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丁駕著馬車繼續(xù)前行,官道也漸漸往上延伸,看樣子往東去是要翻過這座山,就是不知道過了這個野狼谷是否就已出了平洛郡的地界,在清河鎮(zhèn)上吃飯時余一丁就詢問過店小二,據(jù)說過了清河的地界就算進入了大晉京都偃師的京畿重地,就是不知道在天黑之前能否找到一座大一些的城鎮(zhèn),那里的客棧居住條件怎么也要好于鄉(xiāng)村的小客棧嘛,那樣的話兩個醉酒的妮子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申時將盡之時,余一丁三人終于翻過了野狼谷的山嶺,一路上也沒再遇見任何意外和追兵,看來不是野狼谷的來歷是個傳說就是白天里那些猛獸少在官道附近活動。
除了偶爾可以看見那種長著長長尾巴的野雞從官道上飛過以外,余一丁只是遠遠地看見過一只獐子模樣的小獸沿著官道奔跑,待到他們的馬車走近了便飛快地鉆進了路旁的草叢中,就這還嚇了余一丁一大跳,不過好歹他也是見過野狼的人,土黃色的獐子與灰白發(fā)黃的野狼在外觀上無論是色澤還是個頭都有明顯的區(qū)別,不過這樣一來他的心頭也稍稍平定,看樣子還是人類最為可怕,就是那些猛獸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它們一般不會到經(jīng)常有人經(jīng)過的官道附近活動。
又是一陣昏睡,鐘離雪的酒醉狀態(tài)終于算是徹底清醒了,柳翠卻是一直沒有再睡,等鐘離雪醒后余一丁就聽見兩個妮子在車廂內(nèi)小聲嘀咕著什么,一直嘰嘰咕咕地說了好一陣。
余一丁不禁好奇她們倆這是在說些什么,于是放緩了馬車速度轉(zhuǎn)頭問道,“你們兩個小丫頭躲在車廂里說什么呢?是不是在說大哥的壞話?”
車廂里的說話聲立刻停止,片刻后兩個妮子一起從車簾后探出頭來,還是鐘離雪最先答話,“余大哥,你就這么不緊不慢地趕路,不怕平洛郡王府的追兵嗎?”
余一丁一聽她問出這樣的問題,不禁得意地笑道,“是啊,大哥還真不擔心他們來找我們的麻煩,那些護衛(wèi)不是全都死了嗎,也沒有人看見我和他們的打斗過程,雪兒難道還在擔心郡王府會派人追擊我們?”
鐘離雪沒好氣地說道,“余大哥你真是不知道好歹,雪兒自小就在臨云郡王府中長大,這個平洛郡王府是怎樣的雪兒不清楚,但是在臨云郡王府的護衛(wèi)營,林將軍手下的那些護衛(wèi)中專門有一部分人,每次執(zhí)行任務時他們都會使用一些手段記錄任務情況,比如隨身攜帶一塊黏土或者特制的絹布筆墨,遇見緊急情況后他們會用非常快的速度在黏土或者絹布上留下一些事先約定好的記號,用以表示敵人的數(shù)量、性別以及其他的一些主要情報,以便事后可以更好地追查線索,特別是遭遇厲害的對手,如果護衛(wèi)不敵甚至全軍覆沒,那這樣的記錄就是郡王府查找兇手的唯一線索了……”
余一丁聞言大驚,直接打斷了鐘離雪的話說道,“???!大哥倒是真的沒有檢查哪些死去的護衛(wèi),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是想的趕緊離開現(xiàn)場比較好,不過我查看過四周都無目擊者,再說了,就算檢查他們的尸體我也不會注意他們身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p> 鐘離雪看著驚訝的余一丁,癟了癟嘴繼續(xù)說道,“就是呀,雪兒剛才就是和小翠妹妹談論這些事情,我們都在擔心這個,有些事不是余大哥你想不想的問題,沒有見識過這些的人根本就不會想到那些護衛(wèi)還有這種留下敵人信息的手段,哪怕是將他們統(tǒng)統(tǒng)滅口,到時候平洛郡王府的人一樣會知道我們的大概情報,何況這些手段并不是只有臨云郡王府才會使用,雪兒就是怕余大哥放松了警惕,等到郡王府的人追上來了時不好應付?!?p> 余一丁點點頭深以為然,這個留存記號便于事后偵查的手段他確實不知道,而且這種手段也不應該是臨云郡王府獨有的吧,想必每個國家的軍隊或者官府都會通用,又不是什么技術(shù)含量很高的手段,自己還是在這個世界待的時間太短,很多東西根本不了解。
