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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憐云鶴

第三十章.花落人亡

影憐云鶴 沈戲時. 3036 2020-01-08 21:00:29

  今日無事要忙,便賴到辰時仍未起身,正覺得躺得厭倦,要起身時。

  藍玉不急不忙地進來,低聲道,“墨貴人來了”我這才想起,那日答應她兩日之內(nèi)給答復,出了鄭舞那事,便自顧不暇。

  “要她在外殿候著”我起身抓緊洗漱,卻仍是不曾敷衍妝容,細細描畫黛眉唇脂。穿戴整齊后,起身去外殿。

  “今日起晚了,倒也不是有意怠慢”我邊行至主位旁,收斂裙擺坐下,邊告知那人。

  墨氏雖隱隱有不滿之意,但也盡力掩飾,上前跪拜后,“這幾日鄭常在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嬪妾雖滿心踟躕,但也不敢來叨擾娘娘”

  我思量片刻,回想起那日,她伏在我膝旁說的話,點點頭道“你說得對,寧昭媛是外族人,她若壯大起來,也對丞相不利”

  墨氏的眸子瞬間有了神采,“那昭儀娘娘能否讓嬪妾遷入關(guān)雎宮?”

  她這般熱情,令我有些尷尬,冒然和寧昭媛作對也不好,“遷宮總要有個由頭..不然顯得本宮不講理...”

  墨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這個好辦,寧昭媛日日衍慶宮里點東夷的熏香,味道古怪,我借口聞不慣,介時娘娘,定要幫我”

  我點點頭,不再言語,墨氏見我沉吟,便輕手輕腳的退出門去。

  白氏自降位后,便甚少受寵,日夜寂寞難耐,雖有楣榮相伴,但哭鬧不止,雜事甚多。起初還新鮮喜悅,但后來逐漸成了怨懟。

  若不是和顧影憐交好,怕是也不能,活得這樣長。今日又裝扮一新,去了宋氏充儀宮里。

  宋氏雖人前歡笑,但無人時關(guān)上房門,心里未曾有半刻忘記喪子之痛,拿著些小孩子的衣裳玩具,便淚流不止。

  白氏也是人母,自然也對宋氏的悲痛知曉一二,心生怨恨,便將歪主意打到了,莽撞無知的宋氏身上。

  白氏假裝無意撞破了宋氏哭泣,一番好心安慰,情真意切地替她排解憂思。

  又裝作無意地,說出,當初的那盒胭脂,好像是側(cè)后贈予她的,有孕后,本還來提醒過她更換,卻不知為何一直在那。

  宋氏本就不是精明仔細的性子,又是滿心哀思怨恨,便被白氏的言語安排得死死的。

  認為果真是側(cè)后,故意賜給她有砒霜的胭脂,認為身邊有側(cè)后的人,暗中做了手腳,將有毒的胭脂留下,害死了她視若珍寶的楦城。

  一張傾城的容貌,因為恨意而變得扭曲,白皙的面色因為心情激動而變得緋紅,一雙嬌嫩細膩的手,死死的扯住一張絲絹。

  白氏對如此結(jié)果十分滿意,暗算著,等過幾日,再來接著給宋氏出謀劃策的由頭,然讓她去給夏吟盈下點毒什么的。

  一出借刀殺人的算盤,倒是安排得極好。可惜。宮中形勢瞬息萬變,夏吟盈福薄,沒能趕上這出好戲。

  白氏虛情假意地陪了宋氏一整日,兩人互相依偎在宋氏精致的千工拔步床邊,似是一副姊妹情深的模樣。

  墨氏走后,我便去了未央宮,夏吟盈的情況好了些,心里也送下一口氣。

  好不容易有了一點起色。午膳前,內(nèi)務府送來了這個月的月銀,他們消息靈通,又極盡趨炎附勢,便暗自克扣了份量。

  本想瞞著夏吟盈,卻拗不過她的性子,只好告訴她,送來的銀子連嬪位的都不如。

  夏吟盈嘆口氣,卻沒再追究。

  卻總將眼睛望著門口出,滿眼期望,眼中的點點星光,溫柔似水,有些欲眼望穿的意味。我知曉她在期盼什么,卻也無能為力。

  午膳后,夏吟盈已經(jīng)可以起身來,自己在殿中,由婢女攙扶著四處閑走。

  我有些困意,便尋了無人的偏殿小憩,未曾回關(guān)雎宮,便是怕她去尋皇帝難堪。

  不敢睡死,可困意排山倒海,幾番掙扎,卻還是沉沉睡去。

  便被藍玉叫醒,“側(cè)后往勤政殿去了!”我嚇得一激靈,睡意瞬間清醒,起身略微整理衣裳,“怎么不告訴我”,“側(cè)后把人都支開了”

  一陣無力感涌上心頭,諸事紛雜,我根本忙不過來。只盼著夏吟盈平安。

  夏吟盈拖著笨重的身子去了勤政殿,在外等待通傳許久,卻不見動靜。

  實在按耐不住,便小心翼翼放輕腳步上前去,隱約卻聽到床榻間的熟悉而又曖昧的響動。

  不敢相信之余,卻還是進一步去聽,聲聲入耳,確實是在做那事沒錯。

  有多心涼悲痛,自然不用多說。

  像魔咒般,越聽越像在做夢。悲從中來,腹中便開始一陣疼痛,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她轉(zhuǎn)身想要過去,剛走幾步,卻聽到門吱嘎一聲開了,她欣喜若狂地回首。

  卻看到宋氏充儀在門口,裹著一件月白色長袍,不合身的模樣,讓人懷疑是皇帝的衣物。

  “喲,嬪妾拜見娘娘”宋氏此刻滿心恨意,目睹夏吟盈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里酣暢淋漓。

  誰又不是可憐人呢?

