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童在人群中追趕打鬧,未曾看路,便直接撞到了我的膝上,卻絲毫不知道痛一般,轉(zhuǎn)頭繼續(xù)玩鬧。
容云鶴的臉色卻有些不對,眼神始終盯著那孩子不放。
我低頭吃著湯餅,容云鶴卻悄然離席。我有些奇怪,左顧右盼地攢動的人群中,尋找著他。
不一會兒,他又出現(xiàn)在我視線中,熙攘的人群里。我故作懷疑道,“你不會是沒帶銀子,想要我付錢吧”
“你看”容云鶴將一個眼熟得不行的,碧色錦囊遞到了我面前。我看著那藍玉手繡的蓮花紋,驚訝道,“是剛剛那人?”
“對,人心險惡,小孩子也不例外”他將錦囊替我系到了腰間的束帶上,死死地系緊了連接之處。
關(guān)雎宮里,云低百無聊賴地坐于主殿,手撐著頭,卻支撐不住,搖搖欲墜,好幾次困得不行,將頭栽了下去,又猛然抬起頭來。
“藍玉姐姐,我求你讓我走吧”云低第六次向藍玉哀求,藍玉一張臉冷冰冰地,“不行”
“璟妃不在就不在,裝什么病啊,還要我來配合,誰來考慮我的感受”云低滿腹牢騷。
“今日之事..”藍玉十分嚴肅,“萬萬不可告知他人”卻被云低打斷。
“行了,也有個多時辰了,太醫(yī)行回罷”云低如蒙大赦,再無一點困意,邁著輕快的步子離了關(guān)雎宮。
勤政殿里,皇帝還沒有做很多事情,便覺得自己身體累得不行。
本想小憩一會,卻沉沉睡死。幾番掙扎,想把眼睛睜開來,上下眼皮卻像是粘住了一般,有心無力。
好不容易幽幽轉(zhuǎn)醒,發(fā)現(xiàn)一天又已經(jīng)過完大半,嘆息自己怎么這么不爭氣,今夜加班加點,哪怕通晚不睡,也務(wù)必要批完奏折。
轉(zhuǎn)頭才發(fā)現(xiàn),蕭孟在自己榻邊,面無表情的樣子,一如既往的高冷,嚇了他一跳,鎮(zhèn)定思考了下“朕沒有宣太醫(yī)”
“臣來請平安脈”蕭孟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
“怎么日日都是你”皇帝望著蕭孟,把脈的手勢已經(jīng)特別熟悉了,蕭孟那纖細的手指,像極了女子。心血來潮才這么一問。
卻正好說中了蕭孟的心事,蕭孟心里怕得要死,自己性命全在皇帝一念之間,還要裝作很自然的樣子。
“璟妃娘娘今早遣走了云太醫(yī),太后娘娘身子又一直不太好,讓其余幾位太醫(yī)也忙不開身”蕭孟仔細將把脈用的絲帕熟練疊好。
“璟妃病了?”皇帝竟直接坐起了身子,掀開被褥就下了榻,“朕要去探望”
時光荏苒,名義上做了幾載妃嬪,卻只和她有過一次夫妻之實。他已經(jīng)快要不記得,顧影憐長什么樣了。
“皇上!”藍玉滿面奉承的笑意,迎面攔住了要往主殿進來的皇帝。
“娘娘病了”雖然情況危險,但是藍玉心里卻還算淡定,她料定了,皇帝半點不曾在意顧影憐,也很容易被他人誤導。
“所以朕才來探望”想繞過藍玉。
“皇上!娘娘蓬頭垢面,臉都腫了,實在不易面圣”藍玉轉(zhuǎn)身拉住了皇帝的袖子。
皇帝有些嫌棄鄙夷地望了眼被拉住的袖子,然后一把甩開,“那將六宮之權(quán)轉(zhuǎn)交..轉(zhuǎn)交洛嬪,璟妃便好生養(yǎng)病罷”毫不留戀地走了。
洛氏聽聞自己由華容晉位嬪,升遷迅速,令人眾人望塵莫及,一下子又是高興,覺得自己再過兩三日,便可以成為權(quán)傾后宮的洛嬪了。
一下子又是擔憂,自己一面應(yīng)付著寧昭媛,一面還要偷雞摸狗,做著間諜的勾當。又如何登得上大雅之堂?
