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鄉(xiāng)遇故知
轉(zhuǎn)眼到了寒假，緣木又被緊急召回到日本去實習(xí)，藍顏是有些失望的，但是她也不是個粘人的小女生，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的來去匆匆，至少在心里，他從沒有離開過。
藍顏父母決定寒假去海南旅游，她本打算要陪緣木的，所以就拒絕了父母的邀請，但是沒想到緣木臨時被召回到日本，藍顏索性就不去湊熱鬧了，讓他們二人世界好好渡個假。
一個人在家倒是落得個清閑自在，沒有人在耳邊嘮嘮叨叨，就是一到飯點就發(fā)愁，早餐西紅柿雞蛋面，午餐雞蛋炒西紅柿，冰箱里各種雞魚肉，藍顏完全不曉得怎么對付它們。晚飯時間，藍顏撇下冰箱里僅有的幾個雞蛋，想出去換換口味。
霓虹初上，車水馬龍，上學(xué)的這兩年，藍顏還沒有回來好好看看家里的變化，原來也是很有韻味的小城了。濕潤的空氣中夾雜著海水淡淡的腥咸，深呼吸還有燒烤的味道，藍顏尋著味道走過一條小路的時候，聽見嘈雜的打鬧辱罵聲。黑暗中，看見一群拎著棍子的流氓圍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那——那不是青峰？藍顏使勁揉了揉眼睛，他怎們會在這里？而且臉上似乎還掛了彩。兩手空空的在人群中站都站不穩(wěn)了。藍顏沒有多想，順手從垃圾堆拎起一根木棒，徑直朝人群走去，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她揮舞著手里的木棒，從人群后面瞬間打倒兩個身材魁梧的家伙，趁著大伙木然之際，逮著空隙，把青峰從人群中拉了出來，邊跑邊喊：“你個豬頭！你不是很能打嗎？怎么落到這步田地！”青峰跟在她后邊，一句話也沒說，靜靜的看著她，手被她牢牢的牽著，就這樣跟著她一路跑。藍顏對這條路很熟，她閉著眼都可以走回家，她拉著他跑到一個窄窄的胡同，窄到只能容納一人側(cè)身的寬度，甩掉了那群家伙。倆人喘著粗氣，相視又不由得笑出聲來，藍顏感覺不對，隨即用手捂住自己和青峰的嘴。那群家伙在隔著他們幾米遠的另一條平行胡同里，罵罵嚷嚷的找了半天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無奈走掉了。青峰怔怔的看著藍顏，用手指了指被她捂著的嘴，藍顏這才反應(yīng)過來，迅速將手抽離，有點囧，又覺得有點好笑，得意的說到：
“這條胡同是我童年的秘密，每次捉迷藏都沒人能找到我，只有我知道這里。”
“你確定只有你一個人知道？”青峰反問道，眸子里是望不穿的過往。
“嗯——也許——”被青峰這么一問，藍顏卻又不那么肯定了。也許，曾經(jīng)，曾幾何時……？她總是在他面前不那么淡定，也許他是自己的克星，她心想著。
“你怎么在這？”藍顏這才反應(yīng)過來要問他。
“因為你在這??！”青峰壞笑道。
“別貧！那群人為什么要打你？”藍顏繼續(xù)追問道。
“因為我先打了他們！”青峰不以為然的說。好像臉上掛彩的人不是他。
“為什么？！”藍顏瞪大了眼睛不解的問。
“因為我知道你會來救我?！鼻喾逭f完深情的看向藍顏。
狹窄的距離，溫?zé)岬暮粑?，藍顏突然覺得自己呼吸困難。
“呃……”藍顏竟被青峰的回答弄得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從他嘴里說出的話，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一直都是，她看不透他，也懶得去猜。
“你臉上在流血，我陪你去醫(yī)院吧。”藍顏說。
“不去！我最討厭去那種地方！”青峰決絕的說。
“那你晚上去哪？”藍顏繼續(xù)問。
“無家可歸?！?p> “怎么會？”藍顏不解的看向青峰，又后悔剛才的追問，愛去哪去哪，關(guān)我什么事，真是多余問一嘴。
“那邊有個快捷酒店，你去對付一晚吧?！彼{顏指向前方。
“我自己？”青峰反問道。
“不然呢?!”藍顏掛了滿臉的驚奇與問號。
“沒帶錢?！鼻喾迓柭柤?。
“我有?！闭f著藍顏把衣服兜翻了個底朝上，也沒見錢的蹤影。一定是剛才跑丟了，藍顏心想，這個倒霉的家伙。
青峰靜靜的看著她，好像在看一尊佛像一樣虔誠。
