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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泥賦

欺人太甚

春泥賦 有我爰爰 1166 2021-10-16 22:40:12

  挑了個合適的日子,我去拜見了年輕的太皇太后,與她相談甚歡,從吃吃喝喝,說到故深深的小肚兜。

  我發(fā)現(xiàn)她也不過是個,天真稚氣的孩子罷了。

  我送了她一雙我親手磨的箸筷,她回了我一對她捏的小泥人。

  栩栩如生的樣子,背后刻著名字,竟然是我跟次卿。

  就在我們相談甚歡的時候,霍成君來了。

  她給太皇太后帶了紅寶石步搖,綾羅錦衣,華貴的東西一樣接著一樣。

  但是我卻在太皇太后的眼里,看不到快樂。

  她們本是一家人啊。。是骨肉相連的一家人。

  按照輩分來說,太皇太后還要叫她一聲姨媽。

  可為了權(quán)力,為了至高無上的貪念,她們卻要這樣至親離心。

  我又小坐了一會,便告辭離去。

  霍成君虛虛行了一個禮恭送我,眼神卻還是那樣的驕傲。

  我有時候在想,到底到什么時候,她才能從我跟次卿之間消失?

  也許是她實(shí)在優(yōu)秀,也許是我著實(shí)出身太低,我想,即便我做了皇后,也很難將她趕走吧。

  收拾了情緒,我便回到自己宮中,將上官太皇太后給的小泥人放在了窗邊。又名桉娘抱來了小深深。

  我逗弄著他,他也咯咯笑著回應(yīng)我,他可愛的小模樣,讓我倍感知足。

  我摸著他滑嫩嫩的小臉,自言自語道:“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長大,娘什么都愿意做。希望你長大了,也像你爹爹那樣,威風(fēng)凜凜,聰明睿智。”

  他像是能聽懂一般,睜著大眼睛看著我。

  正當(dāng)我享受著這溫暖的親子時光,次卿來了。

  “好呀,趁我不在,跟兒子說我壞話不是?我都聽到了?!?p>  他信步走到我們跟前,輕輕摟住我滿眼含笑的看著我。

  我心里暖暖的,對他撒嬌道:“你的壞話可不用我說。等我的小深深長大了,自己就都看的出來。”

  他爽朗一笑,掐著我的臉蛋說:“小壞東西,亂說話可要掐嘴。”

  我連忙裝作害怕驚恐的樣子,對他微微彎著身子道:“臣妾不敢,皇上莫要動怒?!?p>  他被我逗的笑意更濃,也刻意粗著嗓子說::“那朕可要好好罰你,就罰你,今晚挨一頓棒打如何?”

  我愣了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

  剛要開口問,卻恍然大悟,羞的滿臉通紅。

  正要罵他,他卻突然喚人進(jìn)來抱走了兒子。

  待桉娘出去后,他便神神秘秘的拉著我往正殿塌上而去。

  一連數(shù)月,他都日日陪在我身邊,每天下了朝就來,連奏折奏章也都名小內(nèi)侍若為搬來了我寢殿書塌上。

  故深深到像是能感覺到一般,越發(fā)乖巧,許是爹娘每日陪著他,與他玩鬧的緣故吧。

  我與次卿日日相對,仿佛回到了當(dāng)年剛成親之時,舉案齊眉,溫情小意。

  幸福也就是如此簡單,我這一顆心被填的滿滿的。

  有幾次,霍氏曾在長街之上“偶遇”次卿,讓他去她宮里坐坐,卻都被次卿搪塞過去。

  再后來,她便裝病,讓人來請次卿。

  次卿不好太過冷落她,招她父親不滿,便要去看她。

  我稍微有些失落,送他出去之后,就心不在焉的做針線,卻被扎了好多下。

  我只好放下,又去練習(xí)寫字,這是次卿前幾日教我的新字,費(fèi)了幾筏小簽,也沒了興致。

  就在我搖著撥浪鼓發(fā)呆之際,他卻回來了。

  我心下歡喜,便上前問道:“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p>  他摸了摸我的頭道:“她沒事,裝的而已??戳艘谎郏揖突貋砼隳懔?。”

