囂張十點

　　徐正國買的這座公寓在萬寶路和云街交匯的路口，離小吃街不遠。

　　林明朗考完試后就去找書店了，現(xiàn)在餓得很，家暫時不想回，小吃街……她也只是知道個大概位置。

　　她聽著院子里的交談聲，猶豫了會兒，還是選擇去找一下小吃街。

　　家里的那幾個人雖稱不上討厭，但是林明朗心里不舒服。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點半了，兜里的手機一直是開機狀態(tài)，林女士一個電話都沒給她打過。

　　林明朗抬頭看了下黑的徹底的天空心想，林女士讓她不舒服也不是一兩天了，怎么這次就這么矯情。

　　幾分鐘后，搬家工人們開著車出來了，李叔跟他們寒暄了兩句，跟著出了門。

　　話說完后，李叔也沒急著回去，而是在門口張望了會。

　　林明朗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到了李叔頭上的白發(fā)，有那么一瞬間她是想走出腳下這塊陰暗角落的，但后來想了想，又算了。

　　沒一會兒，李叔嘆了口氣，回去了。

　　林明朗沒再多做停留把套題隨手扔在門內(nèi)的角落，頭也不回的走了。

　　每棟別墅都是獨立的，一個小區(qū)也住不了幾戶人，本來就顯得清冷，尤其是現(xiàn)在天冷，小區(qū)內(nèi)已經(jīng)沒有人散步了，更顯荒涼。

　　路燈是暖黃色的，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個，路上偶爾跑過一兩只野貓，喵喵的叫著，那叫聲讓林明朗心煩的緊。

　　她緊了緊衣服的領(lǐng)口，忽然回頭漠然的看了眼別墅的那盞燈，走的更快了。

　　有些東西她一直沒有期待過，但是不期待并不是不想要。

　　但可笑的是很多東西又是不能伸手去要的，意義不一樣，譬如母愛。

　　那玩意兒，林明朗從記事起就沒感受過。

　　林雅不喜歡林明朗，她不喜歡自己這個女兒，但還是去哪都想拴著林明朗。

　　呵，真諷刺。

　　林明朗的家庭情況，說起來也很簡單。

　　母親林雅年紀輕輕就打理著一家公司，父親林牧是軍二代，兩家長輩世代交好，于是他們就聯(lián)姻了。

　　夫妻兩人雖說沒有感情基礎(chǔ)，但是也不至于經(jīng)常腦紅臉。

　　林雅生林明朗的時候正是事業(yè)上升期，生完孩子沒出月子就回公司了，這就導(dǎo)致了林明朗小時候經(jīng)常吃不飽。

　　所以林家那段時間經(jīng)常充斥著林明朗的哭聲，哭著睡，哭著醒。

　　林國心疼孫女，也勸過林雅，再怎么忙也不能不管女兒啊。

　　但是沒用，林雅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與林雅這種不聞不問的態(tài)度相比，林牧顯然更像是一個喜得愛女的父親了，他心疼自己剛出生就吃不飽的女兒，又不放心找其他人照顧，便當(dāng)起了全職爸爸。

　　從林明朗會叫爸爸，到她會走，會跑，一切的成長林牧是親眼看著的。

　　但后來他們離婚了，林明朗十二歲那年，林雅提出的離婚，原因是林牧有家暴傾向。

　　離婚的過程很艱難，但最后還是離了，法院把林明朗的撫養(yǎng)權(quán)給了林雅。

　　歲月磨磨蹭蹭的走著，到現(xiàn)在林明朗和林雅已經(jīng)生活了四五年了，但她們的相處模式依舊像兩個陌生人。

　　除了必要的日常問候，和躲不掉的場面，林雅很少主動和林明朗交談。

　　從京都來森市這個決定也全是林雅一人決定的，如果不是某些事情的發(fā)生，林明朗不會和她走的這么干脆。

　　因為那些不太美好的回憶，她出了小區(qū)后沒太看路，只是漫無目的走著，剛剛還咕嚕咕嚕叫的肚子，現(xiàn)在也不叫了。

　　——

　　王鳴從醫(yī)院出來后，回了趟家又給謝浪拿了些生活用品，順便去小吃街買了份清粥。

　　買完粥后，他出了街口，左右張望了下，突然看到左前方那個人特別像林明朗。

　　“哎！”王鳴想也沒想站在原地揮著右臂，沖那個背影高呼了聲“林同學(xué)！”

　　林明朗似乎沒聽到，連要停下的意思都沒有。

　　王鳴又喊了聲“林明朗！哎！看這邊！”

