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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遠(yuǎn)的望著你

第七章:性格乖戾的刁蘭花

遠(yuǎn)遠(yuǎn)的望著你 徐述舜 1932 2019-12-16 16:50:06

  謝雨在鎮(zhèn)醫(yī)院躺了整整兩天,終于醒了過來。

  當(dāng)她醒過來時,一個小生命從她身體分離了出來。是一個胖胖的小男孩,和他父親一樣健壯。懷抱嬰兒,身邊沒一個親人,謝雨號啕大哭,哭了整整一個下午,眼睛哭腫了,嗓子哭啞了。那年,謝雨才22歲,正是如花一樣的年紀(jì),一朵花剛剛綻放,瞬間就衰敗了。

  怎么辦?回娘家?回到那個遙遠(yuǎn)而溫暖的江南小鎮(zhèn)?

  如果帶著兒子走了,留下紅軍一人,那他該多么孤單??!當(dāng)他月夜醒來,誰陪他說知心話?謝雨熱淚長流,不由得抱緊懷里中的兒子:紅軍,你放心,我哪怕喝湖水,也要把兒子拉扯大,我們永遠(yuǎn)在一起。

  從此,謝雨變得寡言少語。

  在楊玉成和眾鄉(xiāng)親的幫助下,那帶著任紅軍體溫的青磚出窯了,不多久,一間小瓦房也落成了,青磚青瓦,簡潔干凈。謝雨知道,這是鄉(xiāng)親們的恩情,于是,她工作更賣力,把全部精力傾注給孩子們。說是奇怪,課堂上,她像施了魔法,只溫柔一眼,平時那些調(diào)皮不懂事的鄉(xiāng)下小屁孩,剎那沉寂,服服貼貼。

  謝雨給兒子取了名:任小軍。紅軍,你在我們身邊從沒走遠(yuǎn)!每次她思念紅軍時,就用一雙顫抖的手,撫摸著墻上的每一塊磚,每一塊磚都像是他的粗獷堅硬的肌膚。每次她低頭親吻著小軍嬌嫩的臉頰時,仿佛又看到了丈夫的影子。

  從此,謝雨換上了粗布衣裳,用包裹將小軍背在身合,燒火,洗衣,種菜,喂豬,喂鴨,上課……

  晚上,附近村里的很多大姑娘和小媳婦,擠進(jìn)門來,謝雨為她們畫枕頭,畫鞋墊?;?、草、蟲、鳥,這些意象都是謝雨作品中常見的,件件栩栩如生,惹得這些前來者驚嘆不已,謝雨從不收費(fèi),但這些討畫的人總會留下一些東西,比如幾個雞蛋,一瓶罐頭,一塊小毛巾……

  謝雨拿著這些物品,到附近小賣部去換幾個零錢,一毛一毛地存著,她放下了尊嚴(yán),她要頂起這個家,要把兒子撫養(yǎng)成人。

  到了清明,謝雨背著兒子為紅軍去上墳,卻看到紅軍的墳頭早有一堆燒過的紙錢,這樣的場景以前也發(fā)生過好幾次。謝雨曾暗中觀察過,但沒發(fā)現(xiàn)這個好心人。

  這個人是誰呢?謝雨思來想去,腦子一片茫然。

  這人是刁蘭花。

  刁蘭花和任紅軍是娃娃親,她比紅軍大兩歲。刁家是鄰村,離這兒不遠(yuǎn)。小時候刁蘭花也是蠻可愛的,像朵蘭花一般。在她十多歲時卻出事了,那天下大雨,小蘭花去上學(xué),在一座木橋上摔倒,腳下一滑,滑到河心,幸好河里有一只木船,她掉落在船,撿了一條命,可她門牙掉了兩顆,斷了三根肋骨,從此站不直身體,一直彎著腰,說話大門不關(guān)風(fēng),撲哧撲哧的,像一個用蠻力的鐵匠在使勁扯著拉風(fēng)箱。

  女大十八變,可她長相越變越糾結(jié),越來越慘不忍睹。任紅軍當(dāng)年從軍是自告奮勇的,一成是熱血沸騰,保家衛(wèi)國,九成是為了躲避刁蘭花。

  她在家苦苦等了一年,沒有任紅軍的片言只語,有些絕望了,她的父母也眼見大事不妙,趕緊把她嫁了。她的現(xiàn)任丈夫,名叫任泥鰍,就是任紅軍的親弟。當(dāng)年,任泥鰍也是苦難深重,正愁找不到對象,媒人轉(zhuǎn)變了思路,雙方家長也同意,就這樣。原本出口轉(zhuǎn)為內(nèi)銷,弟弟把未過門的嫂嫂娶進(jìn)了門。所以,村民們稱刁蘭花為任二嫂。

  任二嫂,駝背,眼尖。

  任泥鰍,斗雞眼,耳聾,黑不溜秋,偏瘦,長得就像一只泥鰍。村民們飯后開玩笑說,任紅軍是他母親一絲不茍生出來的,任泥鰍是他母親放屁一不小心蹦出來的。同是一根生,竟天壤之別。

  看到任紅軍攜著謝雨回家的那一刻,刁蘭花心如刀割。她認(rèn)定是謝雨從中插了一杠,搶走了自己的原配丈夫,以致于讓她下嫁給這個死鬼泥鰍,日子過得無滋無味。所以,她恨謝雨,她的恨,不露聲色,而是埋在心底,就像泥鰍把鱗片埋于皮膚之下。

  榕樹下的老屋,刁蘭花夫妻倆不想要,一是老屋過于破舊,二是這兒人來人往,吵死個人。她和泥鰍在離榕樹不遠(yuǎn)的一個池塘邊,蓋起了兩間房,池塘面積很大,任泥鰍在池塘里養(yǎng)了很多泥鰍,每年收入很可觀。

  當(dāng)任紅軍復(fù)員時,刁蘭花已是兩個孩子的娘了。每次看到器宇軒昂的任紅軍在村里行走,她心里酸痛,她認(rèn)為他就是自已庭園里飛走的一只白鴿。

  任紅軍去世時,她比任何人都哭得傷心,有時泥鰍出了門,她就把自己一個關(guān)在屋里哭,不敢大聲,是那種壓抑的哭。每逢節(jié)日,她總是一個人帶上香和紙,來到任紅軍的墳頭。

  墳頭長滿了青草,沒有墓碑,更沒有墓志銘。刁蘭花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揪著墳頭的青草,就像抓住了任紅軍的手,她久久不愿松開,她私下喜歡這種感覺。

  她認(rèn)為,如今任紅軍的死,全部責(zé)任在于謝雨這個女人,如果她本分些,不想住什么新房,如果她能分擔(dān)他的事務(wù),挑得起水桶,陪在他的身邊下窯水,那將什么事也不會發(fā)生。女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光漂亮有什么用?難怪人們都說紅顏禍水。從此,刁蘭花性格變得乖戾,開始憎恨一些美的東西。例如,謝雨。

  寒假和暑假,謝雨總會找一些事情去做。用背簍背著小軍,幫人曬蝦子,幫人殺魚,幫人縫補(bǔ)魚網(wǎng)……無論多么累多么忙,她的一頭短發(fā)總是那么干練,不凌亂;她的衣服總是得體,就算上面打著補(bǔ)丁,每個補(bǔ)丁的針腳也是認(rèn)真的。她的嗓子不舒服,話不多,便將微笑留在嘴邊。

  忙完一天的活,她整了整衣襟,親了親小軍的臉蛋,帶著夕陽投下的的影子,走進(jìn)黑夜,走向青磚青瓦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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