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趙合歡聽到獨活起來的動靜,獨活沒有叫她,一個人離開。
趙合歡在山野間摘了一些野果,一個人去河邊,花了一下午的功夫抓了一條魚,整個人歡呼雀躍。
獨活一回來,她便將這些東西堆在他面前,欣喜的看著他。
“你去山上了?”獨活問道。
“山上有許多果子,可以吃好久。”趙合歡開心道。
“扔了,有毒。”獨活站起身,從包裹里拿出兩個饅頭。
“你怎么知道?”趙合歡看著那些新鮮的果子,心里有些不舍。
獨活將果子扔在洞外,隨后坐在火堆旁啃著饅頭。
“魚應(yīng)該能吃吧?!壁w合歡看了看被獨活扔掉的果子,雖然不舍,但她知道獨活不會騙她。
“能吃你為什么不烤?”獨活問道。
“我在等你。”趙合歡道
“我回來了,你為什么還不烤?”獨活又問。
趙合歡一時間有些氣結(jié),看了看無動于衷的獨活,心里腹誹了一句。
“以后別去山上了。”獨活接過她手里的木棍,將另一個饅頭給她。
“為什么?”趙合歡問。
“危險。”獨活撕掉半條魚,將另外半條給她。
“我今天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趙合歡接過魚,聞到一股濃濃的肉香。
獨活沒有再說話,將手里的魚皮慢慢剝掉。
獨活的話一直很少,對于她的疑問從來都不解答,只是明確的告訴她答案,聽不聽就是趙合歡自己的事了,但趙合歡從來不敢不聽,畢竟獨活從來沒有錯過。
“你一直都是一個人嗎?”趙合歡問道。
獨活盯著高高低低的火焰,沒有說話。
趙合歡看著他,“山里面這么難,我們?yōu)槭裁床坏匠抢???p> “住哪兒?”獨活抬頭看著她。
“城里面有很多廢棄的地方,我看到有很多乞丐住在那里,我們····”趙合歡還沒說完就被獨活打斷。
“我們不是乞丐!”獨活扔掉手中的魚,雙眸蔓延出濃濃的怒氣。
獨活的瞳仁很小,盯著別人的時候,總會讓人有種針扎的感覺。
“你以后別那么多廢話,不想住就滾!”
趙合歡咬著嘴唇?jīng)]有再說話,彎下腰將魚拾起來。
有些人哪怕過的再不如意,也不會輕易向世人屈服。
趙合歡不知道獨活的過往,不知道獨活的家人,不知道獨活的打算,不知道獨活的一切,對于他的了解,趙合歡只知道名字和他身邊的一把匕首。
當(dāng)晚兩人沒有再說話,獨活側(cè)著身沉沉的睡去,手里緊緊地握著那把匕首,將它放在心口。
匕首上刻著一條虺,她年幼的時候聽父親講過,虺五百年化為蛟,蛟千年化為龍,龍五百年為角龍,千年為應(yīng)龍。
虺這種東西一般出現(xiàn)在王公貴族身上,匕首上的虺,雙目圓瞪充滿殺意。
趙合歡看了看獨活,又看了看匕首,輕輕地嘆了口氣,他不說,她也不會去問。
入冬了,日子越來越難,單薄的衣服已經(jīng)抗拒不了寒風(fēng)。
山腰要比別處冷得多,每次獨活回來,發(fā)間都帶著些白霜。
趙合歡將自己縮成一團,靠在火堆旁,忙著手里的針線活。
自從上一次她險些被一條蟒蛇吞掉后再也不敢去山上了。
趙合歡不想當(dāng)廢物,她讓獨活買了一些布料和針線,繡成帕子賣給青樓里的姑娘,雖然便宜,但也能賺一些銀子。
獨活回來湊在火堆旁烤著冰冷的雙手。
趙合歡發(fā)現(xiàn)他將自己的臉埋在陰影里,湊過去問道:“又與人起爭執(zhí)了。”
獨活動了一下手指,“明日我們搬去城里?!?p> 趙合歡問,“住哪兒?”
