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被蕦m中,宋黎跪拜問安,起身后說:“杜青回京了?!?p> “哦?!壁w皇應(yīng)了一聲,抬抬頭,漫不經(jīng)心的問:“都做了什么?”
“巳時入京,大概午時離開杜府,如今正備下厚禮,對京中大員一一拜訪,似乎是想要見杜林一面?!彼卫枵f。
“見就見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兒?!彼麚]揮手,再次低頭批閱奏折,等了一會后,見宋黎依舊沒有離去,嘆息了一聲將其喚到身邊。
“杜林殺害耶律雄奇,證據(jù)充足么?”趙皇問。
“不足?!彼卫枳节w皇面前,想了想:“雖然有蘇蓉指正,可一直都沒有確鑿的證據(jù)。
她口口聲聲說除夕當(dāng)夜,見到杜林渾身是血,將衣袍馬刀埋入了秦淮河,可多日尋找下,在那一處的前后,只找到了幾件破舊衣物。
并且,春香樓離楓也曾證實,當(dāng)天兩人風(fēng)流一夜?!?p> “這些重要么?”耐心的聽完宋黎的話,趙皇詢問,見他想要說話,趙皇一擺手:“想好了再說?!?p> 宋黎閉目沉思,想來許久,也沒有什么頭緒。
“你太心急了,也缺少了一些決斷,世人稱呼你為圣賢轉(zhuǎn)世,想來這些年,你腦海中只記得詩詞歌賦,都忘記了世間還有權(quán)謀吧?”趙皇說。
宋黎臉色一變,立時變得煞白,匆忙跪下,趙皇起身,將其拉起后說:“這些年間,我一直忙于國事,對于你,倒是疏于管教了?!?p> 他稱呼的是我,而非朕,這讓宋黎松了一口氣。
“你當(dāng)日夜宴,在沖突爆發(fā)之時,便應(yīng)該第一時間去阻止,而不是在一旁旁觀,你要知道,杜江也許有了二心,可他依舊是我大趙臣子,依舊需要聽從皇令。
這些年間,朝廷政令只要不涉及到他回京述職,他從來都是安排的妥當(dāng),甚至比朝中的一些官員處理事件更為圓滑?!?p> “他是大趙臣子,耶律雄奇是北國皇子,身份不同,地位不同,但無論暗中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議,你和杜林的立場應(yīng)該是相同的,在天下臣民面前,也必須相同。”
“這是你犯得第一個錯誤?!?p> “耶律雄奇身死之后,處事慌亂,沒有在第一時間封鎖住消息,而是慌張的前來宮中,致使消息擴散,鬧的滿城風(fēng)雨,處處都在談?wù)撍龊σ皇?,流言四起?p> 等到朕下了皇命之后,北國使團甚至比刑部官員更先知道了案件的全部,這是你犯的第二個錯誤?!?p> “那日那惡奴敲響了登聞鼓,你就在城門之前,在聽過了案件全過程后,第一時間應(yīng)該做的,不是將她帶到殿前,而是……處死。”
“那些證據(jù),那些指責(zé),重要么?”趙皇嘆息了一聲,見宋黎依舊疑惑:“重要,也不重要,可更重要的是人心,是大義?!?p> “大義在手,懂得操控人心,這才是權(quán)謀,而不是你那般,舞文弄墨,吟詩作賦?!?p> “可是父皇……”宋黎仔細(xì)的想了一下,整理了一番思路,對于趙皇的指責(zé)他接受,卻不同意:“只要找到了杜林殺害耶律雄奇的證據(jù),無論是將其交給北關(guān),或是交給北國,對于我們,有利無害啊?!?p> “若是交給北關(guān),杜候少不得要讓出一些東西吧?無論是軍權(quán)或是政事,利益的交換下,他怎么會一寸不讓?
杜林殺了耶律雄奇,北國知道了消息之后,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兩方交戰(zhàn),只要我們能夠控制杜候不潰敗,對于大趙,好處繁多啊。”
“若是交給了北國,雖然如今人人拍好,可人心是善忘,只要放出一些與北國結(jié)盟的好處,不再擅動刀槍,北方安定。
那時國內(nèi)對于杜候總總,自然厭之恨之,有北國盯著,即便是杜候有心動亂,想來也無能為力吧?”
