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就是混女頻時準備的坑。博看官一笑。)
序章十日談
人如草芥。
女孩抓起掉在地面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向上頂去,一刀子捅進了道士的胸膛。猩紅的血液從道袍中央翻涌而出,汩汩流下。道士一雙三角眼睜得老大,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他的喉頭不停發(fā)顫,卻連一句話也來不及說出。
道士死了。
從道士身下爬出,女孩癱坐在干草堆上,用力地大口呼吸,單薄瘦弱的胸膛不斷起伏。
“姐姐……”一個清稚的聲音傳來,弟弟縮在草廟角落里打著哆嗦,“你殺了他?”
女孩臉上驚魂未定。
“姐姐?”
過了好一會,她才輕輕點頭,沉默攏好凌亂的衣物,然后捉起道士的腳掌,吃力地把道士拖出草廟,長長的血線就在地面緩緩拉開。
轟隆一聲,雷聲就這么忽如其來地卷入草廟。在時隱時現(xiàn)的電光映照中,女孩慘白的臉透明如若幽魂。
回來的時候,她只是解開束在弟弟身上的麻繩,然后抓起他的肩膀,輕聲說:“弟弟,你要知道,沒人的性命比我們更重要?!?p> 十歲的弟弟很難從鮮血的恐懼中脫離,他牙關(guān)打顫地說:“可是……他是師父啊。”
“他想吃我們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是了?!迸远ǖ負u頭。
“他沒有吃你!”弟弟依舊不理解。
“早晚的事。”
第二日晴空萬里,霞光罕有地出現(xiàn)在了山的那頭,璀璨的金烏在光禿禿的山頭上染出一條奪目的金線,弟弟發(fā)瘋似的跑去,一邊甩動胳膊,一邊大吼大叫。
女孩收好發(fā)枯的竹筒,抿了抿昨日收集好的雨水。
甜的,像血。
第三日陰,大風(fēng),弟弟染上了風(fēng)寒。
女孩扶著弟弟,站在被泡得浮腫發(fā)白的道士尸體前,轉(zhuǎn)頭沉默看著他。
“不吃?!碧撊醯牡艿芷似^。
“為什么?”
“吃人肉會變成禽獸的。你說的?!?p> 女孩點頭認可了這個說法,但依舊在弟弟不解的目光下蹲了下來。她的小手不停顫抖,臉色更是詭異地發(fā)青。直到削下道士大腿幾片肉,用道士身上撕下的麻布仔細包好,用力拍了拍,拴在了腰間上,她才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為什么?”弟弟問。
女孩笑了笑:“活不下去的時候我吃,我變成禽獸后,你再吃我的肉?!?p> 說完,她背起弟弟離開草廟,行走在一望無際的凋敗草原里,向東北偏北方向出發(fā)。據(jù)說那邊有城鎮(zhèn),在不知多遠的地方。在她的行囊里,除了道士的肉,便只有三個竹筒的水,幾顆蔫了的野柿子,一把快鈍了的匕首,以及一根纏在腰間的軟劍。
風(fēng)吹過荒蕪的原野,灰撲撲的舊道巾向后飛舞。
第四日,弟弟的病更重了。女孩做了一個簡陋的木板車,用隨處可見的干草搓成草繩,將弟弟固定在車上。弟弟則無力地垂著眼瞼。
第五日傍晚,空氣中浮出一陣濃烈的腐臭味,但在女孩眼中,腐臭味也意味著食腐動物的出沒。
攥緊拉車的繩子,女孩緩緩走近,發(fā)現(xiàn)前面是一條極淺的小溪。
溪水昏黑污濁,斷斷續(xù)續(xù)冒出腐爛的人骨,像是一口盛滿濃湯的大鍋,被火炙得老了,食材便在蒸汽中上下涌動。
岸邊四處充盈著大大小小的黑色腐物堆,那是溪水干涸時殘留在地面的痕跡。在最大一處腐物堆后面,窸窸窣窣的聲音響動著,一頭半禿的灰狼正在翻找食物。大約是過度的腐臭味使它嗅覺失了靈,所以直到眼角余光瞥見活物的靠近,它才敏銳抬頭,警惕地向后一跳,嘴邊仍不住流下濃稠的涎液。
女孩冷冷盯著它。
在灰狼慘綠色的瞳仁中,那支握在女孩手上發(fā)鈍的匕首閃爍著兇光,猶如荒原里最兇惡的野獸獠牙。
下一刻,一人一狼狠狠撞在了一起。
付出腹部三道傷口,臉上兩道血痕的代價之后,女孩咬著牙,拖起死透的灰狼,來到板車里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弟弟面前。
弟弟看著姐姐被血涂花的臉,聲音已經(jīng)微不可聞:“姐姐,我會死嗎?”
