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友在新田村大擺“全熊宴”，文長生在長水鎮(zhèn)“耿半邊”家的地牢里喝著隔夜的餿稀飯。與他作伴的，是個一臉褶子的老農(nóng)民。
“老大爺?！睆?qiáng)咽下一口帶綠毛的米糊糊，文長生試圖跟獄友套近乎：“您老這么大年紀(jì)了，是怎么進(jìn)來的？”
這是一間類似地窖的水牢，圓圓的可以容納十來個人的樣子。頭頂就是鐵柵欄做的出口，高度不足七尺，污水漫過腰身。兩人個頭都在七尺往上，因此不能坐不能坐、站不能站，只能手抓欄桿半掛著。大概是掛的久了，這“大爺”顯得有氣無力：“我不是老大爺，我今年才三十一歲。”
“呃！”文長生一口氣憋在胸口，尷尬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他家賴好也是個寒門，平日接觸的不是士人就是鄉(xiāng)紳，倒是沒想到一個人可以未老先衰到這種程度。
文長生平復(fù)下情緒，終究還是吶吶的說：“那個，大哥您貴姓??？”
“我不姓貴，我姓王，叫王根山。”
啊噗！文長生狂噴鮮血三十秒。
眼看文長生面如金紙氣若游絲，王根山倒是著急了。他松開攀著欄桿的雙手，趟水過去搖晃著他的身體：“小兄弟？小兄弟？你這是咋了？”
文長生呼出一口長氣悠悠醒轉(zhuǎn)，手捧著心口虛弱的說：“我，我沒事。我這是舊傷復(fù)發(fā)，暫時死不了?！?p> “那好！那好！”王根山試圖安慰他：“年輕人體力好恢復(fù)快，吐點(diǎn)血沒啥大事，好好休養(yǎng)幾個月就沒事了。”
一口瘀血吐出來，文長生感覺渾身舒泰。他把身體翻轉(zhuǎn)，變成面朝王根山：“謝謝王大哥，我沒事了。您還沒說是怎么進(jìn)來的呢?！?p> “我呀？”
正在這時，一道尖刻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是欠了租子還不上，在這冷靜一下想法子呢?！?p> 文長生聞聲抬頭，見是一個獐頭鼠目的中年，貌似是管家賬房一類的人物。他見這人伸著腦袋往水牢里面看，倒把陽光遮擋掉大半，加之內(nèi)心對這一家子痛恨至極，因此毫不客氣的懟回去：“你是誰？我倆說話干你啥事？”
王根山趕緊偷偷拉扯他的衣角，低著頭壓低著聲線對他說：“這是管收租的賈明仁，咱們可不敢得罪他！”
那邊姓賈的管事已經(jīng)摸著山羊胡，一臉玩味的說：“吆喝！死到臨頭還敢嘴硬？待會就讓你知道咱家是哪個。”
“張三候六”這人收回腦袋，對兩個看守水牢的莊丁說：“把新來的這個小子給我提上來?！?p> 鐵鏈“嘩嘩”的響，柵欄很快被拉開，兩個惡形惡狀的莊丁一人抓住長生一邊臂膀，手上微一使力已經(jīng)把他提出水牢。文長生也不反抗，老老實(shí)實(shí)的站定不動，打定主意要看這幫人搞什么名堂。
山羊胡的賈明仁圍著文長生轉(zhuǎn)著圈的觀看，口中嘖嘖不停：“細(xì)皮嫩肉模樣俊俏的，跟個大少爺一樣。你家在哪里？做什么的？”
“哼！”文長生轉(zhuǎn)頭，不搭理他。
“行，不說是吧？”賈明仁轉(zhuǎn)頭吩咐叫張三侯六的莊?。骸鞍堰@小子帶刑房去，瞧瞧是他的骨頭硬，還是我的烙鐵硬?！闭f完話，背著手轉(zhuǎn)身就走。
