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這件寶貝……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撈來的。不過侄兒如此才俊,想必是天賜異寶,我也就不多過問了?!壁w啟明白這顆寶珠來歷蹊蹺,也就不再追問,用手推回李原手中的木匣。
“哈哈哈……”季瀟湘朗聲大笑道:“姑父說話倒是有趣。但凡世上天生異寶,唯有能人可以據(jù)為己有,豈有天賜異寶之理?侄兒將其帶來便是為了聊表心意,姑父就收下吧?!?p> “不可,不可?!壁w啟瞥了一下來往路過的下人,“瀟湘啊,這里清晨濕冷,有什么事還是到房中再說吧?!?p> “也好。”季瀟湘遞了個眼色,李原立刻會意地退到瀟湘身后。趙啟看在眼里,暗中感慨相府里的門規(guī)之嚴(yán),上至季月心、季瀟湘,下及家仆,無一不是‘令行禁止’。
“姑父,請?!?p> “請。”
二人到了正廳,季瀟湘一行人脫換了御寒的披風(fēng)。趙啟吩咐過下人看茶之后,坐在主位上看著季瀟湘的行為舉止,心想:“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這種話,難道不怕流言蜚語么?”
“姑父?!奔緸t湘除去貂裘披風(fēng)之后,身上衣物卻是窄袖短衣,下著長袴,手腕、腳腕、腰間都以綁帶扎緊,宛然一副行軍打仗的行頭,英武十足。
“瀟湘,你這是……”
“姑父勿怪,太陽未升時侄兒曾去城外狩獵,如今剛好回來?!奔緸t湘笑了笑,全然不覺自己這身打扮有什么不妥當(dāng)。
“果然是名將之后,這身打扮可是威風(fēng)凜凜啊?!壁w啟雖然面帶笑容,實(shí)則也有些不悅——季瀟湘并非武官,身著如此衣裝登堂入室,本就是對主人的不敬。
不過,在‘聯(lián)姻’面前,趙啟覺得這也不算大事,很快就原諒了季瀟湘。
“姑父,侄兒本來也不想穿這身行頭到府上拜見,只是獵了一頭皮毛亮麗的雄鹿,追至深林之中,因此耽誤了時辰,來不及換衣裝便趕來府上。”
季瀟湘暗中注意趙啟的表情,見他并無不快之色,便稍稍放下了些提防。
“無妨。侄兒正值血?dú)夥絼偟臅r候,多出門游獵也是益事。”趙啟笑著說,“想當(dāng)初,乃父一十七歲便能張弓射虎,真不愧是將門虎子啊?!?p> “姑父過獎?!奔緸t湘心想,這話明擺著就是說我還不如父親,無非是要煞我的銳氣,“家父終生習(xí)武,侄兒只以讀書為重,游獵不過偶做一樂,豈敢望家父之項(xiàng)背。”
“說得是,術(shù)業(yè)有專攻嘛?!壁w啟笑著舉起茶杯,不緊不慢地啜飲幾口。
季瀟湘耐心等著趙啟放下茶杯,問道:“為何不見姑姑身影?”
還沒等趙啟回答,季月心便已到門外,徑直走了上來。季瀟湘礙于長幼之禮,不得不起身相迎,對季月心行個禮。
“瀟湘,幾日不見,氣色甚佳啊?!奔驹滦淖谖簧希ばθ獠恍Φ乜粗緸t湘:“我還沒到門口,就已聽見你說游獵之時了,想必獵獲頗多吧?”
“姑姑過獎了?!奔緸t湘心想,她還記著之前的仇,這樣下去不方便辦事。便說:“瀟湘不過出門胡亂逛了一遭回來,偶然射得一鹿,等到鹿皮剝了,拿來做件衣服也好。”
趙啟笑道:“瀟湘,事還未定,便要拿鹿皮來做贄禮么?”
楚國民間風(fēng)尚,登門提親的男方必須給女方長輩進(jìn)獻(xiàn)禮品,稱之為‘贄禮’,而贄禮之中,又以鹿皮最為重要。趙啟提起‘贄禮’一事,也是有些暗示的意圖。
季瀟湘何等聰明的人,豈能不知其中用意?當(dāng)即笑道:“姑父說笑了。侄兒開春之后便須遠(yuǎn)行,此時豈是提及姻親的時候?”
聽到這句話,季月心不禁變了臉色,陰沉著臉問道:“瀟湘,你確定要去梁州為官么?”
季瀟湘從容不迫地點(diǎn)點(diǎn)頭,“正是?!?p> “你豈不知娘她費(fèi)盡氣力只為留你在身邊,怎能——”
“姑姑?!奔緸t湘打斷了季月心的話,朗聲道:“古語有云:‘父母在,不遠(yuǎn)游,游必有方?!癁t湘只是去梁州做個芝麻大小的官而已,也沒有什么危險,祖母的憂慮有些太過了?!?p> “芝麻大?。俊奔驹滦睦湫Φ?,“你如今尚是白身,怎么就把堂堂知州稱作‘芝麻大小’的官職?”
“月心!”趙啟低聲喝道,他可不想計(jì)劃被自己的王妃打亂?!把銉号率怯钟行┎贿m,你去趟翰香園,看她在做什么?!?p> “文瑞!”季月心本想爭論,見趙啟神情極為認(rèn)真,明白此事沒有商量的余地,只得起身出門而去。
此事廳堂上只剩趙啟和季瀟湘兩個人,無論對誰而言,說起事來都是方便多了。
“瀟湘,臨江郡正值兩國交界處,梁州知州一職可是干系重大,這一官職恐怕不會輕易交到你手上吧?”
“姑父言過了。韃人不過些許蠻番,其可稱之為‘國’?以侄兒之見,只須三萬精兵便可驅(qū)逐韃虜、北復(fù)中原?!?p> 季瀟湘言談間認(rèn)真的神色讓趙啟幾乎有些懷疑他的榜眼身份——數(shù)十年前,韃人挾兵威南下攻楚,只用了四年便直抵宏江之北,若非上將常逢光連破韃人數(shù)陣,恐怕大楚早已王國。
季瀟湘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jì),還從未上過沙場,一開口便說‘三萬精兵復(fù)中原’,未免太過自大。這句話讓普通人說出來,人們會懷疑他是白癡;讓季瀟湘說出來,人們也得懷疑他瘋了。
“瀟湘,這話未免有些太過了吧?”
“姑父只須靜觀其變便可。”季瀟湘不想把話題扯得太遠(yuǎn),便問:“姑父,侄兒有一問,還望姑父不避內(nèi)外,直言回答?!?p> “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趙啟心想,“方才我用贄禮一事試探,他并未表現(xiàn)出什么不悅之色,想必就是為著婚姻之事而來。”
“侄兒有何問題,但說無妨?!?p> 季瀟湘表情極為復(fù)雜地看著趙啟,仿佛要說一件自己都很不想說、卻又不得不說的話。
“按姑父的意思,準(zhǔn)備到何時再替語雁表妹擇一個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