想到此處余一丁便道,“嗯,雪兒說的沒錯,不過就算有人發(fā)現(xiàn)了那些護衛(wèi)的尸體,他們還要再報告給平洛郡王府,隨后郡王府再派出人手來調(diào)查追擊我們,肯定也不會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我估計現(xiàn)在最多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尸體然后報告給清河鎮(zhèn)上的官府,消息傳沒傳回平洛郡城還不一定呢,想必今晚之前不會有事,不過凡事小心一些總沒有錯,我們繼續(xù)加快趕路的速度,一般的小鄉(xiāng)鎮(zhèn)就不做停留了,最好是在天黑之前趕到一座大一點的城鎮(zhèn),找個好點的客棧落腳,你們倆也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快馬加鞭繼續(xù)往東便好。”
二女聽完余一丁所言并無異議,鐘離雪說這些也是為了提醒余一丁不要以為殺了人沒有目擊者便萬事大吉,現(xiàn)在只要他能保持足夠的警惕性就好,最后柳翠又提議讓余一丁解開馬車后面拴著的那匹駿馬繼續(xù)騎乘,由她來駕車,這樣還可以加快一些速度。
柳翠早就醒了酒,余一丁也知道她沒什么事,便直接依照她的意思去做了,本來他還覺得已經(jīng)遠離事發(fā)現(xiàn)場幾十里地了,三個人現(xiàn)在應該很安全才是,聽了鐘離雪的話后他的心中又隱隱有些擔心起來,巴不得趕緊離開這里,跑的越遠越好呢。
三人繼續(xù)上路后沒有走出多遠便看見官道旁的一座界碑,一面寫著清河,另一面寫著坤陽,看來到了這里才算是真正離開了清河鎮(zhèn),而且已經(jīng)離開了平洛郡,因為清河鎮(zhèn)是平洛郡最東面的一個小鎮(zhèn),再過去就進入了京都偃師的地界,余一丁就是不知道這個坤陽到底是個小鎮(zhèn)還是大城,不過他也沒多想,大不了到了前面的村鎮(zhèn)打聽一下便好。
……
話說王道人離開了平洛郡王府的后花園,在沈辰基的安排下,帶領著十名護衛(wèi)快馬向清河鎮(zhèn)趕去,當快到清河之時,正巧碰見官道上有清河鎮(zhèn)的衙役正在設卡盤查過路之人,一時間整條官道上都是被堵塞的往來行人車馬。
看著這個情形王道人不用問也知道是那些護衛(wèi)的尸體已經(jīng)被人發(fā)現(xiàn),清河鎮(zhèn)的官衙得到消息正在盤查過往旅人,這也是官府的一貫做法,先不管有沒有實際效果,畢竟在你管轄的地界上發(fā)生了命案,當?shù)氐闹h必須要做出一副姿態(tài),這表明本地官府對命案的重視,否則不好對上面交待啊。
王道人只是奇怪為何這一路沒有看見往郡城送信的官差,當?shù)氐目h令確實可以組織捕快衙役即刻查案,這也是抓住兇手的最佳時機,但是向上匯報也是必須的程序,否則因此耽誤了破案縣令絕對要承擔主要責任。
縣官不上報無非有兩種情況,一是案情非常明白,只待捕快衙役抓捕兇手,只等抓住兇手后縣令上報請功領賞,除非這是個大案子,僅憑一個小小的縣令和那些捕快衙役根本無法破案;再就是案情還不明朗,只不過縣令已經(jīng)著手進行整個案件的偵辦事宜,無論是驗尸的仵作還是負責抓人的捕快或者衙役都在收集信息的階段,還沒有形成基本完整的案情信息,來不及上報。
王道人很清楚現(xiàn)在清河縣令面臨的肯定是第二種情形,于是差遣護衛(wèi)上前同設卡的衙役交涉。
果然,不消片刻那名護衛(wèi)便帶著一名清河鎮(zhèn)的捕快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王道人開口問道,“可是清河鎮(zhèn)境內(nèi)發(fā)生了命案?”
