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上的人無不扼腕嘆息,都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有人罵梅金寶身在福中不知福,這是祖上積了多大的德,才能娶到如此貌美如花,又勤儉持家的女人,為何不好好守著她養(yǎng)著她,怎么忍心丟下這么好的女人和孩子在家受苦,自己一個人在外風流快活!當然也有一些人幸災樂禍,罵陳翠蓮活該,以為嫁到鎮(zhèn)上就是享福嗎?當初如果不是她貪圖享受,怎會受這樣的苦?
陳翠蓮真正的苦,是在生了老三小雪之后。
在外游蕩了一年多的梅金寶終于回家了,陳翠蓮喜出望外,男人就像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就是貪玩,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愁,不在外面碰碰壁,哪里知道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溫暖?回來了,就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吧!失而復得的男人,讓陳翠蓮倍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然而,三個月后,梅金寶又一次不辭而別。原來,這三個月里,他經(jīng)常窩在家里,不敢出去見人,并不是如陳翠蓮想象的那樣,害怕鄰居們嘲笑他在外混不下去了,他躲在家里,是害怕債主找上門來。
此時,陳翠蓮已經(jīng)懷有兩個月的身孕,她天真地以為,梅金寶終究還是會回來的,這是他的家,這里有他的老婆和孩子,而且,他曾對她肚子里的老三發(fā)誓,今后一定要活得像個男人,好好工作,努力掙錢,決不辜負老婆和孩子們。
陳翠蓮不聽娘家人的勸告,堅持要把老三生下來,她說梅家本來人丁不旺,孩子既然來了,就生下來吧!而且梅金寶似乎對這個意外之喜疼愛有加感動莫名,他握著陳翠蓮的手,動情地說道:“老婆,孩子千萬要保住!你是我們梅家的功臣,我梅金寶替梅家列祖列宗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梅金寶從外地偷偷跑回仁和鎮(zhèn)躲債的這三個月,也不是沒有被街坊鄰居撞見過,但撞見他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當陳翠蓮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鎮(zhèn)上的長舌婦們終于又找到了一個勁爆的話題:孩子是誰的?
有人說,是殺豬佬王胖子的,每次買一斤肉,王胖子恨不得給她兩斤;有人說,是河對岸的窯老板的,每次來到仁和鎮(zhèn),他都會故意拐到她家附近轉(zhuǎn)一圈,口水流了兩大碗;還有人說,是街頭村子里死了老婆的老張的,這個不知死活的癩蛤蟆夜里爬進梅家,被陳翠蓮打跑不是一次兩次了,不是他,還有誰?
陳翠蓮心胸坦蕩,問心無愧,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愛怎么嚼舌根就怎么嚼吧!至少左右鄰居可以證明她的清白。然而,最能證明她清白的梅金寶,自消失之后,直到她死,也沒再露面。
陳翠蓮第一次想到死,是在女兒小雪半歲時,鎮(zhèn)上有一個人從南方打工回去,帶來了梅金寶的消息,他說,梅金寶在外面有女人了,兩個人還生了一個孩子,那個人拍著胸脯對陳翠蓮說,他說的全部都是事實,如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