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療毒
蕭默本不想讀信,清玄道人給他的囑托是把書信當(dāng)面給慕容言。師尊沒說可以給別人看,蕭默就不給別人看。
現(xiàn)在的情況有些難辦,慕容言不在南陵畫苑,整個畫苑也只剩下他的四名弟子,眼前的情況若想要繼續(xù)推進(jìn),就只有這個辦法。
蕭默念完,將信紙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回信封之中,環(huán)視道:“書信念完,幾位可相信我了嗎?”
“我們哪知道書信是真是假?說不定就是你惡意偽造來洗脫罪名的!你還敢拿自己師父的名頭來誆騙,無恥至極!”瘦弟子怒道。
蕭默只感覺胸中一口氣突然泄掉,無奈得扶住了額頭。
看來這個瘦弟子,脾氣大,腦子確實不太好。
“師弟不可胡言亂語?!贝饔耵⒆拥母邆€弟子道,“當(dāng)年銅曲山一戰(zhàn)的細(xì)節(jié),罕有人知,我們也是偶爾聽師父提起一兩次,外人又怎會了解得如此詳細(xì)?更何況書信在手,筆跡總是不會騙人的?!?p> “那我剛才說有書信的時候是誰非要動手?那會兒你怎么不說這話裝理智?”蕭默腹誹。
即便蕭默性子平淡,此時也被這些人前前后后莫名其妙的行為搞得十分惱火煩悶。
他看了一圈正在調(diào)息的四個弟子,強(qiáng)忍著怒火,壓下把他們再打一頓的念頭,說道:“既如此,慕容先生什么時候回畫苑?”
帶簪子的高個弟子回答道:“師父中了刺客一劍,確實受了傷,正在一僻靜處靜養(yǎng)。如果閣下放心,我可以代為傳遞書信?!?p> “不放心。”蕭默面無表情,冷冷道。
剛才說打架就打架,現(xiàn)在打輸了又稱自己閣下,難道這些公子哥都是屬狗臉的?
晚上接連發(fā)生的事情讓蕭默心情很差,平日里不用的臟字也接連蹦出了腦海。
“具體在哪?”蕭默聲音依舊冷漠。
“妄想!師父所在之處,怎么可能隨意告知……”矮個子脫口而出。
話沒說完,蕭默眼色一狠,轉(zhuǎn)過身,照著矮個兒弟子的臉上就是一腳。
“我讓你癡心!我讓你妄想!我讓你護(hù)師心切!我今天不踹死你個屬狗臉的我就不姓蕭!”
蕭默一邊罵,一邊腳上不停地向矮個兒弟子的臉上踹,說一句就踹一腳,一下比一下用力。
解氣!
蕭默心中只感覺說不出的暢快。他平日里習(xí)慣了分寸感,從來沒想過,原來欺負(fù)人也可以有這般舒爽。
“唉!別踩了!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矮個兒弟子一邊哀嚎,一邊試著閃躲,可惜蕭默的腳就像是粘在他的臉上,每一角都踹得結(jié)結(jié)實實。
旁邊三人看了,心里微微發(fā)寒的同時,竟然有些慶幸。
還好這踹的不是自己。
接連踹了好幾腳,蕭默感覺心情好多了,甚至還撩了一下因為用力而晃亂的額前發(fā)絲,蹲在地上道:“還犟嗎?”
矮個兒弟子早就被踹得鼻青臉腫,哭哭啼啼地回答道:“不敢了?!?p> “叫什么?”
“賀豐。”
“他們仨呢?”
“馮嘯峰、王一山、韓廷?!辟R豐捂著臉,老實說道。
“慕容前輩在哪?”
賀豐左右看了看三位師兄弟,臉色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說話!”蕭默突然拔高聲調(diào)。
戴玉簪子的高個兒,也就是王一山嘆了口氣,搖頭道:“閣下某要為難賀師弟了。師父中的是寒氣劍傷,傷口一直不愈合,需要落霞山的清心草和北邊天山的雪絨花做藥。為尋草藥,師父現(xiàn)在人在百花山莊,閣下如要找?guī)煾?,可以去看看?!?p> 蕭默扭頭道:“那你們在這兒呆著干嘛?”
“師父遇刺,畫苑人人惶恐,生怕那人再來,所以都各自離開了,只有我等四人留在此處守著,等待師父回來?!?p> “那你們?yōu)槭裁床桓グ倩ㄉ角f?”
王一山苦笑道:“百花山莊何等勢力,又怎會讓我等寄宿其中?”
蕭默先是一怔,隨后點了點頭,感覺說的也有點道理。
百花山莊在江左的勢力,絕對遠(yuǎn)高于任何門派。
行走江湖,磕磕碰碰在所難免。受了傷就要治療,治傷就需要藥材,買藥材,就往往躲不開百花山莊。
這世上有兩種生意最賺錢,兩種都和人命有關(guān)——要人命的刺殺生意和救人命的醫(yī)藥行當(dāng)。
百花山莊,富可敵國。
現(xiàn)在慕容言在百花山莊,想必是作為南陵畫苑的主人有幾分面子,只是這面子竟然還不夠帶上親傳的四個弟子。百花山莊的架子可見一斑。
蕭默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自己現(xiàn)在寂寂無名,大概是一樣進(jìn)不得門。
畢竟自己初入江湖,連尋常認(rèn)識自己的人都沒有幾個,更何況百花山莊。
想到這里,蕭默突然想起來先前四人的說辭,質(zhì)問道:“你們說是我殺了顧南安,誰告訴你們的?”
