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晚上,鄧師傅和老郭剛走到老李頭家門口,還沒敲門,門就被老李頭自己打開了。
鄧師傅還是把老李頭當(dāng)做空氣,不,確切說是當(dāng)做臭氣,平靜的臉上帶著厭惡。老郭看著鄧師傅的樣子也裝出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老李頭這幾天因為老伴的病情好轉(zhuǎn),也因為那群沒用的貓確實不再出現(xiàn),對鄧國慶雖然怨恨不減,甚至更深但面上卻是不敢再像上一次一樣??粗嚬鶅扇艘仓皇切睦锪R上幾句,面上卻還對著老郭擠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
鄧師傅直接邁步進(jìn)去,邊走邊說:“關(guān)門,搬個桌。”。一直走到院子中心才停下腳步。
老郭以前多次跟鄧師傅出門辦事,早就輕車熟路。轉(zhuǎn)頭對著老李頭壓低聲音說:“桌在哪呢。”。老李頭一愣:“什么桌?”。
老郭有些生氣:“隨便,吃飯桌就行,走咱倆去抬過來??禳c,別耽誤鄧師傅時間?!薄?p> 老李頭口里嗯嗯著,快步鉆進(jìn)了屋里,一進(jìn)屋邊搬吃飯的小桌子邊心里念著:“裝什么裝,等著,別犯在我手里。”。
老郭只動嘴并沒有動手,看著老李頭自己費勁巴拉的把桌子搬出屋子,走到離鄧師傅站的地方幾米遠(yuǎn)的一塊地,用手指著說:“這兒,放這兒?!薄?p> 桌子放好,老郭拉著老李頭退到一邊,對著老李頭輕聲交待:“老李,一會不論看見什么,聽見什么,都不要吭聲,也不要亂動?!薄@侠铑^喘著粗氣點著頭。
聽老郭給老李頭交代完,鄧師傅才走到桌前,那是一張在農(nóng)村很常見的小四方飯桌,鄧師傅雙手抬起桌子,桌子不大分量卻是不輕,一上手就知道是好木頭做的。鄧師傅抬著桌子后退兩步,又往左邊挪了一步才放下桌子。從身上掛著的一個布袋里掏出一把小木劍,一個小香爐,一個小燭臺,一節(jié)紅蠟燭和一把香,按一定的方位擺放。接著點燃蠟燭,用蠟燭的火引燃香,把香插在香爐里,手里拿起那把小桃木劍。鄧師傅做著這些,就像是一個廚藝精湛的廚子,正站在灶臺邊準(zhǔn)備做一個拿手菜似的輕車熟路。
只見鄧師傅左手持劍于胸前,右手成劍指按在劍的中間,雙眼緊閉,嘴唇上下翻動不停的念著什么。片刻鄧師傅猛的睜開眼睛大喝一聲:“跪下。”。
這一聲不但嚇住了老李頭連老郭也是一驚。仿佛是有人把一個大石頭扔進(jìn)老郭的腦海里,讓老郭腦子像水波似的不停的滾動?!耙郧皼]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呀,這是怎么了,讓誰跪呢?跪哪呢?”。老李頭更是不知所措的看著老郭,老郭不動,他更不敢胡亂動。
“跪下。”,一聲更加嚴(yán)厲的聲音再次從鄧師傅口里發(fā)出。老郭不敢再猶豫,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順手還拉著老李頭往下跪。老李頭看老郭都跪了,自己跟著也跪下了,他們正對著鄧師傅的側(cè)面。三個人的樣子就像是兩人在向著一個人下跪,而那個人只是側(cè)身站著不想搭理他們。
鄧師傅手上還是那個動作,眼睛又閉了起來,嘴上說道:“老郭,站在院門口守著不要動?!?。
老郭一聽趕緊站起來,向院門口跑去。老李頭看只剩他自己跪在這兒,而且還是正對著鄧國慶跪著,當(dāng)時就想起身,但看著鄧國慶那像模像樣的架勢就咬著牙不敢亂動,心里罵個不停:“外甥讓舅跪,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直到香快燃盡,鄧師傅才變了姿勢,像是舞劍似的,在老李頭的院子里呼呼的左砍右砍。老李頭膝蓋早就跪麻了,身子都有點像鄧師傅手里的劍似的左右晃。香終于燃盡了,鄧師傅也停止了動作,張口說到:“好了,解決了。老郭把門開開?!薄Uf完開始自顧自的把桌上的東西往布袋里收拾。
