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仍在繼續(xù)……
“呵呵呵呵……”
突然之間,余一丁對面空蕩蕩的霧氣中傳來一陣沙啞而陰沉的笑聲。
雖然這個聲音已經(jīng)不是余一丁第一次聽見,但是對方這種瘆人的笑聲還是令他極不舒服,不過這樣剛好證明了那名修行者確實是一直呆在原地,直到現(xiàn)在仍然未曾移動過。
這一點令余一丁心頭稍安,可是這一陣他也一直沒有想出更好的應對眼下局面的辦法,對方又不出手,余一丁就更加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屏息凝神,暗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嚴陣以待……
“我看閣下年紀輕輕,且又面生得緊,想必你我之間從未有過任何交集,可謂素昧平生,可是今夜閣下卻一再擾亂我行事,不知此舉是為何故?”
對面的霧氣中又傳來了那位修行者嘶啞的嗓音,這個聲音聽得余一丁頭皮發(fā)麻,但他的心頭卻越發(fā)地奇怪起來。
此人的嗓音奇特,乍聽之下就像是一名五六十歲的老者,可是再聽他多說幾句話后卻感覺此人中氣充足,更像是三四十歲的年紀,而他那道獨特的嗓音也并非天生,似乎是嗓子受到了某種傷害所致。
此人說他們二人素昧平生,這一點余一丁倒是贊同。
因為到現(xiàn)在為止,這個一直以隱身狀態(tài)出現(xiàn)的修行者到底是個什么模樣余一丁都沒見過,僅僅是只聞其聲未見其人,因此余一丁對此人的年齡仍然停留在猜測階段,他們二人之間肯定是素昧平生啊。
可是要說此人真的不知道余一丁為什么會在今夜找他的麻煩,余一丁對此則是持懷疑態(tài)度。
首先,從目前的種種跡象來看,在青烏鎮(zhèn)周邊數(shù)月之內大肆搶劫過往客商的那些賊人應該就是此人的手下,而不久之前被柳翠鐘離雪押著返回玉玄道長居所的那名黑衣蒙面人八成就是在碼頭對余一丁他們進行搶劫的賊人,這一點余一丁心中有數(shù),他也因此才會囑托二女一定要將黑衣人交給老魏。
先前余一丁的心頭還存有疑惑,按理說對方既然想要在上清觀內奪寶,所圖之物又是玉如意這樣的異寶,那就更加應該小心行事,避免暴露行蹤,既然如此,這位修行者何必又要另外派出人手在青烏鎮(zhèn)周邊大肆搶劫,從而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呢?
這是一直縈繞在余一丁心頭的一個疑問。
可是此刻他的腦中卻突然靈光一閃,對這伙賊人的所作所為有了一種新的解釋。
也許事實上與余一丁先前的疑慮恰恰相反,賊人在青烏鎮(zhèn)周邊進行搶劫的目的可能就是為了掩護這名修行者要在上清觀奪寶一事。
要知道老魏和他的手下在這幾個月里為了劫匪一案焦頭爛額,整日疲于奔命,只為查找到那伙進行搶劫的賊人的線索。同時這名修行者對明月進行奪舍,再對玉玄道長下毒都進行的極為隱秘,就算上清觀出點小狀況,只要不害人性命,在老魏的心目中或許都比不上劫案重要,他的重點肯定是要放在緝捕劫匪這邊,這可是能夠決定老魏是否會被發(fā)配充軍,事關他生死的大事。
若不是這名修行者的手下在青烏鎮(zhèn)碼頭搶了余一丁五百兩銀票,余一丁也不會被老魏帶著在今夜便跑到上清觀來尋找線索。雖說在渡船上時余一丁就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在烏蒙山區(qū)好好打探一下那件傳說中的寶物,到時候他也一定會找到上清觀來,但并不會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畢竟有關烏蒙山區(qū)內有異寶的傳說已經(jīng)流傳了數(shù)百年之久,至今也沒有聽說哪個人真正尋寶成功過,此等異寶哪里會是唾手可得之物?余一丁也相信這種事情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
假如事情真是如此發(fā)展,只要過了今夜,玉玄道長或許就會被這伙賊人控制,而這名修行者也會從他的口中打探出玉如意這件異寶的下落,然后將其奪走,到時候就算余一丁再想要找尋寶物也是無功而返。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余一丁和二女很可能壓根就不會與此人打上照面,就更不要說兩人之間會有什么交集了。
可是誰叫這名修行者會讓他的手下在青烏鎮(zhèn)周邊大肆搶劫過往客商的財物以掩護他們的真實行徑呢?而今日又偏偏搶到了余一丁的頭上,這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的發(fā)生。
所以此人說余一丁今夜一再破壞他們行事,而他卻不知何故,余一丁完全不會相信對方這一番說辭。
五百兩銀子絕非小數(shù)目,搶劫銀票的黑衣人怎么可能在回到老巢后不向他們的首領匯報此事呢?既然要打玉如意的主意,這伙賊人肯定會在上清觀內設置眼線,余一丁跟著老魏和那些捕快一起來到上清觀一事也會被這位修行者知曉。
只要他將這些事情串聯(lián)起來,稍加思考推理,肯定可以將余一丁和那張五百兩的銀票聯(lián)系在一起,知道他就是今日碼頭被劫一案的苦主,任誰被搶走五百兩銀子這么大一筆錢都會玩命追回。
既然如此,這名修行者又怎么可能不清楚余一丁為什么會一再與他們這伙人作對呢?