“與虎謀皮,養(yǎng)虎為患,這些年,你究竟都學(xué)了些什么?”趙皇聽過之后不動聲色,只是話中語氣卻陰冷異常,他手指一指門外,平靜的說:“滾出去?!?p> ……
在外奔走了一天,杜青終于等到了想要的消息。
可以見。
在京中購買了一些精美的吃食之后,提著食盒,杜青走入監(jiān)牢。
“哥。”離著很遠(yuǎn),杜林便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直到杜青走進(jìn),他才輕喚一聲。
“恩?!倍徘嗌舷麓蛄苛硕帕忠谎郏骸案吡?,也變得壯了?!?p> 說這話,他將食盒放下,看了一眼衙役:“讓我進(jìn)去吧,放心,我在這,他不會跑,也跑不了?!?p> 杜林點了點頭,那衙役一臉猶豫,杜青從懷中那處一錠五兩的官銀放入他的手中后,自顧自的拿出了鑰匙:“來之前,我已經(jīng)和趙府尹談?wù)撨^了,我不會讓你為難,也別讓我難堪?!?p> 衙役連說了幾個不敢,轉(zhuǎn)身退出,能夠?qū)⒍徘鄮?,自然是收到了命令,卡要一些油水還好,若是真的惹怒了人家,誰知道誰會做出什么?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不是么?
杜青走入后,將其拉到身邊,問:“哥,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在你之后不久。”杜青說著,打量了一番杜林,兩人相互觀察彼此,一時間倒有些沉默。
三年不見,再次相見,卻多了一絲愁緒和陌生,這陌生不是因為疏離,而是時光在身上留下的印記。
人都會變,或多或少,或好或壞,那一絲變化,便是彼此間再次相遇后對熟知記憶的陌生。
交談了一會,吃了一些飯食,杜青看了眼左右,見這四周沒有一絲人影,對杜林問:“耶律雄奇?”
“是我。”杜林點了點頭。
“蘇蓉呢?”杜青問。
“也是我。”杜林說。
杜青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惑,剛要說話,杜林笑了一下說:“對了,哥,你知道么?仲元哥回來了。”
杜青突然間笑了一下,點了點頭:“說起來,也很多年沒有見到了,既然都回來了,自然要找一些時間相聚一下?!?p> “恩,我也是這么想的?!倍帕终f。
杜青再一次打量了杜林一眼,越看,越是覺得欣喜:“既然都是你,想來也應(yīng)該明白這其中的因果吧?
想要什么,盡管說,我來時父親已經(jīng)交代,無論什么代價,都一定要帶你回北關(guān)。”
“想過,并不復(fù)雜。”
“沒有證據(jù)的指控,不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即便是北國南下,自然有父親抵抗,陛下雖然防備,卻絕對不會見死不救,北關(guān)一旦被破,皇族的命運恐怕更慘。
也許會死很多人,可北關(guān)哪年不在死人?死的毫無意義,甚至不被人所知,若是北國真的敢南下,至少他們死后會被人稱為英雄,不再似之前一樣,如野草一般。
至于北國?陛下不敢?!?p> “沒有證據(jù)?”杜青笑著問。
“不,因為民心?!倍帕中α艘宦曊f:“至于想要什么?沒什么想要的,父親的這一句話,勝過無數(shù)保證,許諾,聽著心暖。
我記得北關(guān)距離冀州不遠(yuǎn),父親的賬下似乎有一隊水軍,我想去蛇島看看,不知道方不方便?”
“蛇島?”杜青臉色一正,嚴(yán)肅的問:“確定?”
“恩,至少比直接在京都離去方便了許多,而且,我的安全不用擔(dān)心?!闭f這話,杜林攥住鎖鏈,輕輕一拉,那手指粗細(xì)的鎖鏈在杜青驚駭?shù)哪抗庀氯缤萁嬉话恪邸钠扑椤?p> 杜林想過將這一切隱藏起來,只是想到去了北關(guān)之后,終有一日也會遠(yuǎn)走他鄉(xiāng),不如趁著此時,將一切說明,免得杜青擔(dān)心,不敢作為。
一切的一切,早在初一那天便以定下,無論是京中的那些傳聞,流言,或是蘇蓉。
欲帶王冠者必受其重,他一身血肉,經(jīng)脈淬煉完畢,本可以一走了之,但生在將相之家,有太多的不為人知的約束,必須給家中,給趙皇,給京都群臣,留下一個走出的理由。
那個理由就是……蛇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