  我心想,霍氏,怕得要?dú)獐偭税桑浚?p>  一連數(shù)月,太長時間的冷落,終于讓霍成君失去了耐心。

  這日次卿回來便與我說,今日朝上霍大將軍如何咄咄逼人,如何明里暗里敲打他一個堂堂皇帝。

  “霍光在皇祖爺爺在世時就被封過光祿大夫,后來皇爺爺繼位他又是全力輔佐過的。到了我這里,確是根基穩(wěn)固,我如何能壓制的住他?”說著說著,便面露惆悵憤然,好看的劍眉緊緊鎖住。

  “今日我與他商議,想在各州府衙門設(shè)立常平倉,儲糧備荒以供應(yīng)官需民食,糧價低時,適當(dāng)提高糧價,不僅可使朝廷儲藏糧食的大谷倉一太倉和甘泉倉糧食充足,且邊郡地方也倉廩充盈。坊間糧價高時,酌情降低予以百姓,既可避免谷賤傷農(nóng),有可防范谷貴傷民??伤谷恢苯臃駴Q,說我并不懂朝政!”說著,他的雙拳不由得緊緊握住。

  看在眼中,著實(shí)心疼。

  次卿的身世頗為坎坷,能坐上這皇位更是得了造化。

  當(dāng)年,他本是廢太子皇孫,因衛(wèi)皇后與廢太子有造反的嫌疑,被當(dāng)時的皇上幾乎滅了整個太子府。

  而當(dāng)年的衛(wèi)皇后,也在宮中自縊身亡。

  唯有他,小小的人,還在襁褓之中,便被人下了大獄,從小在昏暗的牢房中和市井中長大。

  好不容易回歸了正統(tǒng),卻還要受人挾制。

  我心中不免苦澀,若是我母家顯赫一些,或許能幫他多一些。。。讓他,少些憂愁和困苦。

  我輕聲安慰他,“徐徐圖之,會好起來的,霍家是沒有謀權(quán)篡位的心的,若是有,太上皇劉賀在位那幾日便做了。何苦找了你來?不過是求權(quán),打量你好掌控,若換了其他根基穩(wěn)固的皇帝,誰能容得下他這樣的?他要,暫且給他便是了?!?p>  他輕輕點(diǎn)頭,摟著我的腰,將腦袋埋進(jìn)我的胸膛。

  我又對他說,“何況人家女兒都給你了?!甭曇袈詭蛑o。

  他身子一僵,抬頭目光深沉的看著我:“再等等我?!?p>  我乖巧的笑笑,心里的苦澀卻沒有少半分。

  后來他便去了霍成君那里,并且越來越頻繁。

  我還是總在他不在的時候暗暗垂淚。心里是真的慌張。

  我是自卑的,出身實(shí)在低微,又不是傾國傾城之姿,腦袋也著實(shí)不是頂頂聰明的。

  君恩常駐,對我著實(shí)難一些。

  直到,我又有了身孕。

  這真的是天大的喜事,次卿笑的見牙不見眼,在我面前高興的不像個九五之尊的皇帝,著實(shí)像個偷到了糖的稚氣孩童。

  父親母親也進(jìn)宮瞧我,連連夸我爭氣。

  這份喜悅悄悄沖淡了我的哀傷。

  后妃給我請安時,霍成君聽到我又有身孕后,臉色五彩斑斕。

  最后退下的時候,轉(zhuǎn)過身的她背影都在微微顫抖。

  倒是淑兒,我看到她聽到這個消息時,眼底是真的祝福的神色。

  我心下微微一暖。事已至此,我們?nèi)羰呛煤孟嗵?,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

  上官太皇太后曾說過,若看一個人是否真心對你,且看你春風(fēng)得意時,她是否不眼紅,不妒忌。

  晚膳時分,淑兒來找我。這是她進(jìn)宮以來第一次主動找我。

  我們像兒時一般一起吃了飯,又歪在榻上閑聊。

  “你這樣喜歡自由的性子,拘在宮里難道真的能忍受嗎?”我輕笑著問她。

  “其實(shí)我時常還是溜出宮的,皇上幾乎從不到我這里來,就算來了,也是問我他準(zhǔn)備了幾樣?xùn)|西,阿茵喜歡什么?!?p>  她雙手托腮,懶懶的說。