因此余一丁確信此人完全就是明知故問,而且可謂是咎由自取,聰明反被聰明誤,正是因為他派人進行搶劫,以掩護自己奪寶一事,這才讓余一丁在今夜便趕來上清觀追查線索,隨后又從玉玄道長口中了解到玉如意的存在,這才沒有與異寶失之交臂……
余一丁在這名修行者發(fā)問之后便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起來,半天也沒有回答對方的提問,只是擺出一副低頭沉思狀。
余一丁沉默不語,對面那位似乎也知道他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就這樣又過了片刻,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依舊僵持在原地……
隨著天色漸漸放亮,樹林中的霧氣也變得逐漸稀薄起來,余一丁甚至感覺自己已經(jīng)能夠依稀看清一兩丈外的草木了,而那位修行者所立之處卻仍舊沒有絲毫異狀,只是在朦朧的霧氣中隱約看得見有個若隱若現(xiàn)的人形站立于此。
這對余一丁來說絕對不算是一件好事,如果等到霧氣散盡,那名修行者又會變成完全隱身的狀態(tài),到那時他要對余一丁發(fā)起攻擊那就會變得防不勝防了。
一想到對手能夠隱身攻擊,余一丁才想起從對方現(xiàn)身解救出那名女子到現(xiàn)在,兩個人起碼已經(jīng)對峙了兩三炷香的時間,這期間對方就沒再挪動過地方,當然也就是一直處在隱身狀態(tài),這份隱身的功力實在令余一丁心驚不已。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后,余一丁還從未聽說過或見識過哪種功法或者符篆的功效能夠讓人達到如此長時間的隱身呢。
余一丁的隱身符是凌云子所贈,他也是拿來便用,自己并不會畫符,而且隱身效果也就只能持續(xù)半柱香左右的時間,哪里會像對面這位修行者這樣,持續(xù)隱身了小半個時辰,如果沒有霧氣,在這么長的一段時間里,對方想要干點什么壞事豈不是輕而易舉?
接著余一丁又想到,幸虧此人只是圖謀玉如意,并沒有想要害玉玄道長性命的打算,當然老道也必須活著才能告訴他異寶到底藏在何處,否則的話對于這位修行者來說殺死玉玄道長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想到此處余一丁心頭猛然又是“咯噔”一下。
不對!
既然此人可以隱身那么久,那么他為什么還要大費周折地又是奪舍明月的肉身,又是給玉玄道長暗中下毒,為何不干脆隱著身將老道擄走,兩三炷香時間足夠他潛入上清觀劫人了,以這位修行者的能力,這件事做起來必將是神不知鬼不覺。然后再找個隱秘的地方對老道進行拷問便可得知玉如意的下落,他又何必還要如此麻煩地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這實在是太不合情理了!
帶著這個疑問,余一丁便不自覺地又朝那位修行者所在的位置望了一眼,隨著天色放亮,丈許外的情景也逐漸清晰起來,除了那些靜止不動的草木,余一丁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那里的霧氣有什么變化,而那個朦朧的身影也還在那里,這說明對方仍然待在原地沒動。
“哼!”