“擋風(fēng)的地方?!豹毣畹捻永锓瓷涑黾t色的火焰。
第二天,他們就搬到了城郊的一個破廟里面。
這里原住著一群乞丐,現(xiàn)在就剩下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獨自生活在角落里,其他人都不見了。
看了看獨活臉上的傷,趙合歡想以一敵十,大概是一場惡斗。
每天晚上,女人的孩子都會啼哭,獨活總是不悅的皺起眉頭,但從來沒有說什么。
趙合歡不想讓勞累了一天的獨活連覺都睡不好,便起來幫著女人一起哄孩子。
一來二去兩人也就熟了起來。
“姑娘,你今年多大?”那女人白天和她閑談,也幫著做一些針線活。
“十六。”趙合歡答道。
“那你父母呢?怎么舍得扔下你一個人?”女人可憐道。
“死了。”趙合歡繡完最后一朵合歡花,將針線咬斷。
“唉,到哪兒都有可憐人?!蹦桥四艘话褱I水,嘆了口氣。
“平兒的父親呢?”趙合歡問道。
“我不知道?!蹦桥似萜莅ОУ恼f道,“我是逃荒逃過來的,被別人騙到這里,那群乞丐奪了我的身子,將我關(guān)在這里。那幫人每天去討飯,回來分我一點,倒也沒餓死,不過誰有需要,就來我這里解決,也不知哪天就懷上了,是誰的我也不知道。”
平白的,趙合歡心頭突然涌起一股惡心。
一些畫面在腦子里一閃而過,趙合不受控制的將針線扔在地上跑了出去。
趙合歡爬跪在一口井邊,拼命地甩著腦袋,迎著寒風(fēng),想甩掉那些不好的記憶。
“這不是經(jīng)常和那個小子混在一起的女人嗎?”幾個乞丐看到她,目光不懷好意。
趙合歡跪在井邊,看著井水里的倒影,覺得有些骯臟。
突然水面的倒影里出現(xiàn)了另外幾張臉,渾濁的口氣吐在她的臉上。
幾雙充滿泥垢的手按在她身上,捂著她的口鼻,不由她掙脫,將她拽入了一個破舊的木屋里。
幾個長得歪瓜裂棗的男人笑瞇瞇的看著她。
“這小娘子長得還真不賴,都是乞丐憑什么他過得這么好?!?p> “就是,咱們也嘗嘗。”
“滾開。”趙合歡打開他們的臟手,“他才不是乞丐!”
幾個乞丐被趙合歡的動作激怒了,“裝什么貞潔烈女,今天還能讓你跑了!?!闭f著幾個人欺上來。
趙合歡踢打著他們,換了數(shù)不清的拳頭。
嗓子喊的嘶啞,記憶與現(xiàn)實重疊,衣衫被剝落,寒風(fēng)凌遲著肌膚,記憶開始混亂。
趙合歡哭著求饒,“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放了我吧。”
趙合歡的求饒聲,反而更引起了乞丐們的興致。
“咦,她身上怎么這么多疤,真惡心。”
“嘿嘿,別看那小子年紀小,花樣還挺多。”
“有女人就不錯了,還挑什么?!?p> 幾個乞丐匆匆的脫了自己的衣服。
“我先來。”
“我先來”
趙合歡閉上眼睛,絕望蔓延在四肢百骸,準備咬舌自盡。
“哐啷”一聲,木門被踹開。
巨大的涼意席卷眾人。
獨活拿著匕首沖向這些人,與他們廝打在一起。
趙合歡不敢睜眼,抱成一團顫抖的縮在角落里。
恐懼入侵了她的整個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幾乎已經(jīng)被凍的失去知覺,隱隱約約的感到有東西觸碰。
獨活將一件衣服蓋在他身上,擁住她給與她一些溫暖。
趙合歡針刺一般的推開,狼狽的向后爬去。
裸露的肌膚在寒風(fēng)里凍的紅腫。
獨活將她拽起來,“趙合歡!”
趙合歡掙扎著哭喊道:“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眼神渙散,整個人被恐懼魘住了。
獨活一掌扇在她的臉上,尖叫聲在空中戛然而止。
一行鮮血從趙合歡的鼻孔里流出來。
趙合歡緩緩地將目光移到他的臉上,眼淚從眼眶里漫出來。
“獨活?”趙合歡怔怔的喊出他的名字。
獨活將她身上滑落的衣服扶好,沉聲道:“是我?!?p> 趙合歡撲進他的懷里,嚎啕大哭。
獨活抱著她,直到太陽西落,出門的時候,天地一片蒼白。
那幾個乞丐赤身裸體的被綁在雪地里,凍了一個下午。
看到他們出來,連連求饒。
“怎么處置他們?”獨活問。
趙合歡顫顫巍巍的站在他后面,不敢抬頭。
獨活將她拽出來,厲聲道“看著他們!”
