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棧的一路上柳翠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耷拉著腦袋跟在余一丁身后,不情不愿地被余一丁牽著手往前走,余一丁不時回頭看她一眼,柳翠就噘著嘴拿眼睛翻著瞧他,滿臉都是委屈。
余一丁是又心疼又好笑,故意板著臉說道,“剛才還說聽我的話,怎么一轉眼就不聽了?你看這嘴都可以當掛衣鉤了?!?p> “哼!大哥就知道欺負我!”柳翠耍小性子,想要甩開余一丁的手,不想卻被他一把拉得更緊。
“小翠,我這次是去萬軍叢中取敵將性命,不是鬧著玩的,萬一你要有什么閃失,我會遺憾一輩子的,而且在慶陽城里只要有鐘離宇的保護你是絕對安全的?!庇嘁欢灾岳砟托慕忉?,然后又拋出誘惑道,“我有異能肯定不會有事,只要這次完成刺殺任務就帶你去峽關郡看黃河,好不好?”
“哼,大哥不是出門前跟爹爹說好要保護好我嗎,怎么才過了這么些時日就忘記了?”柳翠仍舊是噘嘴委屈狀,說著眼睛里就有淚花閃動,“我們一起去燒庫賽人的大營不是也沒事嗎?而且你一個人去完成這樣危險的任務,就留我自己呆在城里,在慶陽城里就一定安全嗎?小翠倒覺得在大哥身邊才是最安全的?!?p> 余一丁突然停住腳步,露出一副沉思狀,柳翠的眼淚花還在噙在眼中呢,見余一丁突然就停了下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納悶地抬頭望向他,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余一丁思索了片刻,笑著搖了搖頭,對柳翠說道,“你這個丫頭,都是做了媳婦的人了,怎么動不動還要哭鼻子?”
“大哥是不是想清楚了?要帶我一起去?”柳翠眼中露出希冀。
余一丁呵呵一笑,眼看前面就要到客棧了,客棧門口的燈籠忽明忽暗,余一丁對柳翠說道,“還不把眼淚擦擦,別人看見會笑話的?!?p> 柳翠邊擦眼睛邊追問道,“大哥真要帶小翠一起去吧?”
“我們先回客房再說,晚上的慶功宴吃飽了嗎?”余一丁拉著她上樓,岔開話題。
“還好,我現(xiàn)在不餓?!绷鋹瀽灥鼗卮?,她知道余一丁不正面回答她說明還是不同意她一起去,只是乖巧地沒再追問了。
晚上,柳翠像只小貓般蜷在余一丁懷中,黑暗中的大眼睛亮閃閃地望著余一丁的側臉,余一丁嘆了口氣,轉頭看著柳翠的眼睛說道,“小翠,我的異能你是知道的,此去肯定不會有事。而且這次任務不同于偷營,人去的越少才會越安全,也越有可能成功,你在城里呆著才最安全,我才會沒有后顧之憂的去完成任務?!?p> 柳翠把臉又向他的脖根處挪了挪,緊貼著他的腮頰,小聲說道,“小翠明白道理的,我就是舍不得跟大哥分開?!?p> “嗯,我這次去少則一日,多則兩三日就能回來?!庇嘁欢⑺龘У酶o,又說道,“鐘離宇肯定會好好招待你的,這幾天就吃好休息好,等著我回來就是?!?p> “嗯?!绷鋺?,又飛快地在他的臉頰親了一口,然后鉆進他的懷中,美美地閉上了眼睛。
……
第二天清晨,兩人起床后吃過早餐,鐘離宇的人還沒有來找他們,于是余一丁二人直接來到鐘離宇的營帳,正巧看見鐘離宇和凌云子、林嘯天三人都在帳中,鐘離宇瞧見余一丁二人欣喜說道,“正說著要不要派人去請余先生過來呢,快請坐?!?p> 余一丁二人落座后,鐘離宇又說道,“昨夜余先生走后,我同薛元帥商議了一下,這次刺殺任務就有勞凌道長和余先生了。”
“末將也愿前往!”林嘯天急忙接口。
“呵呵,林統(tǒng)領還有其他的任務?!辩婋x宇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些天庫賽人刺客經常襲擾各營,林統(tǒng)領應該安排護衛(wèi)營對每一位副將以上將領進行貼身保護,直至大戰(zhàn)結束,不得有誤?!?p> “這……是!末將領命!”林嘯天知道輕重,防守和進攻同樣重要,于是不再言語。
鐘離宇微微點頭,繼續(xù)說道,“凌道長和余先生的目標是對方縱隊長以上級別的將領,如有可能,直接對庫賽人的部落首領或者親王進行刺殺,但兩位的安全是第一位的,無論成功與否,我都希望兩位可以平安歸來……”
