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阿兄隨軍去
江氏和凝霜給李蓮娘穿衣的時候，浴房內(nèi)的諸人還都跪在濕噠噠的地上沒敢起。里衣里褲穿好了，李蓮娘張開手臂開始套中衣的時候便讓人把浴房里的一干人等都叫了出來，讓她們跪到了院子里去。低下頭看了眼繡在兜衣上的鯉魚并蒂蓮，李蓮娘不悅：“給我換一件。”
凝霜也不問緣由，只一邊讓人取來另外一件，一邊動手替她將背后的細(xì)繩解開。新取來的這件兜衣上面繡著桃花，淺青色的紗料上繡了一株桃紅葉綠，外裙也換了一件翠青的荷葉曳地裙，搭配粉色織金的大袖衫，在這早春的時節(jié)只要天不落雨，倒也不會覺得冷。
穿好鞋襪，李蓮娘與江氏一道出了門去，正堂門外的地上跪了五六個磕頭求饒的宮女。那老嬤嬤倒是跪在地上安安靜靜，半個字也不吭，李蓮娘在屋中坐著，廚房的宮女也送來了熬好的藥。從喝藥前到喝完藥整個過程，李蓮娘對外面幾個人如何處置也是一直沒說。
李袀下朝后和太子李祎一塊兒回來的，兄弟倆剛進(jìn)王府大門就聽柳總管說，李蓮娘讓宮女在院子罰跪。李袀轉(zhuǎn)頭看了眼李祎：“二兄，我們先去漪蘭軒看看吧，蓮娘這兩日才回長安就先后遇到了刺殺，驚馬還有紅衣殺手一事。她才十三，右手就廢了……二兄，走吧?！?p> “讓她在王府住著倒也好，宮中冷清加上母后如今的心思也不能全都放在她身上。東宮雖然也有幾處空院子但是那里邊可沒有宮外面清靜，你這次請命隨大軍，王府里也恰好需要一個人替你坐鎮(zhèn)后方，我看就讓蓮娘來就很好?！崩钚偵形创蠡椋醺钟锌偣芎驼彩聨鸵r。
如此一來昌平王府內(nèi)有他們的親妹妹坐鎮(zhèn)，王府內(nèi)部倒也不至于出現(xiàn)大亂，不過李祎也在猜測父皇母后會不會突然就降旨賜婚。若是李袀要在大婚之后隨軍，那么李袀離京的日子就又要往后拖上至少一年的時日，他這個做兄長的倒是無所謂，但李袀自己會難過的吧。
“我也知道這個，母后跟我說我這次隨軍一去可能就要走個三五年的，到那時候蓮娘應(yīng)該早已經(jīng)從我這王府搬出去了吧?！崩钚偨裉煺景噙^后，還跟著父皇母后一起到御書房看了眼工部侍郎呈上來的圖紙和折子，給李蓮娘挑選的公主府的地基還有梁木這些，都安排好了。
李祎道：“是啊，原本母后的意思是從過去那些舊時的王府公主府里挑一個，再讓工部還有戶部的人過去精修一番。這樣做呢雖然能剩下不少銀子，但整體也沒多大改變。父皇不同意，執(zhí)意要重新修一個，為此母后與父皇也是爭執(zhí)不下呀。”
“二兄你等著看吧，要是蓮娘知道了這件事，肯定也不會樂意父皇這么做的?！彼麄冊趯m里沒有旁的宮人在的時候才會喊阿耶喊阿娘，可一回到東宮回到自己的王府，嘴里蹦出來的還是父皇母后這樣的尊稱。難道他們愿意這樣？誰讓他們是臣子，又是太子和親王呢。
李祎笑了笑沒做聲回答，一抬眼兩人已經(jīng)到了漪蘭軒外，在外面的石橋上就看到了院子里跪著的幾個宮女都一動不動地，像是石頭木樁一般。守在門口的兩個宮女規(guī)矩地站在那兒，眼睛看著自己的手，也不用多余的精力四處打望，看上去是先前剛被教訓(xùn)過一番的樣子。
“參見太子殿下，參見昌平王殿下?！狈块T被拉開，是江氏端著一只碗出門來的。
“參見太子殿下，參見王爺。”院中的諸人都轉(zhuǎn)過身朝正門口跪下請安了。
李祎：“都起來吧。江夫人，蓮娘這是怎么了？”
“回太子殿下，方才公主在花園蕩秋千時出了些差錯，回來洗浴的時候有不懂事的丫頭冒犯了公主，公主還在屋里邊生悶氣呢。這不，奴婢才去廚房做了些她愛吃的讓她消消氣去去火，不過現(xiàn)在太子和王爺都來了，公主應(yīng)該會開心起來的。”江氏說，“奴婢先去廚房?！?p> “有勞江夫人費(fèi)心照顧蓮娘了，某感激不盡。”
李祎向自己作揖，江氏可受不起，她連忙后退了半步?jīng)]有承下這個大禮：“殿下說哪里的話，奴婢能有幸被皇后娘娘選中做了公主的乳母，照顧公主是奴婢的福氣也是奴婢的職責(zé)所在。”
“三兄！”許是早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遲遲不見進(jìn)屋，李蓮娘自個兒就跑出來了。她的身體狀況看上去確實(shí)是要比剛回來的那一日虛弱許多，凝霜也在后邊緊跟著她，先和三兄李袀親昵地?fù)肀Я艘环?，她才過來沖李祎訴苦：“二兄嗚嗚嗚她們都欺負(fù)我，嗚嗚嗚?！?p> “別哭，和二兄說說這是怎么回事？”李祎他們也不是沒有動手把幾個弟弟揍哭的時候，男孩子嘛小時候或許是讓人關(guān)愛一些，長大了一些之后就是如此的成長狀況，要是不被親兄弟揍一頓，李家皇室里的這幾個兒郎們，可能都要懷疑自己的人生了。