那名捕快望著仙風道骨的王道人,又見他的身后跟著那么多王府護衛(wèi),早已嚇得大氣不敢出,連忙恭敬地低頭行禮道,“回老爺,正是!就在一個時辰前,有人到衙門報官,說是清河往東十里外的黃土崗官道旁發(fā)現(xiàn)了數(shù)具尸首,現(xiàn)在我等正奉命在境內(nèi)各個路口設卡盤查?!?p> 王道人又問道,“可知死者身份?又可知兇手是何人?”
捕快看著那些護衛(wèi)囁喏道,“回老爺,那些死者與老爺身后的官人一般裝扮,應該是王府的護衛(wèi)吧,現(xiàn)在正有仵作前去查驗尸首,據(jù)說他們都是一擊斃命,行兇之人早已逃之夭夭,所以我等才在各地設卡盤查?!?p> 王道人心中了然,又道,“嗯,可知那些死者的死因?”
他想的是既然七爺對郡王所言非虛,至少要了解一下那些護衛(wèi)的死因,也可大致推斷一下兇手道行的高低,到時候面對此人時就可以做到有的放矢。
捕快小心地答道,“聽報案的人說那些死者的頭部都被暗器貫入,每個人在額頭處都有一個小洞,此外身上未見其他傷口,現(xiàn)在仵作的查驗結(jié)果還未出來,具體情形小人也不知?!?p> 王道人心頭更加有數(shù),以人額骨之堅硬,哪有暗器可以直接射入?必定是有修行者釋放道法所致,于是點頭道,“嗯,這里沒你事了,只需依令行事。”
捕快連忙應道,“是!那老爺您……?”
王道人又道,“事不遲疑,速速讓我們過關緝兇?!?p> 這下捕快飛速地答道,“是!老爺這邊請!”
說完趕緊對著一眾排隊等待查驗的路人吆喝著閃開讓路,然后帶著王道人一行人通過關卡,讓他們迅速朝黃土崗而去……
不消一頓飯的工夫,王道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劉四福等人被殺的現(xiàn)場。
此時正有仵作和幾名衙役正在勘驗現(xiàn)場尸首,聽說郡王府已經(jīng)派出護衛(wèi)偵辦此案,那仵作連忙跑到王道人面前報告他的查驗結(jié)果。
最終王道人確認每名死者真的都是一擊致命,除了劉四福以外所有死者的傷口都在額頭,只有他的傷口在后腦,但是每一處傷口都是指頭粗細的圓孔,這讓那些武藝高強的護衛(wèi)們看后都不寒而栗,他們雖是習武之人,但是生平也絕難接觸到修行者,當然對這種攻擊驚恐莫名。
在護衛(wèi)們看來,這些傷口只能是軍械所致,普通暗器不可能有此等力道,除非是軍用強弩,可是大晉雖強,也不允許普通百姓持有軍械,否則必定會被安上一個謀反的罪名滿門抄斬。
王道人看后卻不以為然,此等傷口在修行者眼中就是再普通不過的術(shù)法所致,僅僅是他知道的就有不下五六種道法可以做到如此殺傷力,因此他并沒有太過驚訝,只是奇怪一點,一般的修行者是不會與官府為敵的,任何朝代的修行之人只會交好當政者,就算你法力再高,面對國家機器時只能是顆渺小的沙粒,說碾碎便碾碎,修行者以一己之力可殺十人數(shù)十人,但是面對百人千人甚至萬人呢?
所以在聽到郡王告訴他有妖人出現(xiàn)時他的第一反應便是又有修行者入世了,可是他實在想不通此人為何要與官府為敵,只是本能地猜測其中必有蹊蹺,這才會對郡王說出那樣一番話語。
在他看來,任何修行者首先都是避世之人,只有如此方能靜心修行學有所成,既然避世又為何會與官府作對?這明顯不太合理。
其次就算這名修行者懷有極大的野心,修行只是他為了達成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的手段,那么王道人就不禁要問一句了,為何此人偏偏找上平洛郡王府?偏偏要殺死郡王府的護衛(wèi)?要知道那些護衛(wèi)都是普通的習武之人,修行者想要避開他們那是易如反掌之事,如果懷有極大的野心,完全沒必要殺死不相干的護衛(wèi)引發(fā)不必要的麻煩,而他在王府中已有半年之久,對沈辰基的為人多少也有了解,此人在平洛做郡王也有十六年之久,所有風評都是為人寬厚仁德,并無惡行,怎么就會招惹了一位修行者的報復?何況他還是一名親王,那么這名修行者為何要殺死他府中的護衛(wèi)以致招來大晉皇室的猜忌呢?難道此人的最終目的是大晉當今的皇上?