正說到此處,忽然城外方向傳來一陣號角的低沉長鳴,鐘離宇皺了皺眉頭,繼續(xù)說道,“庫賽人的大軍到了,凌道長,余先生,你們各自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fā)?!?p> 凌云子對著鐘離宇單手打個稽首,又轉身對余一丁說道,“余小友,貧道還有一些御風符,你先拿去,另外這幾張隱身符,都是些障眼法術,或許可以派上些用場,包內寫有使用方法,你一并收下吧?!闭f著遞給余一丁一個黃色小布包,正反兩面印著八卦圖,余一丁敬謝收下。
凌云子飄然而去,看來他是準備獨行的,余一丁也是如此打算,所以沒有說什么,只是在凌云子臨走前拱手相送。
待凌云子走后,余一丁對鐘離宇道,“宇公子,我已準備妥當,我妻就有勞公子照顧幾日?!?p> “余先生請放心,尊夫人我定會派人悉心照顧,還望先生平安歸來?!闭f著鐘離宇對身旁的衛(wèi)士招了招手,立刻有衛(wèi)士引領一名與柳翠年紀相仿的小婢進帳,低頭垂目立在一旁。
鐘離宇指著柳翠對她說道,“這兩天由你伺候這位小姐,暫且退下吧?!毙℃緫暥?。
“余先生可否滿意?”鐘離宇又對余一丁道。
“宇公子有心了,多謝!”余一丁抱拳行禮就準備出發(fā)。
“大哥,小心些……”柳翠望著他,張了張口卻沒多說什么。
余一丁上前摸了摸她的頭頂,低頭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等我回來?!?p> 說完轉身就向帳外走去。
……
出了大帳,凌云子已不知去向,余一丁身上只背了一個布包,里面裝著偷營時穿的深色夜行衣以及一些干糧和水囊,他想了想,還是朝慶陽南門而去,準備從前晚過河那里到對岸。
由于庫賽人已經退后十里扎營,余一丁到了對岸后向北望去已經看不見昨日連營的影子,碧水河西岸的草地上空空蕩蕩。
他沒有直接向西走,望見西南方向有座小山丘,那里沒有什么樹木,就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和一人多高的野草,余一丁選定好方向,貓著腰躲藏著身形地在成片的野草中穿梭,沒用半個時辰到達小山頂部后,找到一塊較大的巖石,靠坐在巖石邊借著幾叢灌木的遮掩隱去身形,從懷中摸出凌云子給他的八卦包,御風符他已知曉使用方法,現(xiàn)在是要弄清楚隱身符怎樣使用。
余一丁從包中取出一張寫滿字的黃表紙,細讀一下大致看了個明白,原來這隱身符也是道家玄門異術的一種,全名是“隱身匿息術”,是由道行高深之人借黃紙朱砂用道法之力畫符,利用符紙溝通天地,使自身融于萬物,達到無影無蹤,無聲無息的境界。
這張小小的符紙就是此術的載體,它能讓道行淺薄甚至沒有修行的普通人也能暫時使用此術,使用時間的長短就看畫符之人的道行深淺了,凌云子送給余一丁的符紙大概能維持半柱香的時間,一柱香也就是十來分鐘,雖然比較短,但聊勝于無,關鍵時刻也許能有奇效。這東西使用起來也很方便,咬破手指,以自己的鮮血點在符上,將符紙放在懷中,默念幾個字的口訣即可。
了解了隱身符的用法用處,余一丁將符收進八卦包,起身向西北面張望,只在天際間隱約看見一些灰色帳篷,似乎與庫賽人的軍帳類似,但距離還有些遙遠。
現(xiàn)在還沒到晌午,秋天的陽光并不猛烈,偶爾還有一陣陣的風吹過草原,將一簇簇野草吹得左右搖擺,看著野草的高度和茂密程度,余一丁估計摸到那些類似軍帳的地方應該不會有人能發(fā)現(xiàn),于是整了整行裝,繼續(xù)前行。
下了小山,眼前是一個坡度很緩的大草坡,那些帳篷就在草坡的頂部,不過現(xiàn)在已經看不見了,余一丁只能按照在山頂看見帳篷的大致位置摸索過去,他只敢貓著腰,走上一段距離后就像只黃鼠狼似的小心地直起身子四下張望,看準方向后又迅速俯低身體前進,就這樣悄悄地向坡頂摸去,大概過了一個多時辰,他終于來到那片草坡的頂部。
撥開野草放眼望去,草坡后面是一個類似盆地的巨大草坑,方圓大概有近十里,中間低平,四周微微隆起一圈矮平的土梁,余一丁待的地方正好在這一圈土梁上,可以將下面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而他開始看見的那些灰色帳篷也在土梁之上,只是數量比較少,只有十來頂,應該是庫賽人的哨兵營帳。
而眼前四五十丈之外的緩坡下就是一座座灰白色的庫賽人軍帳,每座帳篷之間隔一兩丈,密密麻麻地幾乎填滿了整個草坑。而且這些帳篷的安置也很有特點,基本上兩三百座帳篷形成一個或方或圓的方陣,周圍有簡易的柵欄圍住,那些圍欄上拴著一群群戰(zhàn)馬,邊上又停放著一排排裝滿輜重的大車,光是這些方陣就有十幾個,每個方陣之間又留有適合跑馬的寬闊通道,這些通道除了可以方便地集結部隊向營外出擊,又通通指向中間的一座圓頂大帳,余一丁猜測那里應該就是庫賽人主帥伊勒德親王的營帳,看這種布陣方式,大白天就別想進去了,等著晚上再說吧,這時庫賽人營地的炊煙一股股升起,看樣子他們準備吃午飯了。