趙合歡被獨活強迫的抬起頭,看到那些骯臟的人,失聲叫了出來,慌張的閉上眼。
獨活冷冷的看著她,“我不想帶著一個累贅?!?p> “我不敢看?!壁w合歡哆哆嗦嗦的拽著獨活的胳膊。
“那就把它割下來,埋進雪里?!?p> 獨活的話響在她的耳邊。
一下一下的撞擊著她的心。
趙合歡看著獨活,雪逐漸大了起來,落滿兩人的了肩頭。
趙合歡拿著獨活的匕首,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幾個男人。
“姑奶奶,求求你,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p> 求饒聲此起彼伏的響在耳邊,與之前的情境一模一樣,只是角色轉(zhuǎn)換了而已。
聽著這些求饒聲,趙合歡心口的濁氣一下子煙消云散。
這就是強者的滋味?
趙合歡蹲下身,看著那縮成一團的黑東西。
破開了羞恥,,這東西一點也不可怕,反倒生出些可憐的意味。
“真惡心。”趙合歡用刀柄碰了碰。
抬頭看了看那乞丐的表情,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愉悅。
“求求你了,我再也不敢了。”那乞丐哭著求饒。
趙合歡嘆了口氣,“我剛也哭了,可是你沒放過我?!?p> 趙合歡轉(zhuǎn)身看了一眼獨活,立在雪地里的他,像一尊佛。
趙合歡面無表情的看著乞丐,在這些人的眼中趙合歡的臉和獨活重合在一起,透露出一股冷冽的光,宣告者死亡的訊息。
求饒聲鋪天蓋地的傳來,趙合歡“噗嗤”笑出了聲。
匕首鋒利無比,輕輕地就劃破了一層表皮,換來的是面前人撕心裂肺的叫聲。
污血滴在白雪上,殷殷暗紅。
一股惡心黏膩的觸感從毛孔中散發(fā)到全身。
手起刀落。
陰影退散。
那乞丐慘叫著昏了過去。
白雪被染紅,片刻后又落上了一層,蓋住了觸目驚心的痕跡,還是一片潔白無暇。
趙合歡止不住的反胃,跪在地上嘔吐了起來。
雪大的幾乎要將天地淹沒,與天地比起來,他們微不足道。
一切都結(jié)束了,記憶里的那些東西一并被掩埋,隨著雪化進了泥土里。
獨活將趙合歡抱了回去,火光下女孩熟睡的臉上還掛這些淡淡的淚痕,時不時的抽搐一下。
如果不是人禍,他們可能一輩子都遇不到。
“可算找回來了,我還擔(dān)心·······”女人被獨活的一個眼神嚇得禁住了聲。
“以后把你那些臟事爛進肚子里?!豹毣钅昧素笆祝Z調(diào)冷的像刀子一樣。
女人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連呼吸都變得緩慢起來。
獨活找了輛車,將這幾個乞丐拉到了山上,扔在了蟒蛇堆里。
陰溝里的畜生,沒人會在意的。
下山的時候,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嘴角輕微的勾了勾。
回到破廟里的時候,他熱了點水,將新繡的帕子打濕,認認真真的擦了擦匕首,又將趙合歡的手抽出來,輕輕擦拭,連指尖也不放過。
趙合歡迷迷糊糊的看了看他,似乎看到獨活在笑,恍惚間又閉上了眼進入夢鄉(xiāng)。
一切都弄完了,獨活又添了一些木柴將火燒的更旺。
躺在一旁的草堆上,許久也睡不著,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于是起身躺在了趙合歡身邊,趙合歡轉(zhuǎn)身靠進了獨活的懷里。
獨活抱著她,將臉埋在她的發(fā)間。
忽然,獨活睜開雙眼,惡狠狠地盯著懷里的人,最后將她推開。
他怎么能產(chǎn)生這種感情,他怎么敢?怎么配!他沒有資格。
獨活起身在門外吹了一夜冷風(fēng),趙合歡對他而言,不過是陰差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