，夫妻和睦。
白洛歡的院子離大門并不近，姜司喬雖看著清瘦，步子卻穩(wěn)得像座大山，那樣一個明媚的少年，此刻心情略微復(fù)雜地背著個小姑娘，希望將來自家妹子萬事無憂。
出了門，已經(jīng)有人掀起轎簾，姜司喬將白洛歡穩(wěn)穩(wěn)放入轎中，在轎簾即將放下時，白洛歡聽到有人走了過來，心里莫名地緊張起來，一雙素手緊緊握著玉如意，乖乖巧巧地坐著未動。
白洛歡還未出來時，李慕唐便下了馬，虛虛立著，今晨特令吳妙子在他腿間綁了玉撐，雖行不遠(yuǎn)，但也能堅(jiān)持完婚禮了。
新娘子一出來，周遭的人開始熱鬧起來，仿佛那些流言蜚語與他們無關(guān)，都喜氣洋洋地看新娘，討彩頭。
李慕唐見白洛歡入轎，緩步走上前去，借著轎簾的遮隱，伸手撫了撫白洛歡的手腕，雖隔著布料，仍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我會好好待你?！?p> 聽著這溫潤如玉的聲音，白洛歡突然就不緊張了，反手抓住了李慕唐的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頭。
李慕唐不舍得松開她的手，提氣上馬，內(nèi)心的喜悅絲毫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