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山中的云崆平日里就只是與山下的小小村落有些交流,所以,他是認得這位老大爺?shù)摹?p> 只是老大爺認不出他。
這讓云崆微微失神,等他回過神來,老大爺已經(jīng)從村子里領(lǐng)了一個半大的小伙子過來。
這小伙子他也認識。
站在云崆眼前的小伙子十四五歲模樣,但在時代的鞭策下,他完全是一個出色的成年人了,是一名好府兵,又是一個好農(nóng)夫,被逼得急了,云崆覺得殺人越貨起來也不遜于旁人。
但這并不妨礙他的笑容看起來很是憨厚老實。
老大爺一巴掌糊在他腦袋后面也不能讓他看起來精明一些。
直到云崆掏出十幾枚銅錢,小伙子的眼中才發(fā)出點光來,火急火燎的跑回自己茅草污泥糊成的屋子里提了把直刃長刀出來,站在云崆身邊一副嫻熟老手模樣。
能拿的起刀子,在這大唐意味著能夠殺人。
而在這大唐百姓的樸實觀念里,殺人是最不需要關(guān)注的點,重要的是這個小伙子擁有保護他人的能力。
這也是小伙子想要向云崆展示的東西。
至于殺人,整個天下到處都在殺人,突厥進犯之后,松散的突厥人有不少被富碩的大唐迷住了眼停下了本該回到草原的步伐,這些人與滿地的盜匪,四處流竄的游俠兒,成了大唐百姓們的日常。
名為劉章的小伙子正在展示自己嫻熟的業(yè)務(wù)能力,云崆看在眼里,所以又掏出兩枚銅錢塞了過去,并表示若是他跟隨自己一個來回,沿途吃喝報銷,回來時也有錢拿。
窮小伙無法拒絕這等誘惑,帶著極高的興致開始給云崆領(lǐng)路,走時甚至沒有向老大爺?shù)绖e。
劉章所渴求的很有限,走在最前面的他揮舞長刀開路,使得路邊無辜的花草樹木遭了殃,再不時與云崆交流兩句,試圖用這種表現(xiàn)讓云崆再主動掏些錢出來。
拿了錢總是要好好做事的,只是在兩人腳步不停走到太陽開始西斜時,劉章停下了手上的長刀,也意識到身后一直跟隨他的老道長根本不需要他在前面耀武揚威,甚至都不需要他的所謂保護。
云崆一身白色道袍一塵不染,神色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一點汗水都沒出,反倒是劉章現(xiàn)在有些遭不住了,只是云崆沒有停下腳步,他也不好說要休息。
拖著有些酸痛的小腿與滿身臭汗的身體,劉章雖然不好主動提出,但這并不妨礙他想想如何停下休息片刻。
思考著還要走多少路才能遇到城鎮(zhèn)或集市,劉章沒想到,使自己與身后道長停下腳步的,是一個與他一樣瘦小的少年人。
站在狹窄泥路中央的少年人在云崆看來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同樣是麻布夾雜著獸皮的衣衫,黑發(fā)黑眼的面貌,卻是讓劉章再次拔出了刀子。
少年人沒有因為劉章手中的長刀而驚慌,反而是隔著幾步遠指著長刀咧嘴道:“這是我的了!”
劉章頓時驚駭欲絕,回頭看見云崆身后已經(jīng)鉆出來兩個身穿獸皮的漢子,馬上轉(zhuǎn)頭朝著面前的少年沖了過去,同時喊道:“狗羌奴!”
“漢狗!”
羌人少年見劉章朝他撲來,笑容反倒是猙獰了幾分,喊一嗓子就從腰后抽出一把帶著些銹跡的短刀。
而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的云崆本以為兩人要展開一場兇悍絕倫的廝殺時,不料兩個人都很惜命,一直在對峙與試探中循環(huán)。
而且云崆本以為劉章先前劈砍草木不過是隨意之舉,卻不想劈砍草木時的那些‘招式’就已經(jīng)是全部了。
劉章與少年人的爭斗有些可笑,但云崆身后的兩個瘦削的羌人漢子似乎并不想讓這出鬧劇繼續(xù)下去,其中一個手里拿著厚重的木槌,徑直朝著云崆的后腦勺揮舞過來!
另一個怪叫著就要朝劉章沖過去。
金色的光芒從云崆身上如流水一般涌出,轉(zhuǎn)身一記手刀直接戳穿了身后羌人的胸腹,一身流淌的金光擋下濺開血液的同時,那羌人勢大力沉的一擊在金光之上,也只是激起了些漣漪,發(fā)出一身悶響。
怪叫一聲的羌人不跑了,本想沖向劉章的他發(fā)現(xiàn)原本沒有絲毫威脅的白胡子老頭變成了妖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的羌人想起要跑的時候,云崆已經(jīng)從羌人胸膛里抽出不沾半點血的右手。
游走的雷光從云崆的掌心發(fā)出,將因為恐懼而無法動彈的羌人擊打的飛起來,霹靂的巨響與電光炸開,那羌人胸腹焦黑且空洞的尸體落在路邊的林子里,而尸體肚子里炸出來的東西胡亂飛濺,滿地都是。
等到污穢之物停止落下后,云崆這才轉(zhuǎn)頭看向另一邊的羌人少年。
顫抖的羌人少年手里握著帶血的短刀,面色煞白!
云崆身后的尸體與周圍空氣里的焦糊惡臭讓少年人的面孔糾結(jié)成了一團,嘴一張似乎想要求饒,身下劉章依舊在痙攣的身體卻讓他開不了口,只能帶著點哭腔干嘔兩下。
金光從云崆垂下的右手延伸出一條纖細的絲線,瞬息之間將少年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強大的力量迫使少年丟下了短刀,被金光凌空吊起。
劉章因為先前那個羌人一聲怪叫而驚的微微回頭,被羌人少年沖到近前,肚子已經(jīng)看不成了,血液和各種污穢糊成了一片,即便如此劉章依舊沒有死,卻也已經(jīng)是發(fā)不出像樣的聲音,進氣多出氣少了。
但云崆還需要他來帶路。
所以被吊在半空中的羌人少年就看到了遠比殺人更加恐怖的一幕。
云崆用指尖劃開了劉章的肚子!
取出兩枚銅針與一小盒羊腸線,發(fā)現(xiàn)劉章只有一根腸道被劃開一條不大的口子后,抬頭對臉色有些發(fā)紫的羌人少年問道:“你是羌人?”
因為云崆開口而打了一個寒顫的少年極快的答道:“我阿媽是唐人!”
兩枚銅針自動穿針引線,云崆掏出一枚人參丸子塞到劉章嘴里,之后一指抵在他眉心,又對羌人少年問道:“她教的你漢話?”
“阿媽教的!阿媽還教我寫!我會寫的字比阿爸,比寨子里的長老都多!”
少年看著在劉章蠕動的腸道與傷口中穿梭的銅針,覺得眼前這個面貌和藹的老人那張面皮底下可能是傳說中的魔鬼,為了不被魔鬼折磨,他正在努力思考如何完美回答出魔鬼的問題,這樣說不定魔鬼會因為他的聰慧而不殺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