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還說:“凡人之于修士,是螻蟻,是蜉蝣,是草芥,是塵埃......當我們開始修行的那一刻,便與凡人之間有了巨大的鴻溝,天壤之別,不外如是。你會在意一只螞蟻的生老病死嗎?你會為一株花草的枯萎衰敗而流淚嗎?既然踏上了修行之路,那些無用的、多余的感情就要全部舍棄掉?!?p> 虞薄言那時年紀尚小,又沒有真正見識過凡間景象,是以她聽從了師父的教導,可是心中卻始終存了一份困惑。也正因這份困惑,致使她天資雖高,修行卻頗為緩慢,她享受了谷中弟子最好的資源,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成效,比她資質稍差的人都已經到了三竅,她卻堪堪達到二竅后期。
師父清楚她的心結所在,倒是沒有多說什么,也沒有給她施加壓力,除了每次看她的時候,都會露出一個讓她看不懂的眼神。
直到這一屆神兵大會開啟,藥王谷專門派出了對天階法寶有興趣的年輕一代,在一位六竅長老的保駕護航下,前往無盡山莊。
在出發(fā)之前,師父把她叫到身邊,對她說:“去吧,去看看這個人間,看夠了,便回來吧。”
拿到了無盡山莊分發(fā)的玉簡之后,因為想做的任務不同,虞薄言便與大部隊分開,獨自前往崔府,而后遇見了穆幼安和樓寧。
......
師父以前的種種教誨猶在耳邊響起,虞薄言看著言若充滿了疑惑的雙眸,又看了看神情平靜的穆幼安,腦海中思緒翻涌不休,情感和理智在進行激烈地碰撞——理智告訴她,師父和言若說的都沒錯,身為修士,他們就該這么做;可情感上又覺得這樣不對,她在成為修士之前,也是一個凡人,她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比普通人更高一等。世人多苦難,而她現(xiàn)在有能力去幫助那些人了,又為何要對他們的悲慘遭遇袖手旁觀呢?
“如果這就是修行,那我們修行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么呢?”虞薄言想得太過入神,沒有意識到她已經把這句話問出了口。
穆幼安聞言,眼神微動,淡淡道:“旁人我不知道,但我修行,是為了能看到這個世界最頂端的風景,我想長生,想自由自在,想無拘無束,想隨心所欲......”說到此處,她看了一眼站在身側的樓寧,眼神變得溫柔起來,“我想強大到可以護住我所珍視的人,無論他想做什么,我都能為他保駕護航,讓他事事順遂,一生無憂?!?p> 樓寧自然聽出了穆幼安的話外之音,他心中感動,卻沒有開口說話。
其實他并沒有認真想過自己修行的目的是什么,一開始是因為溫琳瑯的意愿,她期盼著他的眼睛能因此轉好,所以他愿意遠赴玄山修煉;后來他讓自己變得強大,除了想更從容地幫助他人之外,也是不愿穆幼安再為了他而擔驚受怕、自責難安。
現(xiàn)在知道了穆幼安的目標之后,樓寧不由得捫心自問:我想長生嗎?
——他不知道。
修行之于樓寧,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只要他想,天地靈氣會迫不及待地涌進他的身體,迅速充盈他的靈竅。通竅這種對于別人來說難如登天的事,于他而言,輕而易舉。然而修行十年,他仍只通了一竅,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樓寧隱隱有種感覺,一旦他開始通竅,就會發(fā)生一些不太妙的事情,似乎有什么東西會逐漸失控。
由于心中有顧慮,樓寧這些年一直壓制著對靈力的吸收,小心翼翼地控制著修為的增長,可是這樣一來,他想要跟上穆幼安的步伐就變得困難起來。
一方面是莫名的危機感,一方面是穆幼安的凌云壯志......或許,他該找個時間跟安安好好聊聊了。
樓寧陷入了沉思,言若卻是興沖沖地說道:“修行,當然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鍛造出天階法寶乃至神器,這是我們每一個無盡山莊弟子的共同目標!”能不能成仙他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只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修為越高,鍛造出來的法寶品級才越高。
見虞薄言神色依舊茫然,穆幼安不由提點了她一句:“大道三千,殊途同歸,若是實在不明白為何修行,不妨先順從自己的心意?!?p> 虞薄言微怔,順從自己的心意么......那我的心意是什么呢?
虞薄言下意識地望向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村莊,里面亂七八糟地橫陳著數具尸體,除此之外,還有不少重傷昏迷的村民。
他們現(xiàn)在仍然活著,可若是長時間無人相救,也逃不掉一個死亡的命運。
看著看著,虞薄言的眼神從迷茫轉變成了堅定:“我明白了。”
比起修煉成仙,她更想行醫(yī)救人,若是與凡人牽連過深會讓她此生無緣于大道,那就這樣吧。
她想做的,是一名真真正正、名副其實的醫(yī)者。
而這,便是她所遵循的道。
就在虞薄言明確心念的這一刻,一直禁錮著她的心結終于消失了,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眼,一股玄之又玄的氣場出現(xiàn)在她的身上。
天地間的靈力瘋狂地朝著虞薄言涌來,她的修為開始飛速增長,從二竅后期到二竅巔峰,而后......通竅。
穆幼安三人在虞薄言身上發(fā)生變化的那一瞬間,就果斷往后退開了一段距離,緊接著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虞薄言在片刻之間,接連突破,成為了一名三竅后期修士。
短短不到三十息的功夫,她就成功跨越了一個大階段,抵達了許多修士窮其一生都達不到的境界。
便是穆幼安的修行速度一向遠超常人,也不得不為虞薄言的這次突破而感到驚嘆,若她沒有看錯的話,虞薄言這是陷入了頓悟,并且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道心。
她的天賦和悟性如此之高,這更加證明了穆幼安之前在崔府的猜測:虞薄言在藥王谷的地位一定十分卓然——這樣一來,與之交好所獲得的益處自然也就更多。
......
待到周遭的天地靈力平息,虞薄言睜開了眼,淡淡的青光自她眼中一閃而過——她是木屬性靈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