隨著余一丁抬頭望向那邊,霧氣中又傳來一聲冷哼。
想必那位修行者也一直在暗中觀察著余一丁的一舉一動,見著他不回答自己的提問,卻又偷偷瞧向自己,肯定是心頭火起便發(fā)出了聲音。
這聲冷哼讓余一丁立刻警醒,不禁連連自責,在面對強敵之時居然還敢胡亂琢磨,真是有夠托大的。
余一丁看不見對方,僅憑霧氣的涌動才能察覺出對手的存在,想想這名修行者不久之前才用活物暗器破了他護身罡氣的防御,如果在此時對方又使出那樣的攻擊手段,萬一余一丁稍不留神便會再吃一個大虧,只要他被破防后再遭受點較為嚴重的傷勢,弄不好失手被擒都有可能。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讓余一丁一陣后怕,就連脊梁骨都隱隱感到有些發(fā)涼。
如果他真的被這位修行者生擒,可就不會像在那名女子手中那樣輕易便能脫逃了,那么此地還能有誰抵擋得了這名修行者的手段?
或許接下來不僅玉如意要被此人得到,老魏也可能不用等到發(fā)配充軍就會死在上清觀,而玉玄道長、月靈子和上清觀內的一眾道士也會跟著一起遭殃吧。
如果只是這樣都還好說,這些人跟余一丁也沒有太大的關系,但是最為重要的是柳翠和鐘離雪必將會因此而被此人一并擒獲,這才是余一丁最不愿見到的局面,到那時他剩下的可能真的只有追悔莫及了。
“管他合理不合理,反正已經(jīng)同此人為敵,何況現(xiàn)在他就在自己對面一丈遠的地方虎視眈眈的盯著呢,趕緊想出辦法對付這個人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千萬大意不得?!?p> 余一丁暗自穩(wěn)住了心神,這時對面的霧氣中又傳來了那名修行者的聲音。
“我看閣下雖然年輕,但也是我輩中人,前來此地莫非是對上清觀內之物意有所圖?”
這又是試探之辭。
看來對方并不確定余一丁是否知曉玉如意的存在,又不愿意明說,這才含糊其辭地對余一丁進行試探。
“哦?上清觀內有何物值得我所圖?”余一丁面帶微笑,不答反問。
“呵呵呵……”
那名修行者再次發(fā)笑,接著話鋒一轉道,“你我既是同道中人,那在下便明人不說暗話,觀內之物對于在下來說實在太過重要,已是勢在必得,還望閣下勿要阻撓,倘若閣下執(zhí)意要與我為敵,說不得只好得罪了!”
“我可沒有想要與誰為敵,難道不是你和你的手下一直在找我的麻煩嗎?”
“閣下何出此言?倘若閣下并非為此物而來,那么先前你我之間只是個誤會,還好閣下并未因此而受到什么傷害,我也可以給閣下賠個不是,并保證絕不再與閣下為敵,另外還會再派出人手護送閣下與兩位夫人安全下山,離開青烏鎮(zhèn)?!?p> 此人看似在余一丁面前說著軟話,并請求他離開上清觀,表示出化干戈為玉帛的意思,可是話里話外都透漏出一絲威脅之意,甚至點出柳翠和鐘離雪二女,就是要讓余一丁明白他們很清楚余一丁的底細。只要余一丁老老實實地聽話配合,對方便可以護送他們一家人平安下山,如若不然,二女隨時都會變成威脅余一丁的人質,這一點余一丁豈能聽不出來。
“你的人能夠保證我一家人的安全?”
“當然?!?p> “呵呵,這青烏鎮(zhèn)上可不太平啊,我們一家人剛到鎮(zhèn)上的碼頭便遭遇了賊人搶劫,后來又聽說這伙賊人的本事確實不小,竟然在此地肆虐了數(shù)月之久,弄得鎮(zhèn)上的衙門都束手無策,不知你的手下能否應付得了?”
“這個還請閣下放心,我的手下自然能夠應付?!?p> 余一丁心頭暗道,事情就是你的人做的,你當然可以保證應付,口中卻道,“事發(fā)之后我跟著鎮(zhèn)上的捕快一路追查劫匪的線索來到上清觀,沒曾想劫匪沒抓到,卻遇見這么多事端,還真是晦氣!”
