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追憶往昔
寒影返回青城派后，回到自己的宿舍房間，取出往日身為三珠樹仙時所穿的白色衣袍，不禁憶起與伊耆斜越的過往種種。
不記得多少年前，伊耆斜越與寒影來到一座村莊里。
“只要把這碗藥喝下去，病就會好了?！?p> 伊耆斜越手捧一碗湯藥，遞到一個小男孩面前。
“可是大哥哥，這藥真的好苦好苦呀！”
小男孩撅起嘴說道。
“良藥苦口利于疾，閉上眼睛一下子喝下去吧，男孩子怎么能怕這點苦呢?！?p> 伊耆斜越臉上露出仁慈而溫和的微笑。
“乖，你看姐姐手里有些糖果，你把藥喝完之后，這些糖果就給你吃?！?p> 寒影拿出幾顆糖果，幫忙伊耆斜越哄著小男孩。
“謝謝大姐姐，那我可要加把勁當個勇敢的男子漢才行?！?p> 小男孩接過湯藥和糖果，閉著眼睛“咕嚕”一聲把湯藥喝下去。
“真的多虧了伊耆先生和寒影姑娘大恩大德，村子里的瘟疫總算是穩(wěn)定下來了?！?p> 一位老婦人握著伊耆斜越的手跪謝道。
“大娘客氣了，我們也只是盡自己所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p> 伊耆斜越將老婦人慢慢扶起。
“你們這樣懸壺濟世又不求回報，簡直是神仙再世??！”
老婦人看著伊耆斜越與寒影，老淚縱橫，感激涕零。
晚上，伊耆斜越與寒影在房間休息。
“主人，這段時間又是親自去野外采藥，又要施法治病，耗費的靈力那么多應該挺累的吧?！?p> 寒影在伊耆斜越身邊溫柔的關懷道。
“確實很讓人吃不消啊，不過看到大家病情治愈后的笑容，這些付出也不會覺得白費。”
伊耆斜越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用如同春雪般沁人的微笑說道。
“身體吃不消的話，就從我這里攝取吧，我的體內有三珠樹的靈力加護，可以讓主人的靈力恢復過來的?！?p> 寒影依偎著伊耆斜越說道。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伊耆斜越撫摸著寒影白里透紅的臉頰。
“主人愿意的話，我也不會介意的?！?p> 寒影含羞的點了點頭。
伊耆斜越在床上抱著寒影，兩人雙唇相接，伊耆斜越憑此從寒影口腔分泌的唾液中攝取三珠樹的精華，靈力很快便得到補充恢復。
伊耆斜越與寒影離開那座村落來到一片山野，兩人在山頂上小憩，俯瞰風景。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走過了大半個中原了。”
寒影感慨道。
“是啊，謝謝你這些日子一直都陪在我的身邊?！?p> 伊耆斜越將寒影摟在懷里。
“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p> 寒影嫣然一笑如含苞待放。
“寒影，你有自己想去做的事嗎？如果有的話下次換我來陪你去做吧?！?p> 伊耆斜越向身邊宛若天仙的女子問道。
“我在這世上已經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早就看透了很多事情，哪還有什么個人的欲望呢？”
三珠樹從神農期間便已經存在世上，寒影渡過的春秋又豈能以年月為單位計算估量。
“不過直到遇到了主人，我總算明白了我想做的事情就是陪主人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但千載以來卻也只有伊耆斜越一人會令自己寒影感到如此上心。
兩人沉溺于戀情之中，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山腳下不遠處的村子燃起戰(zhàn)火。
“是剛才我們離開的村子！那里發(fā)生什么事了！”
伊耆斜越震驚道。
“是被卷進戰(zhàn)火中了吧。”
寒影回答道。
“不行，我要過去看看！”
