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霎時間整個玉津園恍如斷了幀,小一會竟無人再出聲,畢竟這個問題實在是太擲重,皇威難度,圣意難測,誰又能保證在皇帝面前能敲中那塊敲門磚,多義似偽,重巧同奸,似乎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說自己說別人都顯得有些奇怪。
杜豐率先接過話,作了一揖道:“父皇不效先皇先立儲君,入主東宮,不就是擔(dān)心技未佳而心已偏頗這種事情發(fā)生嗎,兒臣眼下尚未將政事全然理通,尤其是父皇的雄圖抱負(fù),整軍紀(jì),理四府,納賢才,結(jié)六合還未完全達(dá)成,談立儲此事兒臣覺得還為時尚早!”
一旁李若瀾屏息靜氣,聽到杜豐此言自覺得妙不可言,心想這或許就是古代的帝王心術(shù)吧,一人強(qiáng)勢發(fā)問,一人迂折應(yīng)答,不提自己不能應(yīng)任也不說自己眼下一定要坐這個位置,用還早兩字來回答皇帝的直問,其中的意思可就顯得有趣起來。
皇帝閉目頷首,倏忽間又將視線投到泓王身上問道:“澤兒,對父皇所提此事,你有何看法?”
泓王回禮說道:“三百年前的周朝恭帝年間,禹王十歲便被立為儲君,禹王為人愚拙,二十七歲即位后卻無所作為淫逸好計,惹得朝野紛亂四海戰(zhàn)歌,父皇遲遲不立儲君自有圣意在其中,兒臣不敢思量,任何一位皇子立為太子都有可能,只要做好眼下父皇給予的事務(wù)便已足夠?!?p> 正所謂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鑒可以知得失,泓王此番話也是恰當(dāng)好處,將自己深沉的心機(jī)不著痕跡的藏匿其中,李若瀾聽得微微蹙額。
皇帝再次將目光投向毅王,問道:“構(gòu)兒,你兩位哥哥都有自己的看法有所不同,你又有何解?”
毅王起身站立說道:“父皇將兵部交給兒臣打理,兒臣盡心竭力做好便是,大哥立儲兒臣一樣做好這事,二哥立儲兒臣也不多言,若是兒臣立儲,保證這世上再無哪國敢犯我邊疆!”
皇帝聽聞額頭一蹙,他這個兒子果然還是性格大條,做了兵部尚書以后雖是腦筋靈活了不少,但要輪到處理家國大事還是有些迂執(zhí),哪有天天想到帶兵打仗的皇帝。
毅王說完后覺得自己所說還是字字在理,一旁的陸楓聽后都黯然搖頭,這毅王難擔(dān)大任,不是當(dāng)皇帝的料。
皇帝聽三位皇子王爺各自說出自己看法,一旁侍女隨后取來筆墨紙硯,皇帝笑道:“三位皇兒個個都是天人之姿,不肯直言,你們且隨手寫下自己認(rèn)為最有可能立儲的人選,交于父皇一看,這樣就不用擔(dān)心會兄弟之間會有猜忌隔閡?!?p> 侍女分別將印有金絲紋路的絲帛折子交于三位皇子王爺,這一招看來反而是皇帝在向幾位皇子逼宮了,這一招實在是狠,李若瀾在心頭思量,看來皇帝對于儲君之位已然是提上了日程。
幾位王爺執(zhí)筆題字,隔了一會皆已寫出,由侍女收回到皇上案幾上,他卻是不看,對一旁皇后道:“這最后一盞酒就由皇后替朕代勞了,朕先回交泰宮了?!?p> 皇后聽聞皇帝說要去交泰宮心間一喜,后宮密事皇帝一般飲酒之后都是回乾清宮休息,今日卻要到皇后寢宮歇息,似有對澤兒偏喜之由,盈盈一笑福身道好。
其他幾位妃子心中顯得有些不安,皇帝這一句刻意道給后宮妃嬪聽的,這番意思又是何解?
眾人恭身禮送皇帝離去,皇后笑面如花輕手舉盞,視線環(huán)視案間諸位,最后停留在杜豐及李若瀾身上片刻笑道:“陛下不勝酒力,特由本宮代敬各位一盞,今日翻章所生何時皆已不論,眾位定當(dāng)不負(fù)圣恩比心盡力,行好各司其責(zé)!”