能讓太子李祎這般溫柔的，也只有親妹妹李蓮娘這么一個人了，李袀也是如此，對待旁人無論是哪個都是一副紈绔子弟的樣子，就是被叫到御書房聽訓(xùn)也是一副頑劣不恭的態(tài)度。李蓮娘聲音細(xì)細(xì)弱弱地說道：“算了，本來我這手就是廢了，還能縫上她們的嘴不成?！?p> “她們要說便說吧，聽得多了就會麻木，便也不當(dāng)回事了。左右我這個公主是個廢人一事，早晚要傳開的，我只是覺得難受，二兄，我心里不舒服我想回蓮華山了……”看到妹妹哭，李祎與李袀手上拳頭都握起來了，李袀抬眼掃過去指著一人：“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稟王爺，婢子什么都沒有做啊王爺，婢子只負(fù)責(zé)為公主洗浴而已?！?p> 李袀又指向另一個人：“你說?！?p> “回王爺?shù)脑?，是是春蟬……春蟬她拔了公主的頭發(fā)?！?p> 被提到名字，叫春蟬的宮女躲在后邊身體顫抖著朝李袀跟前爬過來：“奴婢不是故意的，王爺饒命，太子饒命?！崩钚偺_就踹了過去，他力氣大又練過功夫，春蟬不過一個小小的宮女而已這一腳躲也躲不開，被踢到了一只花盆上磕破了頭，仍是跪伏在地：“王爺饒命?！?p> “來人！”
“在?！碧永畹t一喊，漪蘭軒外的千牛衛(wèi)便進(jìn)來了幾個。
李祎道：“留著她的命，將她頭發(fā)拔光了送掖庭去?！?p> 被他喊進(jìn)來的千牛衛(wèi)可不是什么憐香惜玉的人，兩個人上去按住了春蟬，又來了兩個人一邊一個動手就開始照吩咐給春蟬來個“頭皮按摩”？兩個糙漢子可不是手上沒多少力氣的老嬤嬤，若是李蓮娘自己下命令啊，也不過是打算讓老嬤嬤拿剪子剪了春蟬這一頭的頭發(fā)而已。
果然么，她這個公主還是太善良了些，想著到底是三兄府上的人沒打算讓她們見血。
李蓮娘看著春蟬頭頂上很快就禿了一小塊，汩汩的血泡往外鼓隨后滲出血往臉上流，春蟬一邊哭一邊喊著太子饒命。李祎和李袀可不想讓自己的寶貝妹妹受到驚嚇，三人一道往漪蘭軒的花廳走了，其他幾個千牛衛(wèi)也一路跟著來到了花廳外把守著。
宮女們過一會兒來花廳內(nèi)奉茶時，手都是抖著的，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沖撞了公主會惹著太子殿下或是王爺發(fā)怒。先前她們這些王府的宮女內(nèi)侍還有千牛衛(wèi)確實(shí)沒有把瑯琊公主太過看重，想著雖說是本朝唯一的公主殿下，可自小被攆到了蓮華山出家修道，皇上皇后不疼的。
可現(xiàn)在看來，她們這些胡亂揣測皇上皇后心意的下人，以后是萬萬不能再在公主面前出半個差錯了。都知道這位新任皇太子是個不茍言笑的人，哪怕是對太子妃都沒這么溫柔，昌平王殿下也是，從沒就沒見王爺什么時候?qū)φl這么和顏悅色過，也只有公主面前才這樣。
宮人們都安安靜靜地待在一旁垂著手站著，李祎三兄妹坐在一起也無非是聊一些家長里短，李蓮娘知道以李祎的性格，不會和自己談那些朝中的事。李祎這次來昌平王府主要就是為了看望她的，留下在漪蘭軒一道用了午膳后才離開，李袀倒是一直待到了申時。
又過了兩日光景，讓李袀隨軍的旨意下來了，李蓮娘讓人去打聽了這次隨軍出征的幾個軍醫(yī)的出身還有家族背景，又寫了一些藥方讓人去采集藥材。李袀離京前得了恩旨不用再去宣政殿站班了，得了空就喜歡帶著妹妹四處逛，中間還帶著李蓮娘去赴了兩場詩會。
說是詩會，不過是貴族長輩們給小輩們安排的一個互相相看的機(jī)會罷了。
原本皇后韓青娘是早就打算給李蓮娘辦一場賞花宴的，到時候也好讓各家貴女宗婦等，都來見見她這個瑯琊公主?？墒抢钌從锍趸亻L安就先后遇到了這些事，也著實(shí)讓人嗟嘆。
李蓮娘對這些人情交際往來不甚關(guān)心，倒是李袀臨行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與柳總管等人說：“本王走了，嗚嗚嗚你們可要好好照顧我妹妹蓮娘啊，她要是受一點(diǎn)兒委屈，回來我拿你們是問知道嗎？！”
“王爺放心，奴婢等一定會好好照顧公主殿下的。”
“是啊王爺就放心好了，而且王爺您這話都說了好幾天了，屬下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李袀咬牙：“咋滴了本王就這么一個寶貝妹妹，舍不得不行嘛啊？！去去去，老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