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這是怎么了?”青柳湊到語雁身旁,討好地捏肩捶腿,“自打您從前院回來就一直不太開心,是又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
“嗯……”趙語雁微微搖頭,看著書房外那一片掛霜的枯枝,憂心忡忡地說,“青柳,你說現(xiàn)在呈楊縣還危不危險?”
“啊?呈楊縣?”青柳被問傻了,“小姐,呈楊縣是什么地方啊?”
“忘了你不知道那里……”語雁無奈地嘆了一聲,“呈楊縣是梁州臨江郡內的一個縣城,上個月那里曾被韃人擄掠了一番?,F(xiàn)在再去,不知道這一路上是否安全,”
“韃人去過?”青柳咋舌道,“那應當很是危險吧,聽娘說,奴婢的爹就是在南遷渡江時被韃人綁了去,從那以后就再無音信了?!?p> 聽了這句話,趙語雁不禁暗暗后悔自己問錯了人。
見語雁臉色凝重,青柳連忙勸道:“不過聽說現(xiàn)在在那里戍守的是季大將軍,如果是他的話,應該不會讓韃人再度進犯吧?!?p> “或許吧……青柳,不好意思啊,讓你想起了這件傷心事?!壁w語雁誠懇地道歉。
“沒有沒有。”青柳用力地搖頭,“小姐,這件事都是十八年前的事了,當時奴婢還在娘胎里。現(xiàn)在提起它來,也難以有悲傷難過的感覺,只是覺得有些遺憾罷了?!?p> “十八年前……”語雁喃喃地說,“當時我才兩歲。”
“是啊,小姐當時還在襁褓里呢。”青柳想象了一下趙語雁年幼時的模樣,“真想看看您小時候的樣子?!?p> “小時候?”提起這三個字,語雁只能想到年幼時被鎖在深院之中、隔三差五就被帶著在親朋好友面前展示的生活,“我小時候也沒什么好的,現(xiàn)在想起來只覺得壓抑?!?p> 語雁的誕生是為了打破外界關于景王夫婦不育的謠言,自從她年過三歲以后,就時常被帶到各式各樣的賓客面前,以圖駁斥當時的謠傳。
而那些人在看到她的一瞬間,臉上的神色也是千姿百態(tài):有遺憾、有悲憫,有轉瞬即逝的痛恨,也有含而不露的恨意。
年幼的趙語雁只知道他們都在笑,而大部分人的笑容在她看來是那么恐怖、嘈雜,以至于她總想從那個金碧輝煌的廳堂里逃離,但每一次都會被一雙大手按住肩膀,強迫她面對那些世俗的面孔。
“小姐,您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了?!鼻嗔鴵牡貑?,“是不是奴婢說錯什么話了?”
“???沒有,你別多想了?!闭Z雁勉強擠出個笑容,試圖搪塞過去。
“是嗎……?如果是奴婢做錯了什么,或者說錯了什么的話,您可一定要告訴奴婢呀?!?p> “為什么?”語雁抓住這個機會,試圖轉移一下話題。
“因為,對奴婢來說,您已經是奴婢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鼻嗔∧樛t,給語雁按肩膀的手也情不自禁地停了下來,“如果小姐也嫌棄奴婢,那奴婢就真的不知該怎么做才好了……”
“放心吧,不會的?!闭Z雁輕笑著扭過身,捏了捏青柳的臉蛋,“傻丫頭,我哪有這么容易就討厭你?”
“謝謝小姐……”青柳低聲說道。
院子里傳來了張成的聲音。
“郡主,王爺有命,叫您移步正廳?!焙蚕銏@中有書房、觀景樓、臥房三座房屋,張成不知語雁此時身在何處,索性站在庭院中間大聲叫道。
“知道了?!?p> “爹爹叫我,怕是又有什么事了?!壁w語雁沉吟一會,走到門口吩咐道:“青柳,更衣?!?p> 青柳早已準備好了語雁出門遮風用的披風和錦袍,侍候她換好了衣裳,怯生生地問:“小姐,奴婢多句嘴——這兩天都沒怎么見季公子過來,是不是有什么變故呀?”
“再在我面前提季瀟湘,當心我罰你吃蓮心!”趙語雁鳳目圓睜,佯裝生氣地說道。
“呀!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青柳幾乎嚇得跳了起來。上次看病過后,王懷仁回去取了些大米搗碎成粉,雜以些許干蓮心,派人送到王府里來,囑咐要用熱開水沖服一劑。
趙語雁不知這里面有蓮心,便匆匆交予其他下人將這藥方用水沖開了,煎熬成汁送到翰香園來,青柳上嘴一喝,當時便苦得她后悔出生在了這個世上。
從那以后,每逢青柳不聽話時,語雁便會用‘吃蓮心’來嚇唬她。
“嘿嘿?!币娮约旱臍⑹诛底坑谐尚ВZ雁抿嘴一笑,轉身出門而去。
“最近發(fā)生的事,還是不要告訴青柳比較好?!背隽撕蚕銏@,趙語雁邊走邊想:“爹爹和嫡母都有些不太對勁,離奇的事也太多。把這些事都告訴青柳,也只會讓她白白擔心罷了?!?p> 到了正廳,只見趙啟獨自一人坐在桌旁喝茶,連一個隨侍的下人都沒有。語雁張望了一會看不出這是什么用意,只得走到階下行禮。
“不知爹爹找孩兒過來,所為何事?”
“雁兒啊?!壁w啟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坐席,“上來,陪為父喝幾杯茶?!?p> “是?!?p> “自打我過了生辰之后,府里就沒安分過幾天?!壁w啟看著趙語雁斟茶,頗有感慨地說,“有時我也想,怕不是這一年正值煞星阻礙,才使我事事不順。”
“爹爹說什么呢!”語雁斟滿茶水,取一杯放在趙啟面前,“事情確實來得緊密了些,但絕不可能是什么‘煞星’,爹爹福星高照,怎會有煞星敢來煩擾你呢?”
“哈哈……”趙啟朗聲大笑起來,指著趙語雁說道:“你這丫頭,數(shù)日前還在我面前耍脾氣、頂撞為父,現(xiàn)在倒是嘴甜!”
“……”趙語雁沉默不語,只低頭看著青瓷杯里的茶水。
見女兒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趙啟放下茶杯問道:“雁兒,幾日前去山云寺時……她,對你說了什么?”
語雁抬起頭,神情古怪地看著趙啟,“爹爹,你怎么想起來問這個了?”
“呃……”景王有些尷尬地捋了捋胡子,“只是偶然間想起這事,想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