李若瀾看著皇后的眼神就不怎么喜歡,那眼神就像把她當(dāng)作眼中釘一樣,不屑又有些憎惡的樣子,礙于皇后面子,只能飲下這一盞酒。
九盞酒盡已喝完,眾人自然是各自打道回府,沒了威壓她一顆心終于可以放下,用內(nèi)力壓了這么長時間的酒勁,這一股腦之間全部涌上腦中,一顆腦袋開始恍惚起來,視線中的每一人都變成了三四個樣子。
陳涵視線就沒有怎么離開過她,看她走路都有些不穩(wěn),便知道她已是醉得不輕,想要向前去扶她,一旁的泓王一掌按在他肩側(cè)笑道:“東兄,不該你管的事就別去管,飯碗可別端錯了,小心以后連飯都沒得吃?!?p> 陳涵身子一僵,聽到這話,臉色有些黯然,轉(zhuǎn)過身子隨著泓王,一手扶住翩翩跳舞的郭長峰手臂,幾人跟著離去。
毅王視線在杜豐及李若瀾臉上掃過,輕哼一聲,隨之離去,而陸楓被陳涵封住了穴道,內(nèi)力現(xiàn)在十成使不出一成,不修養(yǎng)幾天的時間暫時是恢復(fù)不過來,這幾天想要來找李若瀾麻煩也是辦不到,既然已知她所在趙王府,那日后有的是時間來尋仇。
整個園中登時空曠起來,只剩下杜豐及李若瀾兩人,杜豐看著她步伐不穩(wěn)的樣子一把扶住她手臂,一只手臂十分纖細(xì),柔似無骨,她怎么這么瘦,心中登時憐惜心疼起來,看來小時候少能吃好三餐吧,她是無名谷的刺客,吃過的苦肯定比吃的飯還要多,很難想象她在遇到他之前的日子是什么樣的。
他攙扶著她一步步前行,李若瀾腦子變得越來越昏沉,眼中什么都識不得,整個好像游走在天地間,一步百里的感覺,忽然間又如同漂浮于空中,像是在乘坐滑翔機(jī)。
杜豐將她扶坐在轎攆上,兩人本相隔開,但嬌攆的顛簸使她身子不由朝他倒來,整個人上半身跌靠在杜豐胸間,杜豐本不想趁她昏厥的時候去占她便宜,他不屑于這種卑鄙的手法和她接觸。
直到那溫軟如玉的身子傾瀉在他懷中的時候,他竟起不了心思去將她扶正,他注視著自己懷中的佳人,假飾的妝粉盡以卸去,留下一副俊美妍麗的嬌容,這一副面容便是他當(dāng)日在陳國之際所見的那位佳人啊,直到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恍惚是如夢如幻之間,當(dāng)初念念在心的佳人此刻竟然真的就在他身邊。
這是緣分么?是緣分讓你我在一個異國相識,是緣分讓你我又在自己國家再遇,是緣分讓我能再一次看到你真實的面容。
他手指有些顫抖輕輕觸碰到哪有些炙熱的臉蛋,陡然間又再收回,生怕破壞此刻的美景,不敢相信她竟然此刻就靠在他的懷中,那么溫柔,這般唯美,她唇間傾瀉出幽若桃香,使他沉溺無法自拔。
“若瀾,你知道么,當(dāng)我看到你看那人的目光遠(yuǎn)多于看我的目光的時候,我心中真的好嫉妒,為何不是你和我相遇在前?”
“若瀾,你知道么,當(dāng)我看到你和他眼神間那種閃著光芒的眼神的時候,我心中又好羨慕,我多希望你看我的時候不是以主客的眼神來對待我,那么生疏?!?p> “不知道你理解沒有,我之所以拒絕和平樂公主的聯(lián)姻,那就是因為我先遇到了你啊,當(dāng)我遇到你之后,我便知道此生我恐怕再難愛上別的人了,為了你我愿意放棄最有機(jī)會成為儲君的機(jī)會。”
杜豐沒有看懷中佳人的面容,仿佛對著空氣喃喃自語,而李若瀾不知何時,眼角滑過一絲晶瑩絲線,她可能聽見了杜豐的話,也有可能是因為杜豐所造就的氣氛而傷心。
他不知道,她也不明白。
回到府中,杜豐橫身將懷中佳人打抱而起,送到她的房間中,輕輕的放置到床上,他眼中浮現(xiàn)的是面色一片嬌艷的顏容,嬌柔可愛。身姿修長曼妙,他的視線看著床上安靜得如同睡美人的她,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深吸一口氣不再去看這幅美景,將丹花錦絲被褥蓋上其身,他輕嘆一口氣。
“接下來若瀾你便是朝中修儀了,伴君如伴虎,你一定要好好的?!?p> 他伸手想要再去觸碰那讓他牽魂的面容,到途中卻陡然收回,拂袖離去。
李若瀾只覺得頭暈似旋,耳中悄然飄過一些零碎的字語,聽到心中有些漲得難受,一腹的酒意難瀉出去,又有些翻騰攪拌,躺在平整的床上更是難受。
忽然間不知何時,自己身子好像墜入一道溫暖的懷抱中,將她牢牢圈住,漆黑的屋子里無聲無息進(jìn)來一人。
來人正是陳涵,一是擔(dān)心她喝了這么多酒難受,二是他可不想看到自己所愛之人所示真面目與一個單相思她的男人獨處一起,將郭長峰送到家中他便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果然進(jìn)到她的屋子,便看到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難受樣子,心頭說不出的難受,當(dāng)初她和他約定不再飲酒了,然而最后還是免不了要飲下這過量的酒。
這其中的原由,不禁使他心痛難當(dāng),唇間輕輕說道:“若瀾,對不起...”
哪知這時候李若瀾再也禁不住胃間的翻滾,身子陡然一蹴,一大堆莫名的東西便傾瀉而出。
而陳涵電光火石之間察覺到懷中人兒的動作,臉色猛變,扯開衣襟一側(cè)那一大團(tuán)溫?zé)岜惚M數(shù)涌入他懷中...
陳涵一張臉都快沉得滴出水來,哀嘆一聲,將她唇瓣輕輕擦拭潔凈,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