　　走在街那邊的林明朗聽到有人喊，停了腳步，有些麻木的回頭尋找聲源。

　　“這兒呢！”王鳴在對面揮舞著自己的胳膊，他似乎高興極了。

　　林明朗看清是誰后，兩手插著羽絨服兜兒往前走了兩步，壓著人行道走到了對面。

　　“有事嗎？”

　　王鳴真的有點怕林明朗，但為什么那么怕還撕扯著嗓子把人給叫住呢？

　　這不是這位新同學(xué)非常有愛心的把謝浪送進醫(yī)院了嘛，得表達一下謝意啊。

　　王鳴和謝浪穿一條褲子長大的，謝浪什么臭脾氣他清楚，正因為清楚，所以他知道讓謝浪開口謝人很難。

　　所以這個任務(wù)，王鳴替他做吧，當(dāng)然，王鳴可是還打著別的主意呢。

　　他笑瞇瞇地打量了下眼前這位臉色不太好，語氣也很冷的姑娘。

　　一個勁兒的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能慫，眼前這人和謝浪一個性子，只要拿出平時和謝浪交談的勁兒，一切沒問題的。

　　“有啊，浪浪想請你吃個飯，就當(dāng)謝謝你那晚送他去醫(yī)院了?！蓖貘Q連喘氣的機會都沒給自己留“正好我看你不太像吃了飯的樣子，要不現(xiàn)在和我一起去醫(yī)院看看浪浪，順便吃個飯可好？”

　　林明朗瞬間皺眉“謝浪不用休息？”

　　“不用！”

　　王鳴這信誓旦旦的回答讓林明朗對人生產(chǎn)生了些懷疑。

　　在書店門口見謝浪的時候，林明朗覺得他好像很累的樣子。

　　“他恢復(fù)能力超強的！”

　　他又補了句。

　　“去醫(yī)院和你們吃清粥嗎？”林明朗眼皮微微下垂，盯著王鳴手里的粥問。

　　“不會，不會，林同學(xué)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除了清粥?！?p>　　就這樣，林明朗莫名其妙的跟著王鳴在小吃街買了一大堆吃的后，來到了醫(yī)院。

　　林明朗進來的時候謝浪正睡著。

　　床上的人側(cè)臥姿勢，手枕在頭下邊，被子蓋著他小半張臉，劉海有些長擋住了眼睛，那模樣簡直無害極了。

　　王鳴進門之后看著床上的謝浪遲疑了一瞬，他突然想承認自己是個傻逼了。

　　床上睡著的那位他不敢叫，身后全程冷臉但很聽話的跟來了的這位他更不敢惹。

　　所以說他為什么要操心謝浪找不到媳婦兒這種事！

　　“你先坐啊，我把浪浪叫醒?！?p>　　林明朗看著謝浪睡的毫無防備的側(cè)臉說“別叫了，飯改天吃吧?！?p>　　臨走前她多說了句“病沒好之前，暫時別讓他自己一個人回家?！?p>　　王鳴還沒問為什么，林明朗已經(jīng)把門關(guān)上了。

　　不過她走了兩步又回來了，指著王鳴手中那份土豆燒牛肉蓋飯說“那飯可以給我嗎？”

　　“哦哦，給?！蓖貘Q順手把桌子上那瓶酸奶也給了她。

　　“嗯，謝謝?！?p>　　病房門再次被輕輕的關(guān)上了，床上的謝浪一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王鳴一個人把買的食物快消滅完了，也沒想明白林明朗怎么知道謝浪住哪的。

　　——

　　林明朗到家后已經(jīng)十點了，家里的燈還亮著。

　　李叔聽到動靜后，打著哈欠給林明朗把晚上頓的雞湯熱了下，隨后囑咐了幾句以后不要這么晚回來，又去睡了。

　　客廳里坐著人，偶爾傳來幾聲游戲的聲音。

　　林明朗把雞湯喝完后，看也沒看客廳的人，徑直上了二樓。

　　上到一半，客廳里的人夾著笑意說了句“林妹妹，女孩子這么晚回家可不太好啊?！?p>　　“從今晚開始，以后咱家門禁九點半，回來晚了不給開門?！?p>　　徐野站起身，把手機扔進褲兜，看著樓梯中間的姑娘說。

　　林明朗居高臨下的看了眼他，什么也沒說，但那眼神跟看傻逼沒什么區(qū)別。

　　徐野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看著那姑娘不服氣的背影笑了。

　　他從冰箱里拿出個罐頭，打開后放在門外后，關(guān)了燈也上了二樓。

　　回到房間后，林明朗嗤笑一聲“呵，狗屁門禁。”