“不會。”女孩肯定道。
弟弟慘然笑了:“你騙我……人早晚都會死的?!?p> 女孩沒爭辯,只是盤膝坐下,然后開始切狼肉。這頭灰狼已經(jīng)很老了,肉質(zhì)也大多干癟壞死,有些肉甚至已經(jīng)爛得不成型,僅僅散發(fā)出的臭味便引誘出成片的腐蠅,所以挑出沒問題的肉需要細心功夫。
笨拙地挑出筋骨、內(nèi)臟,她分割好狼尸,用削尖的木棍串好最好的一塊背脊肉,生火灼烤,便有一陣焦香味溢出,霎時闖入腐臭的天地中。
弟弟愜意地動了動鼻子。
熟透之后,女孩又將背脊肉細細嚼爛,然后一塊一塊地送入弟弟的嘴里,小心翼翼地和水讓他服下。直到竹筒里最后一滴水流入顧侖腹中,女孩才將未腐的狼肉包好,掛在板車上,拉著板車沿河向上游走去。
板車上的弟弟呼吸漸漸平穩(wěn),安謐地閉上了眼睛沉睡,灰蓬蓬的小臉上充滿了寧靜的美感。女孩回身看著看著,忽然仰起了頭,對著夜空喃喃道:“可是你不會死的……永遠。”
天邊垂落一片星瀑。
第六日,弟弟好了些,已經(jīng)能下地走動了。
女孩放慢了行程的速度,開始尋找石頭磨刀。她本能地聞到了人的氣息,城鎮(zhèn)應(yīng)該不會遠了。但城鎮(zhèn)不只意味著群居與合作,還意味著爭奪與排外,所以這個時候一把鋒利的匕首顯得格外重要。盡管匕首已經(jīng)被狼咬了幾個缺口,但殘留血漬的刀尖,依然能給予她一些微不足道的信心。
只是越靠近這條發(fā)臭的溪水上游,周圍反而越是荒涼,這讓她總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偏偏食物和清水都已經(jīng)不夠了。
第七日,看著遠方徐徐升起的炊煙,弟弟縮了縮身子,拉著女孩的手說:“姐姐,我有些怕?!?p> “不怕,他們最多和師父一樣。”女孩晃了晃手中的匕首,露出一絲令人安定的微笑。
太陽就在他們背后的小山坡上升起。
遠遠繞著炊煙四周轉(zhuǎn)了一圈,女孩略顯嬌弱的臉上已經(jīng)陰云密布。
炊煙周圍既無農(nóng)田,也無樹林,只有永遠布滿皸裂枯草皮的荒原,猶如傷口縱橫密布的皮膚。唯獨一條已近干涸的溪水還算有些生氣,但即便那條溪水,也只有上游才清冽少許,下游卻一如既往地混濁不堪。整個上下游,就連一條灌溉所用的水車水渠也見不到。
上下游的黑白分界線,便是灰褐色的小鎮(zhèn)。
“姐姐,這真的是城鎮(zhèn)嗎?”弟弟很直接就問出來了。
“不知道?!?p> “他們吃什么呢?”
“不知道?!?p> 女孩抽出那根軟劍給了弟弟,弟弟怔了怔:“我不會用。”
“纏在腰上,必要時拿出來嚇唬人?!迸⒐室忾_了個玩笑。
當(dāng)二人終于靠近鎮(zhèn)子,鎮(zhèn)前老樹枯藤上一只烏鴉驀地轉(zhuǎn)頭,噶的一聲,撲棱翅膀向遠方飛去。下一刻,一個留著胡茬的中年漢子歪歪扭扭地從鎮(zhèn)子里面走出來,他手里拎著一壺酒,不時仰頭痛飲,一邊走,一邊還唱著古怪的調(diào)子:
“酒聲,良音也。誰人不飲酒?我醉君復(fù)樂,陶然共忘機?!?p> 女孩戒備地站在路口,擋在弟弟前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緊中年漢子。她注意到,在中年漢子歌聲彌漫在空曠的原野同時,整個鎮(zhèn)子靜悄悄的,居然再無半點聲響。
鎮(zhèn)子里真的有人?女孩心里充滿疑惑。
中年漢子葛衫半敞,袒胸露乳,一張方臉粗獷堅毅,卻始終掛著淺淺而溫和的笑容,似乎永遠沒有什么事能值得他皺一皺眉頭。他甚至毫無防備地站在了女孩匕首的突擊范圍內(nèi),只是女孩方一動殺念,卻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有若定身一般,怎么也動不了。
中年漢子用打量貨物的目光將姐弟二人仔仔細細掃了一遍,眉毛先是擰成了川字,半晌后卻不知為何舒展開來。
然后在女孩惡狠狠的目光下,他忽然咧開大嘴,爽朗地笑了起來:“我叫謝良音,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的奴隸了?!?p> 說著他搖了搖酒壺,像是在佐證什么。
直到像兩只小雞一樣被中年人拎進小鎮(zhèn),摔進倉棚,姐弟二人無言地望著對方,依然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