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招
皎月初上,漸圓。
月光如水銀瀉地,灑遍城郊的每一寸土地。
陵城之所以算作大都城,不僅僅是城池宏偉雄麗,就連城郭外的城郊也是建設(shè)得極好。
蕭默從張村落腳的客店出門,一路不緊不慢,繼續(xù)向東走去。
夏夜并不會很涼,風(fēng)也濕潤。城東郊外樹木不多,故而蕭默經(jīng)過的地方都是一片坦途,通行順暢。
只消一刻鐘,蕭默就走到了今晚的目的地。
南陵畫苑。
盡管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多月,蕭默站在畫苑門外時,還是情緒復(fù)雜。
下山之前,蕭默曾經(jīng)泡在藏經(jīng)閣三天,瘋狂地瀏覽江湖各種奇聞雜事,想要對山下的世界多了解一點。
讀到最后,蕭默才明白,這位從未謀面的顧南安能夠代替南陵畫眼參加九州評劍,意味著他被寄予了多大的厚望。
“慕容老先生通達(dá)事理,有先賢風(fēng)骨,希望能夠理解吧?!?p> 蕭默默念著,叩響了畫苑的大門。
朱紅色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后面繞出一個瘦小的小廝。
“這位公子,入夜了,來畫苑有何要事嗎?”小廝看著很精神,看來蕭默來的并不算晚。
蕭默呼出一口濁氣,情緒已經(jīng)平靜,說道:“叨擾了,在下逍遙峰……蕭默,想見慕容老先生一面?!?p> 小廝眼神微變,但很快收了起來,禮貌道:“原本這個時辰已晚,主人是不見客的,但既然是逍遙峰的客人,還請等待片刻,容我去通傳一聲?!?p> 蕭默點了點頭。
朱紅大門關(guān)上,郊外再度歸于寧靜,只有月光。
南陵畫苑建在如此偏僻的城郊,據(jù)說是為了遠(yuǎn)離喧囂市井,歸于荒野沉寂,這樣才能磨練心性、多欣賞自然風(fēng)光,有益于書畫的練習(xí)。
只是蕭默看了一圈,并不認(rèn)同這一點。
如若真心想要融于自然,為什么這畫苑要修建得如此富麗堂皇?連大門都有小廝看護(hù)?
說到底,還是為了討好富家的紈绔子弟罷了。
但又不得不承認(rèn),這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江湖地位。
不怪蕭默又犯這種胡亂分析的毛病,而是深夜在門外等候,實在是百無聊賴。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蕭默就聽見門內(nèi)腳步聲傳來。
只是……人有點多。
蕭默心中剛得出判斷,就聽見一陣陣衣擺獵獵之聲,月光似乎也黯淡了些許。
這不是蕭默的錯覺,而是畫苑圍墻之內(nèi),竟同時跳出來四個衣著講究的年輕人。四人輕功落地,各自亮出兵刃,將蕭默團(tuán)團(tuán)圍住。
蕭默皺起眉頭,回首又看了看大門上的銀鉤鐵劃的四個大字。
確實是“南陵畫苑”,自己沒有走錯路。
“諸位這是什么意思?”蕭默疑惑道。
環(huán)視一圈,四人雖然佩飾略有差異,但服裝都是統(tǒng)一的黑白水墨風(fēng)格。正前方這位手持一柄裝飾著青色穗子的長劍,頭頂插著一根墨綠玉簪子,蕭默之所以注意他,是因為他的氣息綿長,應(yīng)該是四個人里內(nèi)功修為最高的。
此時也是他先開口:“你就是蕭默?”
“正是在下,這位兄臺認(rèn)識我?”蕭默嘴上搭話,眼睛卻在看兩側(cè),耳朵則注意聽身后的動靜。
這就是被人圍住的被動之處。你需要注意的事情實在太多,而稍有不慎,就會露出破綻。
此時周圍四個人雖然沒有立刻動手,但氣機牽引之下,已經(jīng)是劍拔弩張的氛圍,動起手只是早晚的事情。
還是那個戴玉簪子的回話:“你做的事情,南陵畫苑不認(rèn)識也不行!”
蕭默道:“這其中可能有誤會。在下想和慕容先生面談,到時候誤會一定可以解除,我和諸位也可以免去一番打斗?!?p> “呸!”旁邊一個身材略矮的小子啐道。
此人手持著一根齊眉棍。只是這齊眉棍齊的是尋常男子的眉,現(xiàn)在被拿在他的手里,快要和他整個人一樣高了。
“你是什么東西,也配見我?guī)煾??”還是那個矮個弟子在說話。
“你今天入夜前來,到底什么目的?”
“師兄,不用和他廢話,今天他送上門來,也免得我們兄弟幾人費力去找他!”