余一丁也簡單地吃了些東西,趴在草叢里透過間隙望著庫賽人的營地,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這要是有把狙擊槍就好了,那樣的話非常方便地就能解決問題,不過自己從沒有機會摸槍,怎么用都不知道,玩玩電腦游戲還差不多,算了,還是躺著休息吧。
余一丁才躺下沒多久,一陣低沉的號角聲就把他驚起,只見中間圓頂大帳內陸續(xù)走出一些人,分別騎上馬向各個方陣而去,不一會兒就有四五個方陣內的帳篷中走出一群群的士兵,開始拆各自的帳篷,然后以方陣為單位,向著南北兩個方向離去,看來這兩批人馬是要到別處扎營,余一丁知道庫賽人也是像邊軍那樣在進行分兵布陣,行軍打仗的事他也不懂,所以沒有太過在意。
前一晚偷襲余一丁只在昨天清晨睡了兩個時辰,昨晚因為要跟柳翠分開,為安撫她又被這妮子拉住纏綿大半宿,現(xiàn)在到入夜最少還有三個時辰,趁這個機會余一丁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覺恢復體力。
傍晚時分,太陽只剩半邊掛在西邊的土梁上,余一丁醒轉過來,反身看著庫賽人的營地,那里已經有無數篝火被點燃,整個營地星星點點,煞是好看,烤肉和奶酒的香味也順著晚風飄進余一丁的鼻腔,他只能郁悶地拿出干肉脯和面饃就著水囊中的清水吞咽。
吃過東西,再等夜色更深一些后,余一丁換上夜行衣,準備開始行動。四下一片漆黑,只有四五十丈外的庫賽人營地內的一堆堆篝火映亮著周圍一小塊范圍,余一丁悄然靠近一排柵欄,現(xiàn)在他已經可以聽見篝火邊圍坐的庫賽士兵大聲地交談,就是一句也聽不懂,只能借著柵欄邊拴著的戰(zhàn)馬遮掩自己的行跡。
白天離開的四五個方陣留下的一個個空地現(xiàn)在沒有其他的庫賽人扎營,余一丁就借助這些空地的黑暗一點點靠近中間的圓頂大帳,路上也遇見了好幾隊巡邏的庫賽人,余一丁屏息趴在草叢中躲避,雖然戰(zhàn)馬踏壞了不少草地,但是仍有一些茂盛的野草依舊頑強挺立,它們成了余一丁隱身的最好屏障。
這些庫賽人雖然戰(zhàn)時為兵,平時也就是牧民,雖然善騎善射勇猛彪悍,但卻不似邊軍那樣拿著朝廷的俸祿,是訓練有素的職業(yè)軍人,雖然有巡邏兵,但一些暗哨布置的極不專業(yè),以余一丁超強的目力,基本在敵人發(fā)現(xiàn)之前就躲避過去,實在避不過的他只好用指氣以雷霆之勢殺之。
就這樣躲躲藏藏地花費了小半個時辰余一丁終于來到大帳邊緣,這里就不像外圍營地那樣松懈,周圍十丈左右距離都是燈火通明,而且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可謂戒備森嚴。
余一丁趴在暗處的草叢中思量著對策,這里的防衛(wèi)肯定不是他靠隱匿和暗殺就可以闖進去,該如何是好呢?余一丁想到了凌云子給他的隱身符,可是半柱香的時間夠他沖進去殺人后全身而退嗎?這座圓頂大帳少說也有五六丈寬,里面的布局余一丁一無所知,就這么貿然沖進去可能就是自投羅網。
正在他焦頭爛額無計可施之時,大帳的門簾忽然被掀開,從里面魚貫而出十幾個人,在火光的映照下,余一丁一眼瞧見了其中的一位認識之人,正是刺客朵麗婭。
余一丁心頭一驚,急忙縮了縮身體,將自己躲藏得更加隱蔽,盯著這十幾人分散開來分別進到大帳周圍的一些低矮的小帳篷里,每人進了一頂帳篷。
余一丁看準朵麗婭所進的帳篷,等待了一陣,確定周圍沒有任何動靜后,他才慢慢地摸了過去,這些小帳篷就不像大帳那樣防守嚴密,余一丁很順利地就摸到帳門口,仔細聽了一下里面的響動,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他猶豫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掀開門簾沖了進去。
朵麗婭正坐在床邊,沒想到一道黑影猛沖進來,一頭撞在她的胸口,一下就把她壓在氈布席上,朵麗婭被這突然的襲擊弄懵了,睜開眼看著趴在自己身上近在咫尺的余一丁的臉,驚懼地目瞪口呆,連呼救的話也被噎在喉嚨中,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