伊耆斜越與寒影來到那座燃起戰(zhàn)火的村里，放眼望去卻是著火的房屋與燒毀的農田，一地的人畜尸體死無完膚，慘狀橫生。
“為什么……為什么會……我們好不容易才把這村里的瘟疫治好，轉眼之間卻變成這樣！”
伊耆斜越從尸首中認出之前見過的男孩與老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們之前所作出的努力難道就這樣付諸東流了嗎？”
伊耆斜越跪在地上，即時是再厲害的醫(yī)術也終究無法讓戰(zhàn)火中逝去的生命起死回生。
“這世上無時無刻都有地方處于戰(zhàn)爭之中，我們的能力可以醫(yī)治傷病，但卻無法阻止奪取人們生命的戰(zhàn)爭，人界的歷史就是不斷在戰(zhàn)爭與和平的巡回中改朝換代，商滅夏，周滅商，秦掃六合……這種事情，我已經見證了太多了?！?p> 寒影無奈的感嘆道。
“這難道就是黃帝軒轅在人界建立起來的秩序？這樣的人界實在是太扭曲了，就像你說的這樣，我身為神農后裔，可以用醫(yī)術法術救治人們，卻無法救治這個人界嗎？”
伊耆斜越哀嚎著以拳捶地，捧起地上一片焦土，開始思考著自己宿命的意義。
“主人，廣空，對不起了，看來以后真的沒有可以容得下我的地方了?！?p> 寒影回憶完畢，獨自苦笑著，從隨身攜帶的藥囊里取出一株黃色花冠的藤本草藥，吞入腹中。
清虛閣內，廣空拜會青城派掌門元樞。
“師尊，弟子有事想要請教?！?p> 楚廣空恭敬的半跪在元樞面前說道。
“有何難題，你盡管說吧?！?p> 元樞淡然的回道。
“弟子在下山歷練的過程，一路上見證種種悲歡離合，弟子越發(fā)覺得自己并非修道之材?！?p> 在龍宮見證延祥和素菲的戀情之前，楚廣空曾一度認為所謂的修道便是要斷絕七情六欲追求真理的境界，如今廣空已經開始感到彷徨，發(fā)自人性內心的真實感情，又豈能夠輕易斷念。
“恕弟子愚昧，請問師尊對于仙道來說，愛情又算是什么？為了修道，值得拋卻人的情感嗎？沒有七情六欲，生命還有色彩嗎？”
楚廣空自知做了觸犯門派教條的事情，但還是如實的把心中想法和疑慮向元樞傾訴。
“世上十惡不赦的人數(shù)之不盡，心懷善意的妖卻也數(shù)不勝數(shù)。廣空，你認為修道便是為了斬妖除魔，飛升成仙，那就是你對道的曲解了。道本來就是需要通過對世間百態(tài)的感悟，去追求這個世界的本源的哲理?！?p> 元樞搖了搖頭，耐心的解答道。
“碧茵在仙界給我的一吻雖救了我的性命，但也奪走了我的心?！?p> 楚廣空閉上眼睛思索片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卻是碧茵的音容。
“很多事情即使經歷千百年也不能分辨其所謂的對錯，為師知道你與碧茵姑娘結下了深厚的感情，難道真的要等你坐上我的位置的時候，你才會大徹大悟嗎？”
元樞沒有怪責楚廣空，只是輕嘆了一聲，說出一番語重深長的話。
“師尊……”
楚廣空對元樞此時的從容態(tài)度感到有些意外。
“廣空，你是為師最看好的弟子，而碧茵姑娘身為白狐族的少主，總有一天也會在青丘界登基成為新的界皇的，你們相愛會有怎樣的結果你自己還不能預見嗎？”
元樞走近楚廣空身邊，一語道破廣空與碧茵戀情的必然結果。
“弟子明白，不過我還是要去珍惜現(xiàn)在和碧茵相處的時光，就算離別就在不久的將來?！?p> 楚廣空聽罷，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站了起來，堅定的說道。對于這段殊途之戀，寧可留下遺憾也不愿日后回想起時感到后悔。
余承風在練劍場上坐著，輕撫著手中的魂涯劍。
“琬紗，這一切都太過匆忙，好像跟不上命運的步伐，太多的事情還沒來得及與你分享，還有許多美麗的地方沒帶你看過?！?p> 余承風暗自流淚。
“承風，原來你在這呀！”
秦絡尋走到余承風的身旁，蹲了下來。
“嗯……我居然……居然什么也沒能阻止……眼睜睜地看著琬紗犧牲自己……我卻什么都做不了，我到底算什么??！”