“快走?！眱蓚€莊丁在文長生后背推了一把，他就踉踉蹌蹌的跟在賈明仁后面往前行去。
東湖與東湖鎮(zhèn)互相成就，耿家莊園不在鎮(zhèn)子內(nèi)，而是位于一處探入東湖的半島上。這片半島形如細(xì)腰葫蘆，大小約有五十畝地。耿家在葫蘆嘴那里挖了一道深溝，上面架上吊橋就形成了一方小天地。
這處莊園分為內(nèi)外兩層，內(nèi)層是莊園主體，住著內(nèi)眷直系。外層是雜役仆從，刑房水牢便位于此處。
文長生跟著賈明仁穿門過戶，很快來到一處土石結(jié)構(gòu)的低矮房屋外。這房間有著厚厚的木門，近五分之一都陷在地面之下。
隨著吱呀一聲門響，一股霉變氣味撲面而來。
“進(jìn)去。”一個莊丁在他后背使勁一推，文長生頓時跌倒在屋內(nèi)灰撲撲的泥土地面上。
這個時候賈明仁施施然的走進(jìn)來，他引導(dǎo)著文長生的視線在屋內(nèi)巡視著，一樣一樣介紹那些陰森恐怖的刑罰器具：“這個是老虎凳，專門對付你膝關(guān)節(jié)的?！?p> 長生不由自主的向他指點(diǎn)的地方看去，見是一條長凳裝著個立柱，不明白這東西有什么好介紹的。
“嘿！”賈明仁不懷好意的笑著：“這東西的妙處，待會就讓你知道?！?p> 他接著往下介紹：“看見這個爐子了嗎？看見這里面的烙鐵了嗎？這烙鐵要是燒紅了，再往你胸口上一按，嘿嘿嘿嘿嘿。”
長生心頭一緊，看到其中一個莊丁從角落里拖出半框木炭，他趕緊移開目光不敢再看。
感受到文長生內(nèi)心的恐懼，賈明仁自覺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于是加快介紹道：“這條皮鞭不用介紹了。這是鐵簽，這是鐵鉗，這還有一把鐵錘，都是對付你手指頭的?！?p> 察覺到文長生的眼神越發(fā)游移，目光在四面墻壁上的血跡處不時掃過，他突地大喝一聲：“張三?！?p> 文長生被他嚇得一哆嗦，就見個子稍矮的那個家丁應(yīng)聲上前：“管事請吩咐。”
賈明仁嘴巴一努：“先給這小子嘗嘗老虎凳的滋味?！?p> “我不要！”文長生終究年少，已經(jīng)被他嚇得膽寒。他掙扎著就想逃跑，奈何身體虛弱沒兩下就被名叫張三的漢子強(qiáng)按在條凳之上。
“放開我，放開我?！蔽拈L生拼命掙扎，賈明仁并兩個莊丁充耳不聞該干嘛干嘛。
也就是不到一袋煙的時間，他就被五花大綁的捆在立柱之上，大腿被繩子束縛住，腳跟下面還被墊了一塊塊青灰色板磚。
“你們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們，我?guī)煾悼墒呛軈柡Φ??！蔽拈L生是真的害怕了。雖然不知道給他腳底下墊板磚有什么名堂，可是通過其它的那些刑具他也能夠想象到，這絕不會是看他太累給個凳子坐那么簡單。
賈明仁倒背雙手圍著他轉(zhuǎn)圈，再次不懷好意的笑道：“干什么？你馬上就知道了。張三，加磚?！?p> 張三應(yīng)聲上前，拎起他腳部綁縛的繩子，又往他腳跟下墊了一塊轉(zhuǎn)頭。
“??！”長生被他掰的膝蓋生疼，忍不住扯起喉嚨怒罵：“王八蛋，你給我等著，看小爺以后怎么收拾你。”
“嘿！那也得你有以后才行，再加。”
“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