  “文茵,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其實(shí)我對劉大哥的喜歡,更多的是崇拜。因?yàn)樗娴氖俏乙娺^最氣度不凡的男子。跟他進(jìn)宮來,我又能陪伴你,又不用被我爹逼著成親?!?p>  “我也想明白了,淑兒,只要你不會背叛我,有你在身邊,我在這深宮中才好歹算是有個伴,假如有一天你想出宮了,我也會幫你?!?p>  我握著她的手,對她說。

  她眼眶紅紅的重重點(diǎn)頭。

  “文茵,你真好,你終于原諒我了?!?p>  我心里有些苦澀,甚至覺得是次卿利用了她的癡心,得到她父親助力,又救了我父親的性命。我又怎么能一直怨恨她?

  “對了,你聽說了嗎,霍氏宮里有人悄悄議論,她想孩子想魔怔了,竟然晚上偷偷在肚子里塞衣物,裝作有孕,還問身邊的宮女,自己像不像?!?p>  “???當(dāng)真?”

  我驚訝非常,萬萬沒想到她這樣高貴的女人,會做這種事。

  “是啊,還故意纏著皇上,讓皇上安慰她,心思多的很。”

  她面露不屑,與我說。

  我有些失落,也知道她不是故意,她只是看不慣霍氏。

  我故作平靜的跟她說:“她父親位高權(quán)重,次卿多有忌憚,隨她吧?!?p>  只要次卿心里只有我,就好。

  她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安慰我?!澳闱莆腋阏f這個做什么,誰不知道他心里只有你,她就是,就是仗著母家一時得意罷了,你有身孕,別想太多。安心生下皇子比什么都重要。”

  我想調(diào)笑她一下,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我們之間說話也不可避免的有點(diǎn)小心翼翼了。

  我終是什么都沒說,來日方長,關(guān)系也需慢慢愈合。

  一連又是很久,次卿都在她宮里。

  我身子著實(shí)不爽利,覺得這次不比懷故深深之時,幾乎沒怎么吃過東西,總是惡心想吐,還周身乏力,心情也隨之低沉,有時莫名感傷,有時又莫名興奮??偸遣恢獮楹?。

  多次叫了醫(yī)官過來,總說是身懷有孕的關(guān)系。

  我心里不踏實(shí),便吩咐奈兒多多留意最近宮里的事,一點(diǎn)點(diǎn)異常都要來告訴我。

  今日精神略好些,便去御花園散心,又聽到宮女議論說,霍婕妤在民間找人進(jìn)宮來學(xué)習(xí)了飛羽舞,舞起來輕盈灑脫宛如仙女下凡。

  準(zhǔn)備要在在中秋家宴上舞給陛下看。

  我聽的心中著實(shí)惱怒。

  霍氏真的好煩。

  我試過去打壓她了!我真的努力了,可為什么,她還是能繼續(xù)囂張?

  她為什么總是要橫亙在我跟次卿中間,做那么多討厭的事。

  我越想越覺得生氣,連逛一逛的興致也不太有了,便吩咐奈兒回去。

  奈兒見我臉色不善,便開口寬慰我:“娘娘,您莫動氣了,不過是以色侍人的小伎倆,您已經(jīng)是皇后,切莫思慮過重?!?p>  我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

  唉,我何嘗不知呢?可心里終究是不舒服的,也許娘親說的對,我不是心性堅(jiān)韌的女子,也不大聰明。后宮里事,我是永遠(yuǎn)不能全然把握的。

  可笑的事,我之前還為自己能與霍氏心平氣和的講話而沾沾自喜,現(xiàn)在看來,才哪到哪,我要走的路還長得很吧。

  我與次卿雖然已是地位崇高,但都是小心翼翼的在這宮里生活,我還是在寬慰著自己,不要為了一點(diǎn)小事就動了聲色。

  伴著夏日傍晚清涼的晚風(fēng),我聽著比午時微弱的多的蟬鳴聲,溜達(dá)著回到房中。

  看著空蕩蕩的殿內(nèi),眼眶有些泛酸。

  次卿,如何還不來看我?