余承風啜泣著，用悲愴的哭腔自責。
“抱歉，我沒能為你做點什么，即便我……真的很……”
秦絡尋將哭泣的余承風摟在懷里，想要試著努力安撫余承風此時脆弱的心靈。
“別說了……不要再往下說了……我想一個人在這里安靜一會兒。”
余承風松脫開絡尋的懷抱，他的心里還放下不了逝去的戀人。
“嗯，是我叨擾了，對不起……”
秦絡尋也知道自己做了越界的行為，致歉后轉過身離去……
楚廣空與碧茵在宿舍區(qū)的屋檐下遮陽。
“廣空，打敗伊耆斜越之后我們可以一起嗎？”
碧茵站到楚廣空身邊，帶著些許迷茫的問道。
“日后你會回去青丘界登基成為界皇，我會回去青城山修道，以后還是很難相見吧。我們都有各自的使命，這是無法避免的，我們終究也是難逃一別?！?p> 楚廣空又想起之前元樞說過的話，用低沉的語氣說道。
“其實，你對碧茵……有沒有……”
碧茵面對楚廣空，稚氣未脫的臉上透著惆悵。
“你是我摯愛的戀人，在你我分別來臨之前，我會珍惜與你相處的每一片刻。”
楚廣空卻在此時牽住了碧茵的手，選擇直視自己當下的感情。
“多謝你，有把我當成戀人?！?p> 碧茵聽到想要的回答，也羞怯的低下頭。
“我送你的玉佩，回到青丘界后或許沒用了，但你還是把它留著吧，我也沒有送過其它像樣一點的禮物給你?！?p> 楚廣空的臉頰也透著一絲紅暈，對碧茵輕聲說道。
“廣空送我的東西，碧茵會永遠好好收藏。”
碧茵閉上眼睛，點了一下頭。
“希望與你開的時候，我們是能夠笑著道別的。”
楚廣空摟住碧茵，兩人雙唇相接。
秦絡尋與楚廣空、碧茵、寒影在前山會合。
“絡尋，我知道你也喜歡承風，是不是？”
碧茵見秦絡尋悶悶不樂，看出她的心思。
“是，本來以為可以爭取到的，后來才發(fā)現(xiàn)我真的不如琬紗，我甚至嫉妒琬紗她可以為承風獻出自己性命?！?p> 秦絡尋用無奈的語氣承認道。
“難道絡尋你不愿意為承風獻出性命嗎？”
碧茵對秦絡尋的話有些不解。
“不是不敢，只是我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琬紗她是女媧的后裔，而我只是一個尋常女子，這場競爭對我太不公平了。”
秦絡尋望著悠悠蒼天，潸然淚下。
“那個……關于我的事情你們真的不打算跟掌門說明白？”
寒影的表情還是如一如既往的灑脫。
“不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別讓師尊他們分神?！?p> 楚廣空看著寒影，搖了搖頭說道。
“等這件事過去了，無論對你們還是對主人，我都會作出一個交代的?！?p> 寒影閉上眼睛，微微一笑。
“你和伊耆斜越是一伙的吧？現(xiàn)在為什么要幫我們？”
碧茵還是對寒影心存芥蒂。
“我和他確實做了許多對不起人間的事情，但是……現(xiàn)在我并不希望看見你們生活的人間被毀滅?！?p> 寒影走到山的邊緣，呼吸著人間的空氣，看著云起云落。
“你瞞著我們的事情真的很多！枉我們這么信任你！大家都對你沒有戒備之心，覺得你知道的事情很多，一路上對你十分依賴。”
即便在蚩尤墓寒影出手相助挽回局勢，秦絡尋還是沒有原諒寒影的意思。
聽到秦絡尋的責罵，寒影沒有回話，她也沒打算求得大家原諒。
“當年把你引進門之后你就一直把我當榜樣，現(xiàn)在的我是否讓你失望了？”
寒影又走到廣空面前，用自嘲的語氣問道。
“是啊，我永遠想象不到救了我性命的那個凜然正氣的女俠會是個為虎作倀的人?！?p> 楚廣空握著拳頭說道。
“……”
寒影看著楚廣空，一動不動，如果楚廣空真的要出手泄氣，寒影也不會作出閃躲。
“但我內心還是很感激你，你永遠都是我的師姐和恩人。”
楚廣空卻又松開了拳頭，說出感激的話卻如同利刃般刺入寒影心坎。
“你啊，真是個可愛的小師弟啊?！?p> 寒影的心靈仿佛遭到審視和拷問，但是非對錯對于此時的寒影已經沒有再去糾結的意義了，只是看著楚廣空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