鄧師傅這么隨意的話就像是在老李頭的滿肚子怒火里潑了一大盆汽油,火苗一下子竄起老高。老李頭想站起來但兩只腿都不像是他的了,直接癱坐在地上。這一下身體的疼痛就像是突然又在肚子里掛了一陣大風(fēng),那怒火徹底肆意燃燒起來。老李頭破口大罵:“王八蛋,白眼狼,在這胡亂動幾下就說解決了,我看你今天來就是想讓我給你跪是不,早知道是這樣我寧愿讓那群貓給我鬧死我都不會讓你管。你個有人生沒人養(yǎng)的家伙。早知道當(dāng)年就不該救你,讓你全家死絕?!?。
老郭把門開開后,聽見老李頭正在破口大罵就趕緊跑過來,看鄧師傅聽著老李頭的罵竟然沒有動,臉上也沒有太多表情,甚至還是看都沒看老李頭一眼,好像老李頭罵的不是他。老郭卻忍不了了對還是癱坐在地上的老李頭吼到:“你罵什么呢,你才是白眼狼,鄧師傅救了你們一家,你還敢罵他,你個狗咬呂洞賓,真不該救你?!?。
老李頭的老伴本來一直在屋里沒敢出來也是聽見老李頭的罵聲才出來。一看見老李頭癱坐在地上就哭著去扶老李頭,嘴里一直說:“別說了,別說了?!薄2恢墙o老李頭說呢,還是讓老郭閉嘴呢。
大火加汽油再加上大風(fēng)可不是開玩笑呢,老李頭不管他老伴的哭訴繼續(xù)罵著,連老郭也罵了:“媽的,郭大頭你個王八蛋,你也給我等著,我跟你沒完,我明天就去鎮(zhèn)里告狀。你在村里做的好事,我全都知道?!?。
鄧師傅聽著罵聲,收拾完自己的東西。還站在原地沒動,只是抬起頭來看著天,那天月亮很大,沒有星星。老郭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一手叉腰一手指這老李頭來回的走動著說著:“去,你隨便去,我真服了你了,幫你家忙還幫出仇了。早知道我根本不會管你家的事。是我瞎眼,想著咱們兩家關(guān)系不錯,也算是世交了,誰知到最后落個這,我算白操這心了。”。老李頭其實還想和老郭對罵,但他跪了半天罵了半天,火氣又燒了半天,實在是沒力氣了。整個院子除了老李頭老伴的哭泣聲,出現(xiàn)了片刻的安寧。
“能動不能,能了帶著手電筒跟我出來看個東西?!?。一聲像是從天外傳來的聲音從鄧師傅口中傳出。鄧師傅依然是仰頭看月亮,仿佛他是屬于哪里的,而這里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只是塵土。
老李頭緩了幾口氣,雙腿也恢復(fù)了知覺,他被他老伴摻扶了起來。鄧師傅不再看月亮了,邁著步子往院子外走去。老郭跟在鄧師傅后邊,老李頭和他老伴跟在最后。
幾個人走出院子,鄧師傅站在門口掏出小劍,閉上眼睛平舉著,小木劍就像指南針?biāo)频摹M蝗煌T诹艘粋€地方,鄧師傅向那個方向走了過去,幾個人也跟了過去。在不遠(yuǎn)處的一棵大樹旁鄧師傅停了下來開口說:
“我不知道你們家做了什么事,總之惹到了一個厲害的玩意,就是那東西招來了貓群。它想先讓你家不得安寧,再慢慢害你們。我剛才在院子里打敗了它,它受了重傷躲在這里,我也不知道它化成什么樣了。你不信就去這里摸摸,看能掏出什么。”。說完指向樹根部的一個樹洞。
老郭聽完這話眼睛順時就亮了,臉上剛才還帶著不安也完全不見了,換成了一種帶著驕傲,又帶著不削的表情看著被鄧師傅的話嚇傻了的老李頭夫婦。老李頭看著那樹洞黑呼呼的不敢往里面伸手。老郭在旁邊哼了一聲輕蔑的說:“手伸進(jìn)去掏啊,你不是不信嗎。你怎么不掏啊。剛才那勁了,耍呀?!?。老李頭不敢掏也不敢回嘴。
鄧師傅今天第一次看向老李頭,看了一眼搖了一下頭。老李頭瞄見了鄧師傅這個樣子,強烈的羞辱感一下淹沒了恐懼,猛地就把手伸了進(jìn)去。
“啊。”一聲老李頭的手剛進(jìn)去就像是指尖碰到開水似的一下子就抽了出來。他摸到了一個濕濕的光溜溜的東西。
鄧師傅輕笑了一聲,老李頭卻不敢再動,恐懼還是比羞辱感厲害。老郭急了:“摸到什么了,你怎么不把它抓出來呢。快點,把那東西掏出來。”。
鄧師傅又輕蔑的一哼自己把手伸了進(jìn)去,手在洞里來回?fù)芘?,捏著一個東西出來了。老郭搶過老李頭手里的手電筒照著鄧師傅的手,眼睛都不舍的眨一下,老李頭夫婦也是死死盯著不敢喘氣。
一條比手掌短一點的泥鰍出現(xiàn)在鄧師傅的手掌里,還在動著,但看樣子應(yīng)該是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