這個推測實在讓王道人不敢繼續(xù)往深處去想,只能猜測其中定有自己不太明白的原因,涉及到親王郡王這個層面他就更加不會貿(mào)然下結(jié)論,作為一位修行數(shù)十年的長者,這一點分寸還是拎得清的。
但是作為修行者輕易就對普通武者出手,這已經(jīng)觸碰了他的底線,所以他答應了郡王的請求要盡力將此人緝拿歸案,只是不愿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無論此人有任何理由,在他看來修行者對普通人輕易出手本是就是一種錯誤,同時他也非常好奇是什么原因使得此人一定要與官府作對。
現(xiàn)在沒有任何設卡的捕快或者衙役傳來消息,說明此人一定是往東離開了平洛郡,王道人思索片刻后便決定不在此地繼續(xù)耽擱,帶著一眾護衛(wèi)立刻向東而行。
……
余一丁他們繼續(xù)往東趕路,在路過一個村鎮(zhèn)的時候找了一家餐館隨便解決了晚餐,期間他又向餐館掌柜的打聽了一下坤陽的情況,這才得知坤陽城是大晉京畿重地最西邊的一座城鎮(zhèn),雖然不是郡城,但是也是有城墻拱衛(wèi)的大城池,過了坤陽便是偃師京都的百里平原之地,基本上算是無險可守,所以此城也是偃師西面的最后一道門戶,雖然位于大晉腹地中的腹地,但是也有一支三千人的禁衛(wèi)軍在此駐守。
余一丁聞言恍然,心想這里就算進入了大晉都城的管轄范圍了,那么吃過飯還是繼續(xù)再向東趕上四十多里路到坤陽城落腳為好,如此不僅更加遠離了清河鎮(zhèn),而且落腳在城池中也相對安全一些。
見余一丁如此安排,二女全都積極贊同,而且夏日里酉時距離太陽落山還早的很,就算再走四十里路可能天都沒黑,于是吃過晚飯三人便繼續(xù)往東趕路。
就在天邊還有一大片晚霞的時候余一丁終于望見前方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城池,看來餐館掌柜的跟他說的確實不假,雖然坤陽屬于偃師管轄,但是看這城池的規(guī)模明顯就是郡城的大小,他甚至覺得此城比起平洛郡城來說只大不小。
此刻還未到關閉城門之時,三人很輕松地經(jīng)過守城衛(wèi)士的查驗便來到城中。
進了城余一丁的感受便是這里對比大梁內(nèi)他所去過的城池,似乎只有長平城可以超過它,其繁華程度遠在胡圖木格、峽關甚至臨云之上。
天色漸黑之時,余一丁終于找到一家看起來非常不錯的客棧投宿,在花費了一兩銀子寫好了一個二樓的套間后三人便回房歇息。
反正都已吃過晚飯,于是兩個妮子在里間,余一丁在外間,三個人便在房間內(nèi)各自打坐修行,這一路上的經(jīng)歷讓他們都感覺到自身的不足,特別是兩個妮子,遇見強橫的對手時她們幾乎毫無還手之力,全都需要余一丁的保護,這讓二女從心底里不服氣,特別是鐘離雪,她是真的不希望自己只是余一丁身邊的花瓶而已,所以修行的積極性也是最高,每天打坐也最為積極。
一個多時辰以后,已經(jīng)接近子時,此刻余一丁正讓自己的神念游離于身外,努力增加著感應范圍,忽然之間他就察覺到幾條身影進入了自己神念感應的范圍,并且小心翼翼地奔行,似乎是在穿屋越脊一般。
余一丁心頭一跳,這明顯就是夜行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