“哦?如此說來閣下真的不是為那觀內之物而來?”
“當然不是?!?p> 余一丁答完這句話后對方立刻沒有了聲息,似乎是在仔細觀察余一丁,以便判斷他這番話的真假。
片刻之后那人才又開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瞞閣下,碼頭劫案一事確實是我的手下所為,但那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還望閣下不要計較,今日碼頭之事純屬誤會?!?p> “哈哈哈!原來這幾個月將青烏鎮(zhèn)鬧得雞飛狗跳的劫匪果然就是你們這伙人啊,你這算是不打自招了吧?看來我追到上清觀也是找對了地方嘛?!?p> “閣下非要這樣說我也認了?!?p> 那名修行者的口氣顯得很無奈,緊接著又道,“這樣吧,除了那張銀票之外,我再另外贈送閣下二百兩銀子,就算作驚擾閣下一家人的賠罪,不知閣下可否滿意?”
看來這人已經(jīng)相信余一丁來到上清觀的目的就是為了追回那張銀票,既然是為了財物而來,此人立刻便開出了追加二百兩銀子的價格。
這下輪到余一丁不說話了。
二百兩銀子絕非小數(shù)目,這可是絕大多數(shù)普通人終其一生才有可能賺到的錢財,如果余一丁僅僅是為了追回損失的財物,那么這位修行者給出余一丁如此的賠罪不得不說是非常有誠意,也非常大方了。
可是他越是這樣大方,余一丁心頭的疑慮便更多。
先前玉玄道長已經(jīng)對余一丁詳細告知了上清觀的秘密,他也因此知道了玉如意的存在。
雖說此物是一件先天法寶,但同時它又是一件邪寶,暫且不說得到玉如意是否真的能夠提升余一丁的實力,僅憑它離開了烏蒙山區(qū)便會反噬其主這一特點,余一丁便對這玩意的興趣降低了不少,在沒有完全弄清楚這件異寶的所有特性之前,如果貿然將其帶在身邊離開此地,那無異于帶著一枚定時炸彈到處走啊,指不定哪天就會給余一丁來個反噬呢,這可讓他受不了。
可是眼前這位修行者卻是專門為了此寶而來,而且大有不得此寶便不會善罷甘休的意味。
此人清楚玉如意的全部功效嗎?
他將如何降伏那個已化作獸形的器靈?
又將如何做到帶著此寶離開烏蒙山區(qū)而不遭受反噬?
……
這些疑問成功地再次激起了余一丁的好奇心,這可是一件無主的先天法寶啊,如果對其特性完全了解,又有手段可以避免其反噬其主的話,哪個修行者不想將其據(jù)為己有呢?
“莫非閣下對我的賠罪還不滿意?”
眼見余一丁又是沉默半晌,對于那名修行者的提議既不表示同意,又沒提出反對,對面的霧氣中又傳來此人稍帶不滿的話語。
余一丁仍在思考中,現(xiàn)在他必須要做出一個選擇了。
要么拿了銀子走人,這樣雙方相安無事,只是會苦了老魏和他的手下,以及上清觀的道人了,說不準這一次上清觀便會像玉玄道長所說那樣,再次遭受一場滅頂之災。
要么余一丁堅持與這名修行者為敵,就看到了最后鹿死誰手吧,能否戰(zhàn)勝這名修行者還在兩說之間。
不過這個選擇還有一個很大的不確定性,那就是即便余一丁戰(zhàn)勝了這名修行者,可能玉如意對于他來說也只是一件雞肋之物,最終受益的還是青烏鎮(zhèn)的衙門和老魏,以及上清觀內的一眾道人而已。
雖然逃避對于余一丁最為有利,他沒有理由在知曉了玉如意是一件邪寶后還硬要將其得到,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嘛。
但是逃避的舉措同樣也會給余一丁在這個世界里的修行之路帶來巨大的負面影響,若不能做到知難而上,逆天而行,這修行一途還有繼續(xù)走下去的必要嗎?
前方還有無數(shù)的艱難困苦等待著余一丁,今日他若逃了,等到再過些時日三人到了望桑鎮(zhèn),若是碰上疾風閣的人他要再次逃跑嗎?
難道以后就這樣一路逃跑著帶領二女浪跡天涯?
云獸贈予余一丁的異能便是用來保證他安全逃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