“是一個不認(rèn)識的年輕人。”胖弟子馮嘯峰道。
“那你們就信?!”蕭默大聲喝道,又生氣又無奈。
南陵畫苑都是些什么人啊……
馮嘯峰自嘲地笑笑道:“顧師兄死在逍遙峰山腳下,死不見尸。師父本就因此氣急攻心,我等也焦急萬分,可卻再沒有消息傳來,我等便有了你們殺害師兄的猜測,那人又恰好有證據(jù)……”
蕭默扯了扯嘴角道:“那現(xiàn)在怎么知道自己蠢了呢?”
“因為你的功夫確實不俗,顧師兄未嘗勝得了你。為九州評劍爭奪青云榜而出手的猜測也就不成立了。除此之外,想不到你們有什么仇怨,你沒有殺他的理由?!瘪T嘯峰道。
“你們幾個,會參加九州評劍嗎?”蕭默問了一句。
四人同時搖了搖頭,賀豐則恍得臉上肉痛,齜牙咧嘴。
“不去就好?!笔捘f道,“如果你們誰參加,下次遇上我,我把你們往死里打?!?p> 蕭默撂下一句話,轉(zhuǎn)身離開了。
……
金星河只著一身輕紗,隱隱約約露出嬌嫩的肌膚顏色,分外誘人。
陳越則小心翼翼地點燃最后一個小香爐,伸手將火捻子抖滅,把香爐擺放在金星河的床邊。
“姑娘準(zhǔn)備好了沒有?”陳越問道。
雖然他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聲音卻有些微微顫抖。這絕不僅僅是因為金星河這副惹人的樣子,還有對接下來解毒過程的緊張。
金星河則是大方得很,說道:“小女子只需要端坐即可,沒什么好準(zhǔn)備的。反而是公子,光是點這幾個小香爐就廢了好些功夫,真正沒準(zhǔn)備好的,是公子你吧?”
陳越尷尬地笑笑,辯解道:“這些草藥畢竟是用來煮藥湯的,想要點燃還是難了點?!?p> 說完,他便神情嚴(yán)肅,看向金星河道:“姑娘,閉目靜氣,將雙掌伸出來。我運(yùn)氣疏導(dǎo)之時,姑娘請心中觀想樹木枯榮之變化,以防心煩意亂。”
話是這么說,實際上其實哪里有什么觀想的玄妙法門,難道心中有一棵樹,人就能長出葉子來?不過是強(qiáng)制讓人進(jìn)入特定的心緒之中,順便轉(zhuǎn)移注意力罷了。
金星河閉上雙眸,臉上雖然因為先前著汗,已經(jīng)擦去了脂粉,但仍不失秀媚之感。不得不說,有些人骨相生得好,閉目也有動人之美。
陳越收起雜念,將雙手貼上金星河掌心,《枯榮訣》驟然運(yùn)轉(zhuǎn)。
青黃兩色之氣浮現(xiàn)。
左手一股青氣,自下而上,翻涌升騰;右手一股黃氣,自上而下,旋轉(zhuǎn)墜沉。
香爐里燃燒著草藥,煙霧有些苦,但此時也被這青黃兩色之氣牽引,漸漸化為了一個圈。
黃氣代表著枯萎,陳越內(nèi)功運(yùn)轉(zhuǎn)之下,將金星河原本就殘余不多的內(nèi)力沾染上這股肅殺之氣,金星河的丹田之中眨眼間如大漠般干涸。
內(nèi)力不斷消耗,金星河的臉上也浮現(xiàn)起痛苦之色,好似比先前噬靈之苦還要再痛一分。
五六次呼吸之后,陳越眼神一變,左手化掌為指,點在金星河的眉心。
枯萎之氣仍在源源不斷灌入金星河的體內(nèi),此時撤去生機(jī)之氣,更是危險。
這就是逼出噬靈之毒的辦法!
金星河難忍痛楚,呻吟出聲,一股陰毒之力順著她的經(jīng)脈走上百會,不斷積聚。百會穴竅穴脹滿,而其下的經(jīng)脈卻填滿了枯萎之氣,毒力無處可去,便在金星河的頭腦之中亂撞。
陳越的一指點中,就如同給了這些無處安放的毒力一個出口,將噬靈引導(dǎo)而出。
“毒性之蟲”似有實體,慢慢爬出了金星河的腦中,爬進(jìn)陳越運(yùn)轉(zhuǎn)生榮之氣的左手指尖。
陳越死死地盯著左手,不敢有絲毫松懈。
一次呼吸,兩次呼吸……
“毒蟲”爬得很慢,足足十六次呼吸之后才整個爬出,軟趴趴地“趴在”陳越手指之上。
就在這一剎那,陳越突然收指于眼前,功法倒轉(zhuǎn),枯氣轉(zhuǎn)榮,榮氣轉(zhuǎn)枯!
尋常功法,內(nèi)力倒行是武學(xué)大忌,基本等于嫌自己活得長。唯獨《枯榮訣》最講究這枯榮之間的循環(huán)變化,所以可以正反運(yùn)轉(zhuǎn)。
眨眼之間,陳越左手指尖的生榮之氣就化為了枯萎之氣,混著草藥燃起的煙霧,將那噬靈之毒硬生生在指尖點燃!
雖然眼不見明火,但陳越感受得到指尖傳來的熾烈,與伸手進(jìn)烈火之中并無二致。
只是指尖疼痛萬分之余,陳越卻毫不在意,反而內(nèi)心欣喜若狂!
在他眼里,香爐點燃的草藥升騰起煙霧,在半空中凝成幾個方正有力的字形。
“【金刀劫】支線任務(wù)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