“跟我回家拿錢?！彼{顏恨恨的說。
“跟你回家？”青峰的喜悅溢于言表。
“我爸媽不在家——”藍顏說完就想找堆草叢鉆進去，不再出來。原來我才是豬腦子，為什么要說這個?。?！
“你說我這算不算他鄉(xiāng)遇故知？”青峰屁顛屁顛的跟在藍顏身后。
“閉嘴！”藍顏讓青峰閉嘴的同時，也警告自己多說無益。
路燈下，藍顏走在前面，青峰走在后面，有一瞬間，他們的影子重合到一起，然后，又分開。
藍顏父母的家不算華麗，卻很溫馨。暖色的墻紙，暖色的窗簾，被暖色的燈光映襯的格外溫柔。青峰被墻上的一組照片吸引：海邊，一個梳著齊劉海的小姑娘穿著棉布碎花裙子，光著腳丫踩在金色的沙灘上，在陽光下天真無邪的笑著，青峰仿佛能感受海風(fēng)在吹拂她的發(fā)，淡淡的，輕輕的。另一張，應(yīng)該是冬天的海邊，小姑娘張開雙臂，身體側(cè)向一邊，歪著可愛的小腦袋，她的背影像是在跳房子。下面一張，是小姑娘蹲在路邊在喂一只流浪貓，她溫婉的笑似乎溢出了照片，超越了時空感染著青峰，他不禁跟著溫柔的笑。旁邊一張，小姑娘手里捧著獎狀，自信的笑著，小姑娘長大了。最后青峰把目光移向并鎖定在全家福，他確定這是一個溫暖的家庭，是他向往的，可又永遠都得不到的，原來藍顏身上擁有著他所渴望的一切，都在深深的吸引著他，讓他不能自拔。
照片墻下面正對著一架鋼琴，復(fù)古的棕紅色，溫暖而深邃。青峰坐在鋼琴前，細長的手指不自覺的蹁躚在黑白琴鍵上，忘情的彈奏了一曲“藍色的夢”。
藍顏看著他的背影，不禁心頭一顫，這個專橫跋扈的存在原來也有安靜的一面，他看照片的時候是那么專注，好像在看老朋友一樣；他彈琴時是那么投入，似乎把整個心都傾注在里面，藍顏甚至都不忍心去打擾他。一曲過后，他回頭發(fā)現(xiàn)她在看他，手里還捧著藥箱，他乖乖的重新坐回到沙發(fā)上，像等待醫(yī)生檢查傷口的小孩子。藍顏拿出消毒棉簽，小心的沾了一些碘伏，又小心的在他臉上粘了粘血跡，重復(fù)了很多遍，才把干涸的血跡清理干凈。
“謝謝你，藍顏?！鼻喾屐o靜的看著她。
“嗯，以后少惹點麻煩最好。”藍顏繼續(xù)揩拭著他的傷口。
“圣誕節(jié)前幾天，我父親走了。”青峰淡淡的說。藍顏的手突然停住，靜靜的看著他，他眼里有憂傷，有不舍，有脆弱，曾經(jīng)在他嘴里的老爺子，原來也是他心里最親的人，他一直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裝堅強，眼前的這個男人，此時在她面前卸下偽裝，她竟然憐憫的想抱住他，舔舐他受傷的心。
“你要我放120個心，我才沖動的跟著你……”藍顏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從剛才的情緒中清醒過來。
“顏顏，爸爸媽媽過年不打算回去了，你去外婆家過年吧，正好外婆和舅舅姨媽都想你了……”電話里傳來藍顏媽媽的聲音，坐在一旁的青峰聽了個清楚。
“媽，你倆也太……”還沒等藍顏說完，就聽電話那邊藍顏爸爸在喊：“菜糊了，快來幫幫我！”
“好了，顏顏，先這樣哈，媽媽再打給你，乖。”藍顏張大了嘴，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放下電話，藍顏一時還反映不過來，這是什么情況？
“你被拋棄了？”青峰笑著問。
“是啊，你過年去哪里呢？”藍顏問道。
“去你外婆家吧。”青峰微笑。
“啊？？？！??！”藍顏抑制不住的驚叫起來。
“你知道的，我沒地方去……”此時的青峰就像一只寵物狗，眼巴巴的看著他的主人。
藍顏再一次懊悔不該問他的，可是又沒法拒絕他。
搽完藥，兩人都餓的肚子咕嚕咕嚕響，面面相覷后，青峰問：家里有吃的嗎？”
“有倒是有，可是我不會做。”藍顏無奈的搖搖頭。
“等著吃吧?！鼻喾遄孕艥M滿的說道。
青峰從冰箱里拿出魚和肉，扎著圍裙在廚房里忙活了好一會兒，端出來一盤清蒸魚，一盤紅燒肉，色香味都不錯。藍顏不敢相信，眼前的青峰和那個做月子菜煮各種米粥的青峰是同一個人。
“我爸生病時學(xué)的，我爸沒留住，手藝留住了……”青峰苦澀的笑笑。
這是藍顏回到家后最豐盛的一頓晚餐。
那天晚上，藍顏沒有讓青峰離開，她讓他睡在自己的房間，她睡在父母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