  “我說呢,皇帝這幾日怎么對嬪妾格外熱情,原來是側(cè)后娘娘,已是如今這般模樣了”眼中全是赤裸裸的挑釁和不屑。

  格外刺痛了夏吟盈的眼。殿前院中的幾個太監(jiān),不敢參與主子們的事,唯唯諾諾立于一旁。

  夏吟盈已是強弩之末,雖有心,也無力。

  宋氏不肯罷休,便仔仔細細地說,這幾日皇帝召幸了哪些嬪妃,她還有幾次親眼目睹,皇帝和某嬪妃如何親近,對她自然也是柔情萬種。

  這一招誅心,是夏吟盈最怕的。

  似是和自己較上了勁,似是無力,始終立于原地,卻也不曾回嘴。

  而里面的皇帝,半躺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以為宋氏又和人起了口角,念及剛才的云雨之歡,溫情款款尚且繞在心頭,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急急忙忙趕到勤政殿前。

  夏吟盈本就白皙的臉龐已經(jīng)看不出一點血色,仿佛是塊石碑一樣矗在那,宋清河口出狂言,說出來的話無比難聽。

  我早知道這樣絕不允她來這一遭,上前去攙扶夏吟盈,她一下子倒在我的懷里,虛弱的低吟“好疼..”

  我對著一眾呆立的太監(jiān)喊道“快去傳太醫(yī)”,這才恍然大悟般各自忙開。

  宋清河在一旁不以為事“不就生個孩子嘛,多嬌氣啊”隨即扭著曼妙腰身走了。

  半拖半拉的把人抬上轎輦,送回宮里。

  不敢相信,她竟挺著肚子,頂著無休無止的謾罵嘲諷,硬生生站著忍了這些時候。

  夏吟盈痛得面容扭曲,緊緊的握著我的手,難以忍受的陣陣疼痛讓她在榻上翻來覆去,呻吟著卻還念著“我..要去找..儒焓,我著..懷他的孩子..他不會不見..我的..好疼..”

  她被疼痛折磨得不成人樣,頭發(fā)散亂面容扭曲,陣陣刺耳的叫聲逐漸嘶啞。

  不知道多少個時辰過去,身下的血根本止不住,一盆盆血水端出去仿佛要將夏吟盈的生命也帶走,她抓著我的手也漸漸無力,用不上力氣孩子下來得十分緩慢。

  我說了不知道多少激勵的話,石沉大海般一字也不管用。她縱使痛得這般狼狽,也還是不肯振作一下。

  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guān)卻還心系他人,而他此刻不知人在何方全無音訊,我從未對皇帝有如此憎惡敵意,吟盈的心意終究被辜負得一沓糊涂。

  夏吟盈面色不知何時多了些紅潤“憐兒..你不要怪儒焓...是我..自甘墮落自取滅亡..”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她接著“櫧器和梁燕就托付給你吧..你也要保重”

  “不會的,你不想看看櫧器將來能不能繼承大統(tǒng)嗎?不想看看梁燕將來與何人婚配成家嗎?”我知她肯定放不下一雙兒女,她眼中終于有了些神采。

  “憐兒..你替我看看吧..”她用盡全力莞爾一笑“將來櫧器..肯定會..長成文武雙全..才德兼?zhèn)?,用所有夸贊之詞..也形容不完的..好兒子,梁燕會..嫻靜淑雅..端莊大氣,若是招婿..定會有..無數(shù)貴族子弟..踏破門檻,憐兒..那該..多好啊..”

  她的眼神越來越空洞,最后沒能瞑目。

  卻有滴淚無聲的滑落在沾滿汗液的玉枕上,她的手再沒有一點力氣,頭無力的偏向一邊。

  屋里的人通通跪下開始哭泣,卻聽見“出來了出來了”一個渾身烏青沾滿鮮血的嬰孩滑出體外,不出意料沒有一點生息。

  經(jīng)驗豐富的太醫(yī)和奴婢用盡了所有辦法,無力回天。

  一夜之間,天人永隔。

  我不記得我是如何走出未央宮的,不記得后來我是如何才找到了皇帝,不記得是如何失魂落魄的告訴他。

  “夏吟盈沒了,都沒保住”。

  只記得皇帝不敢相信,暴怒著一遍遍的重復大吼著問我,“你在胡說什么?”

  又把房里的所有瓷器玉器摔了個遍,一片狼藉中他低沉的問了句“她留了什么遺言嗎”

  我心中恨意頓生,咬牙切齒“入宮為妃與你相遇相知,是她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若有來生,她再也不要遇見你”。

  他霎時像是抽去了魂魄,無力的跌坐在金絲楠木雕花龍椅上,仰頭喃喃自嘲道。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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