　　——

　　第二天早晨六點，林明朗被敲門聲弄醒了。

　　“明朗，起床吃早飯了。”林雅說話聲音很溫柔，敲門也很溫柔，敲三下停一會，然后繼續(xù)敲。

　　這種堅持不懈的敲法一瞬間把林明朗的火氣勾了起來。

　　她閉著眼跳下床，摩挲著開了門，靠在門邊懶懶地開口“我沒周六日吃早飯的習(xí)慣，以后別叫我。”

　　林雅臉上的笑瞬間僵了“昨天你徐叔叔把東西都搬來了，以后就跟我門一起住了，你下來打個招呼?！?p>　　“林女士，別裝了，累不累。”

　　啪嗒一聲，林明朗把房間門關(guān)上，屋內(nèi)重回寂靜。

　　關(guān)上門后，她靠在門后聽著門外的高跟鞋聲漸行漸遠，一刻也沒停留。

　　床上的大型玩偶熊已經(jīng)有一半掉在地板上了，林明朗還記得搬來的第一天，李叔就從商場把這熊抱回來了。

　　不用想，肯定是林牧跟李叔說的，林明朗睡覺的餓時候必須得抱著點東西，要不然睡不著。

　　她把視線從玩偶熊上抽回，踩著地板幽靈般的挪到床邊，睜開眼仰躺著，兩只腳從床邊耷拉下去，讓腳心碰到冰涼的地板，靠著這點涼意滅一滅她的火氣。

　　十點的時候，林明朗才完全醒過來，洗漱了一番后，從衣柜里挑了件紫色的衛(wèi)衣，里面穿了個黑色的打底衫，下身套個直筒牛仔褲，外邊又套上了那件黑色的大衣。

　　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下樓的時候，林明朗往兜里揣了副耳機，戴上了黑色口罩。

　　家里空蕩蕩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出門的時候，她看到門外邊放著一個空罐頭盒，林明朗在門口糾結(jié)了下，還是彎腰把它撿了起來然后扔進了垃圾桶。

　　——

　　昨天晚上考英語的時候，李副副監(jiān)考最后一個考場，放完英語聽力后，林明朗做了四十五分鐘的題，然后把卡一涂，碳素筆一收，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后，就開始睡覺。

　　兩個小時的英語考試，林明朗睡了快一個小時。

　　她后邊的同學(xué)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考了四場，這位前桌就睡了四場。

　　哦，除了考理綜的時候，她只是稍微打了個盹。

　　因為這次理綜題太難了，可能多耗費了點時間。

　　考完后李副副就把林明朗叫到了辦公室，對她進行了一番深刻的教導(dǎo)。

　　場景如下

　　“明朗啊，睡得冷不冷?。俊?p>　　“還行，教室里有空調(diào)?！?p>　　李副副聽她這么說眉毛不可控制的抽搐了下“咳咳，咱們這次是月考，成績還是很重要的，而且這還是你轉(zhuǎn)來后第一次參加考試，很具有評判性的?！?p>　　“我知道?！?p>　　“你知道你還睡覺！”李副副那個心痛啊，考試英語的時候，放完英語聽力，過了沒多大會兒，他就見這孩子趴在桌子上睡的昏天黑地，睡的那個心坦啊。

　　這得虧是巡考的過去了，要不然這就是學(xué)校抓的典型。

　　林明朗很不能理解福福著急的心理“我都做完了，很無聊?！?p>　　“你就不檢查一下，萬一還能改對兩個呢。”

　　“英語最忌諱的就是改，再說我對自己有信心?！?p>　　“你要說數(shù)學(xué)我還信，英語那得等成績出來?！崩罡备卑芽荚嚨氖虑檎f完，又問了兩句其他的，最后要求她周六下午來學(xué)校一趟，數(shù)學(xué)競賽的初賽沒兩天就要開始了，他們得開始集中訓(xùn)練了。

　　林明朗來到學(xué)校后，二話不說被李副副拎到了競賽班門口。

　　競賽班在高三教學(xué)區(qū)這塊，相對來說安靜許多，班里坐了四個人，兩男兩女。

　　許星光聽到門口的動靜后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外邊站著那個女生的背影很眼熟。

　　沒過一會，林明朗進來了。

　　許星光見到她的正臉后控制不住的笑了，這姑娘他認識啊，謝浪的同桌。

　　他起了調(diào)侃之心，給謝浪發(fā)了個短信。

　　“浪兄，好好養(yǎng)病啊，你的美人同桌我?guī)湍阏疹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