余下兩人一胖一瘦,拿的都是南陵畫苑的招牌兵刃——鑌鐵判官筆。只是瘦子拿的一根略長些,而胖子則是雙手各有一根。
蕭默眉頭緊皺,感覺眼下的氣氛正在被惡意抬高情緒,這很不利于談話。
而是很適合動手。
于是蕭默動手了。
只見蕭默雙掌一錯,腳下猛地踏前一步,只是眨眼就已經(jīng)跨過兩尺距離,直取眼前那個戴玉簪子的。
對方?jīng)]有想到蕭默會先出手,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情急之下,戴玉簪子的臉色劇變,急忙橫劍架在身前,腳上也跟著連連后退,根本不敢和蕭默正面交手。
蕭默只是伸手一搭,就扣住了對方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擰,那柄裝飾著青色穗子的長劍就隨之脫手。
此時其余四人也反應(yīng)過來,各自抄起自己手上的家伙攻來。
蕭默只是一個探身,躲過身后橫掃而來的一根棍棒,右手就接過了那柄長劍。
“棍子出手慢了點,風(fēng)聲卻不小,完全是虛張聲勢?!?p> 蕭默心下立刻對此人的功夫水平有了判斷,當(dāng)即翻身,順勢將長劍遞出,正點在棍棒中間。
一聲木材斷裂的聲音響起,齊眉棍登時被刺成兩截。
只要鐵器夠鋒利,砍斷一根木棍很容易,但一劍刺斷木棍,就完全是蕭默內(nèi)功的厲害了。
那矮個子弟子本就是因為身材短小,所以才用了攻擊距離較長的齊眉棍,現(xiàn)在只有兩截在手,他也慌了神。
眨眼之間,四人之中,已經(jīng)有兩人失了兵刃,余下的兩人也不敢再上前。
蕭默卻并沒有停下身形,而是長劍一抖,內(nèi)力瘋狂灌入長劍之中,寧靜的夏夜突然因此狂風(fēng)大作。
《逍遙劍法》之【摶扶搖】!
出手之后,三根判官筆也因此脫手,被蕭默一把拿在懷里。
三招,蕭默已經(jīng)將四人盡數(shù)擊敗。
蕭默站立正中,左手手指夾住三根判官筆,右手長劍斜指地面,氣度說不出的瀟灑。
而蕭默則是一邊看著失去兵器的四人,一邊心里想著別的事情。
“算上山中修行的時日里,我已經(jīng)練過了許多不同種類的劍法,但情急拼斗之下,使得卻還是最熟悉的幾招,這確實是個問題?!?p> 正在蕭默總結(jié)經(jīng)驗之時,四人則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們沒想到蕭默的功夫會有這么好,三兩下就解除了自己的兵器,這比正面擊敗還要讓人難以接受,簡直是羞辱!
他們哪里知道,這只是因為蕭默覺得這樣最快,傷害也最小。
三個人同時看向戴玉簪子的那個弟子,眼神明顯是在問怎么辦。
蕭默面朝著此人,眼神凌厲,手持長劍一步步走了過去。
“你別過來!我不怕你的!你敢動我的話,我……總之不會放過你的!”
他很想拿出尋常那一套欺男霸女的威脅說辭,但突然想到蕭默是逍遙峰清玄道人的徒弟,哪里會受他威脅?
眼看蕭默越走越近,他只感覺兩腿發(fā)軟,幾欲跪倒。
江湖中人,當(dāng)你武功不如別人的時候,你就是任人擺布。
劍光一閃,戴玉簪子的那個當(dāng)即就驚懼得肝膽欲裂,差點就尿了褲子。
回過神來,他才發(fā)現(xiàn)長劍已經(jīng)被蕭默插回自己手上的劍鞘之中,而對方則已經(jīng)轉(zhuǎn)身,只留給自己一個背影。
情緒大起大落,戴玉簪子的終于支撐不住,癱倒在地。
蕭默將三根判官筆也扔在地上,攤開雙手道:“我今日前來,并沒有攜帶兵刃,也沒有任何敵意,只是想找慕容老先生當(dāng)面賠罪。顧南安顧兄之事,我問心無愧,甚至還算是幫顧兄報了仇。諸位,還請帶我見慕容老先生一面,我想一定可以解除誤會?!?p> “報仇?你還真敢說!明明是你親手殺了顧師兄!”瘦弟子怒道。
蕭默眉頭緊皺,說道:“哪里來的消息?我連顧兄的面都沒見到,是一個神秘組織的人加害顧兄,還搶走了顧兄所帶的禮物?!?p> “信口雌黃!顧師兄游歷江左,挑戰(zhàn)各路年輕俊杰,為九州評劍做準(zhǔn)備。你擔(dān)心顧師兄會搶了你的名次,所以痛下殺手!為了一己私利可以罔顧道義,不惜害人性命,逍遙峰的人都是你這般禽獸行徑嗎?”瘦弟子義憤填膺。
“哼,師兄何必廢話,我兄弟四人打不過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絕不會低頭!”胖弟子神色堅毅,一臉視死如歸。
蕭默愣了愣,回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那個戴玉簪子的,心想你們里面這功夫最好的人都已經(jīng)慫成這樣了,你說“兄弟四人絕不低頭”的時候就不害臊?
可憐蕭默,緊張對峙之下,依然容易抓不住重點。
“我已經(jīng)說了,今日前來是當(dāng)面賠罪,并無惡意。我不知道消息怎會傳成這樣,但我?guī)Я藥熥鸬挠H筆書信,說清了事情原委。諸位就算不信我,只要讓我見到慕容先生,自然會真相大白?!笔捘忉尩?。
“哼,你果然居心叵測!師父半個月前被人襲擊,中了寒氣劍傷,你現(xiàn)在前來,一定是要趁機加害我?guī)煾?!”戴玉簪子的總算壯起膽子,吼了一句,卻暴露了這一隱秘的消息。
蕭默眉頭緊鎖,事情遠(yuǎn)比他想象的還要復(fù)雜。
慕容先生遇刺?
寒氣?
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