  晚膳過后,我與奈兒做起了孩子的小衣。

  “這一胎若是個公主就好了,故深深就有妹妹了?!蔽亦?。

  “娘娘,后宮女子都是盼皇子的,您怎么想要女兒?”奈兒忽閃著漂亮的大眼睛問我。燭火下,她臉上的疤若隱若現(xiàn),這是當(dāng)年,我無能的證據(jù)。

  “女兒才貼心吶。”我笑著回答她。

  女兒才好呢,看看皇家多少為了那個位置自相殘殺的兄弟?既然有了故深深,我是真心希望我能再有個女兒的。到時候我就可以看著她們平安長大,左手牽子,右手握女,與他們講故事,與他們一起看次卿舞劍,想一想還是極美的。

  與奈兒做了幾件小衣,已是深夜了。

  我走到窗前,推開窗向外看去,四處是烏沉沉的一片,萬籟俱寂。

  我的心,終于稍稍安定一些。深夜微涼微濕的氣息猶如一盆涼水,澆滅了些我心中焦灼的火熱。

  難得,一夜好眠。

  一晃幾月過去,天氣慢慢涼爽了下來,惱人的暑氣算是過去了一些,女醫(yī)囑咐奈兒要多給我用些清涼之物,如綠豆湯,薄荷水之類。脈像上看,我體質(zhì)過熱,要多多降火去燥。

  這段時日我害喜又反復(fù)了,總是時不時就惡心想吐,為了養(yǎng)養(yǎng)神,已不怎么出去走動了,次卿前朝事情也變得多起來,只來了幾次看我,又匆匆離開,我知道,他自己的勢力再慢慢培養(yǎng)起來,他在盡快的掌握權(quán)柄。

  這一日,我正喝著綠豆湯,靠在榻上小憩,奈兒便急匆匆的跑了進(jìn)來。

  “娘娘,柳芽她,她瘋了?!?p>  我手中的勺子一個不穩(wěn)便落在了地上。

  “瘋了??”

  “嗯。。。已經(jīng)被嬤嬤們控制住了。太可怕了?!?p>  我的心沉了又沉。

  兩個月前,我的心神差到了一定的地步,總是精神恍惚。我便隱隱覺得我的安胎藥有問題,讓臣娘查了幾次,都看不出有何蹊蹺之處。況且皇后用藥,按照宮內(nèi)規(guī)制,是需要大醫(yī)官檢查的,怎么能大醫(yī)官跟臣娘,都發(fā)現(xiàn)不出呢?

  難道,真是我多心了?

  后來,還是不放心。我便讓奈兒去查。

  結(jié)果一查之下,發(fā)現(xiàn)熬藥的柳芽有些蹊蹺。并在她房中搜出了一包氣味略微芳香的藥材。

  我心中就想著,若是墮胎的藥,早該起效。

  可若不是,是毒藥的話,早該被試出了。為何我卻沒有明顯的反應(yīng)?

  為了弄清楚是什么伎倆,我審問了柳芽,她遭不住拔甲之刑,說出了是霍婕妤的母親顯氏指使,許了她重金,并說這藥不會危及皇后和胎兒性命,讓她放心去做,皇后與皇子無礙,自然不會有人去查她,事情是神不知鬼不覺就可以做成。

  可具體有何害處,她卻說不知。

  于是,我便讓人將柳芽軟禁,每日將藥喂給她。

  如此看來,這是可以致使人瘋癲的藥。

  若是我一直服用,想必,今日瘋魔的人,便是我了吧?若是我瘋了,我的深深怎么辦?我腹中孩兒又該怎么辦?

  霍氏一門,真的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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