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嘎嘎嘎”地叫聲，是鴨子來討食了。
葉葉緊跟其后，葉葉和它們太熟悉了，就像老朋友一樣。
奶奶麻利地從蛇皮袋里舀出一些玉米粒和谷粒，撒在門口。八只鴨子全圍過來，扭著靈活的腦袋，在葉葉身邊擠來擠去，撒著嬌。一分鐘的工夫，地面上一干二凈，它們填飽肚子，唱著歡快的歌，又向湖邊踱去。
每天鴨子下的幾個鴨蛋，是奶奶的主要收入。
奶奶在村學校教書多年，因為一直沒有編制，所以到了退休年紀，沒有一分錢退休金。
早點鋪的收入，全部在楊金枝的口袋里，奶奶也從不過問。
奶奶把門前掃了一遍后，帶著任葦去了菜地。
黃瓜，豇豆，辣椒，韭菜，紅薯，玉米……菜地里的各類蔬菜長勢極旺。
“奶奶，這些都是你一人種的？”
“葦，你嫂子每天打麻將，飯都沒時間吃，她會來菜地嗎？今天想吃什么，奶奶為你做。”
“我想吃虎皮辣椒和燒玉米棒?！比稳敽敛凰妓?，舔了舔口水。
奶奶邊摘菜邊說：“好啊，等會奶奶讓你吃個夠。今天晚飯你嫂嫂說要去她娘家的?！?p> “奶奶，今晚嫂嫂不在家，我終于可以大口大口地吃菜了，我也可以多吃一碗飯了?！比稳斒嫘牡匦?。
“葦兒，飯菜是奶奶做的，你不用在意她，家里還有我呢！”奶奶鼻子有些發(fā)酸。
睡夢里，任葦突然聽到了聲響，她醒了，估計還是深夜。
她知道，那是哥哥揉面發(fā)出的響聲。
每天凌晨四點，任天堂就要起床了，昨晚發(fā)好的老面，他要抹上堿水，再摻上干面粉和水，反復搓揉后，再進行第二次發(fā)酵。
接著，他要生好煤爐，把水燒開，以備蒸包子之用。
天堂很能吃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凌晨四點起床。他做事麻利，曾有人掐著手機上的秒表算過，他包一個肉包只需四秒，且肉包上的皺褶勻稱，肉包不露一點湯汁出來，個個圓潤。
小店主要經營包子和熱干面，還配上茶葉蛋和豆?jié){之類。顧客是村落上的鄉(xiāng)親，以及碼頭上來來往往做生意的人們。
過了一會，奶奶和任葦也起床了。
奶奶抹桌凳，整理碗筷，掃地……
任葦幫哥哥打下手，下堿揉面這些技術活，幾年下來，她基本上都會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三人一陣忙乎，天大亮，已有顧客上門。這時，楊金枝才姍姍來遲，她坐在一張高高的椅子上，開始賣東西，一邊收錢，一邊拿著小鏡子看看唇膏是否涂得到位。
將近九點鐘，胡祿開著貨車來裝魚的，車在小店門口停下，走到小店前，看店里只有楊金枝一個人，他迅速將一個小紙袋遞上，里面是護面霜。楊金枝莞爾一笑，收納了。
廚房里，奶奶在為任葦炒菜，干蘿卜絲拌上辣椒，淋上香油，下飯又容易保存。任葦胡亂地扒著飯，過一會，她就要返校了。
任天堂從衛(wèi)生間回來，看到桌上的護膚霜，小聲嘀咕：“又花錢買這些沒用的東西?！?p> 楊金枝杏眼圓睜，大聲反擊：“我賺的錢，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得了嗎？買點化妝品關你屁事？”
他鼓了鼓勇氣：“你是孩子的媽了，化妝給誰看？花冤枉錢?！?p> 她站起身來，指著任天堂：“你的妹妹每次回家，都向家里要錢，這錢要得不冤枉嗎？你想想，高中三年了，她花了家里多少錢？你心疼過嗎？我化妝給誰看，反正不是給你看的，你還不夠格看老娘呢?！?p> 奶奶見大勢不妙，連忙叫了一聲，打岔道：“天堂，你過來，幫我把柜子移一移?！?p> 乒乒乓乓地一陣聲響，楊金枝開始摔凳子和碗。
任葦嚇得停住了筷子，她放下碗，沒有了胃口：“奶奶，我要走了，回學校去?！彼胩与x。
奶奶幫任葦把干蘿卜絲裝入玻璃瓶里，在上面淋上些芝麻油。接著，從床頭摸出一方布團，打開，取出五張十元的鈔票，塞入任葦的手里。
奶奶把任葦拉入懷里：“不要怕，有奶奶在?！?p> 窗外，天空有些陰沉，滿天都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黃氣的濁云。一陣風刮來，梧桐樹上的枝條開始擺動，太陽好像怕冷似的，突然不知藏匿到哪兒去了。
風雨欲來，任葦的心在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