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晏星夜往安城趕,一路上馬不解鞍,生生跑死了三匹馬。
到達安城的時候,夜幕將晚。
安城城門緩緩關上,城墻上士兵們見有人騎馬闖門,正彎弓搭箭要射殺她。
她掏出秦云溱給她的令牌,高高舉過頭頂。
城墻上的人急忙喝道,“是長孫殿下的令牌,是景姑娘,快開城門!”
在安城,能這么囂張的,只有景晏一個。
這是秦云溱對她獨一無二的縱容。
景晏面無表情的將令牌放入懷里,騎著馬堂而皇之從安城正陽門進了城,宵禁之后的安城大街一片寂靜,她躍馬揚鞭,風馳電掣的飛馳過街道,直奔長孫行宮。
宮燈悠悠。
一路行去,宮奴們恭恭敬敬的跪了一地。
“景姑娘,您可算回來了!”
“景姑娘,您快去看看殿下吧!”
眾人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讓景晏萬分莫名。
這是怎么?
一個一個的,哭喪一樣。
不過三個月不在,秦云溱莫不是要駕崩了?
景晏一把推開秦云溱寢宮的大門,里面沒有一個人伺候,鴉雀無聲,想是長孫殿下不愿讓人伺候,所以今兒的云煙殿顯得特別的幽靜。
古樸而雅致的宮殿里,只燃著一盞羊角宮燈。
空氣里充斥著辛辣的酒氣,秦云溱便臉頰微醺的半倚半靠在那燈下喝酒。
從小循規(guī)蹈矩克己復禮滴酒不沾的長孫殿下竟然也有放縱自己喝酒的一天?
景晏心想,秦云溱怕是有什么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心事了吧!
要不然干什么把自己喝成這樣?
走到那人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人沒死,景晏先松了一口氣,好歹也是她目前最大的金主,死了多可惜。
她半蹲在男人身側,盯著他醉眼迷離的俊美容顏看了一會兒。
八年過去,昔日那個被她在皓月城戰(zhàn)火里燒得一臉焦黑的十五歲少年也長成了一個俊逸帥氣的王公貴族,五官溫潤可憐,秋水眸子含著盈盈水波,眼尾帶著天然向上的弧度,讓人見了便覺得親切。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發(fā)熱的額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們都是怎么做下人的?但凡有一顆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這樣。”
“小晏,你回來了?”
秦云溱掀開眸子,望著她風塵仆仆的臉恍恍惚惚的呢喃。
“回來了,你連發(fā)十二道金牌召我回來,我哪敢不回來?”景晏將他扶起來,他手里還掛著一個酒壺。
“來,小晏,陪我喝酒?!?p> 景晏垂眸看著那被他懟到她嘴唇上的壺口,正兒八經(jīng)的問,“我要是說我不喝,你會不會扣我這個月俸祿?”
廢話,一個月一百兩銀子的底薪再加上人頭的提成和影殺盟的股份分紅,這酒壺里就是毒藥,她也喝好嗎。
秦云溱聽了這話,嘴角微微翹起,“你說呢?”
醉酒之后的長孫殿下臉頰通紅,如染了胭脂一般,更顯俊美。
不過,再俊美的男人,從小到大天天看,也看習慣了。
“那行,聽你的。”
一般人是強迫不了景晏的。
她這個人,向來不為五斗米折腰,但五斗金就不一樣,她能把腰給折斷!
景晏臉不紅心不跳的搶過他手里的酒壺,仰著脖子喝了一口。
一股二鍋頭的辛辣刺鼻味兒充盈在唇齒間,這酒剛一下肚,她便覺得自己喉嚨里像是燒了一把熱辣辣的火,連帶著她的心肝脾胃肺都灼熱起來。
“秦云溱,你瘋了?。磕愕尉撇徽吹娜撕冗@么烈的酒?”
難怪一回來就看到他喝得跟個傻子似的臉上長兩團高原紅。
她千杯不醉的酒量喝了一口就覺得有些受不住,身形一晃,腳步虛浮。
秦云溱反手攬住她的纖腰,柔聲說,“我讓人從宮外買來的,你喜歡嗎?”
酒壺落地,砸在青磚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景晏瞳孔縮了縮,微微抬頭看向抱住她的男人,“喜歡——”個屁!
話到一半,人已經(jīng)暈了過去。
殿門外,被秦云溱專門撥來伺候景晏的小宮女霖兒聽到殿內(nèi)的聲響,急匆匆推開門跑進去,一看到倒在長孫殿下懷里的女子,臉都嚇白了,“殿下,奴婢伺候景姑娘更衣吧?!?p> 秦云溱淡淡的回過頭,醉眼迷離,“不必了,你出去。”
霖兒心下惶恐,跪在地上以頭叩地,不敢起身。
世人都知道這位仁義無雙的長孫殿下對待下人的脾氣極好,但她每每見了他,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她總覺得長孫殿下那雙溫潤的眼睛里封印著一個蠢蠢欲動的惡魔。
看似無害,實則心思極深。
她三年前被長孫殿下?lián)艿骄瓣躺磉?,自然是一心一意跟著景晏,處處為她著想?p> 最近宮里氣氛不對,長孫殿下連著半個月都陰沉著臉色,她擔心景姑娘一回來就觸了長孫殿下的逆鱗,惹來責罰。
“殿下······”霖兒還想爭取。
秦云溱的聲音冷了幾分,“出去。”
霖兒無奈,長孫殿下最近越來越不對勁兒了,以前,他從來不留景姑娘在殿里過夜的。
可她人微言輕,小胳膊擰不過大腿,也只能幫景晏到這里,她最后看了一眼臉頰飛紅的景晏,只得關上殿門退了出去。
秦云溱回過神來,收起醉態(tài),眼睛里一陣清明,他目光幽深的盯著景晏看了一會兒,這個女人醒著的時候,從來不讓他親近。
她心思敏銳,骨子里清冷,不善與人維持親密關系,就連桓風,她也只是表現(xiàn)得比較親熱而已。
他抿了抿唇角,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女子柔軟的身軀一入懷中,他只覺心神一震,差點兒連接下來的動作都忘了。
他心里藏著這個人,藏了八年,卻恪守君子之禮,從來沒有這般碰過她。
原來她的身子,是這樣的柔軟,輕得像一團棉花一樣。
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緩步向自己的錦榻走去。
他知道這些年她身子不太好,身上又中了不知道從哪兒惹來的寒毒,最是怕冷。
所以在知道她要回來后,專門讓人準備了厚厚的被子。
他把她放到塌上,扯過被子替她蓋好,然后自己則坐在她身邊,目光灼灼的注視著她嫣紅的臉頰。
那個在皓月城救他的小女孩兒長大了。
年歲越長,女孩兒越是清麗動人,五官出人意料的精致柔美,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時常透著清凌凌的光,通身氣質,靈氣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