一整天下來,我的精力絲毫不見衰退,興致勃勃地和容云鶴講,“我還想去一次春盛廊”
容云鶴本想答應(yīng),但看了眼天邊的夕陽,“過幾日再來,要天黑了,晚上要宵禁的”
自又翻墻進了皇宮以后,便像偷了錢的賊一般,聽到了遠處傳來腳步聲,便想拔腿就跑。
有驚無險地回了關(guān)雎宮。
才曉得,自己時運不濟,皇帝幾百年難得來一次,偏偏撞上了我不在的時候。
倒也白白便宜了洛典淑。
洛典淑不請自來。
“娘娘,嬪妾萬萬沒有僭越之心!”洛典淑跪在我膝前,滿臉急得不行的樣子不像是假的。
不過幾個時辰前的事,宮中消息向來靈通,洛典淑身上的衣裙首飾,已經(jīng)換成了嬪位規(guī)制。
“本宮信你”我溫柔地笑著。
“多謝娘娘”洛典淑磕了兩個頭才起身來,眼底深處藏著一抹不屑和厭惡。
無意間自精致高聳的發(fā)髻上,落下一支珍珠松林發(fā)釵,地上鋪著羊毛地毯,并無損傷。
洛典淑蹲下身子去拾起,還要顧著頭上的簪釵不再掉落,我一把踩住了那纖纖玉手,連帶著那根珍珠松林發(fā)釵。
肆無忌憚,不斷加壓使勁,便聽見了一聲發(fā)釵斷裂之聲。洛典淑狼狽掙扎的模樣,滿足了我奇妙的心理。
我終于松開,洛典淑連忙將玉手,放到自己眼前查看是否損傷。
無視洛典淑已經(jīng)略帶恨意的眼神,隨意打發(fā)道“洛嬪跪安罷”
孫瀾一如既往來尋洛典淑喝茶閑談。兩人自入宮之日起,便是形影不離的。
洛典淑卻埋頭翻著賬本,將孫瀾晾在一邊。偶爾抬頭,讓孫瀾誤以為要和她說話,連忙湊上前去,眼中欣喜之色毫不掩飾。
洛典淑卻是和婢女討論心中的疑惑,完全無視著孫瀾,
孫瀾逐漸暗淡下來,洛典淑也沒讓她走,便獨自坐于一旁,低頭撥弄著自己的指甲。
“你怎么還在這?”這是洛典淑今日對孫瀾說的第一句話,眼中的詫異與嫌棄,仿佛孫瀾是個不懂禮節(jié)的蠻夷之人。
孫瀾又是尷尬又是難受,憋出一句,“嬪妾告退”轉(zhuǎn)身離去。
洛典淑望著那落荒而逃的背影,不屑地冷哼一聲。倔傲的模樣,加上一身錦繡綾羅,簪釵搖曳,仿佛是一位尊貴無比的公主殿下。
孫瀾失落無比,失魂落魄地到了關(guān)雎宮。
想起從前,兩人仿佛是同一個人一般,如今孫瀾便是形單影只。
“洛典淑驕縱任性,一點點風光就迷失了自我,活不長的”這話未嘗沒有我的私怨。
“怕是遲早會有異心”孫瀾眼中已經(jīng)有了些狠戾之色,這般為我著想的模樣,真的像極了孟安云,行刑之日的那一聲慘叫,至今想起,仍舊覺得膽寒。
“你不要這樣,我沒了六宮之權(quán),洛嬪風頭正盛,趨利避害,你應(yīng)該懂的”
我心里覺得這種事情,已經(jīng)是負擔,甚至累贅了。
“可璟妃娘娘依舊出身名門,位至二品,育有皇子,如此,便是怎樣都值得”
恍惚那一瞬間,孟安云的魂魄到了孫瀾的身體里,孫瀾眉間的神色,與孟安云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