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絕頂
玉筆峰高聳入云，遍布積雪，與云海融為一體。絕頂之上，一支冰柱橫貫在云雪之中。冰柱之上，白云亭和白衣女子相隔七丈站定。白云亭緩緩抽出佩劍，凝神定氣，尋找著出手良機(jī)。白衣女子卻未拔劍，只定定站在那里，雙目微閉，白得透亮的肌膚，仿佛融化在云里，雪里。
二人就這般定立了一刻鐘，白云亭始終未能找到出手的機(jī)會。漸漸地，他頭上有汗珠滾了下來，雙腿也開始輕微地顫抖。突然，那白衣女子開了口，道：“你還不出手嗎？”
白云亭愈發(fā)地慌張，舉劍的手也開始抖了起來。白衣女子仍是面無表情，淡淡地留下一句：“你已經(jīng)輸了?！币徊揭徊降爻自仆ぷ邅怼Ｋx得越近，白云亭抖得越是厲害。女子輕步經(jīng)過白云亭身邊，再沒向他多看一眼，獨(dú)自走下了通天梁。白云亭已是滿頭大汗，即使是那白衣女子走過白云亭身邊時(shí)，周身也沒有一處可讓他有把握出劍的地方。
白云亭向來覺得自己劍法高絕，世間已無幾人能敵，如今才發(fā)覺自己是坐井觀天。他拔起顫抖的腿，準(zhǔn)備走下通天梁。哪知剛走一步，腳底一滑，竟直直從通天梁上跌了下去，慘叫聲中，消失在云海里。
而另一邊，通天梁的入口外，也早已打成了一片。
一邊是楚秋蘇姝和丐幫四老，另一邊，是剛剛上山的單克修和白羽。只沐汀不知去了哪里。
被點(diǎn)了穴道的胡通陽等人，怔怔地坐在一旁的地上，看著這一眾高手精妙絕倫的招式，心中一陣后悔莫及，不斷地問著自己：“我為什么要上這鳥山上來？”
單克修見了楚秋，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也不管形勢如何，照著楚秋就拍出一掌。
楚秋那日雖未記清單克修面容，但這人滿眼的怒火和凌厲的掌風(fēng)讓他想了起來，這就是那日少林寺打死顧劍青，打退一眾高手的天機(jī)門人。
楚秋等人雖敢追殺孟櫻，卻是不敢去招惹天機(jī)門。那天機(jī)門的掌門人單正，武功不在落日山莊孟凌威之下。但那孟凌威為人正派，如果門人真的身負(fù)命案他絕不會徇私枉法。而天機(jī)門的單正，江湖上只知他性格孤僻，手段毒辣，惹惱了他的人死相極慘。“天機(jī)門”也成了江湖上人人談及色變的門派。
楚秋不敢硬接單克修這一掌，知道要是知道此人是天機(jī)門的那幾個(gè)丐幫長老必然不會來相助，便喊道：“此人知道孟櫻下落！”
褚生煙，過百川，姚林客，岑鐵衣四長老聽聞此言，果真一股腦迎來上來。只聽得“碰，碰”兩聲，沖在前面的褚，過兩張人如同斷線風(fēng)箏一般飛了出去，所幸二人一身橫練功夫了得，不致重傷，但也是口吐鮮血。姚林客，岑鐵衣二人后退幾步，看著眼前這個(gè)黑衣少年，心里暗暗驚奇，后退幾步。姚林客喝道：“你是何人？”
單克修不答話，只道：“讓開！”復(fù)開兩掌朝二人打來。姚林客，岑鐵衣不敢懈怠，俱使出丐幫絕學(xué)“降龍掌”，去硬接單克修。
單克修的武功強(qiáng)勁之處在掌力而不在掌法，二老拼力擋住一掌，也是胸中氣血翻滾。褚生煙，過百川二人緩過勁來，丐幫四老齊上陣，圍著單克修，擺出伏魔陣，五人堪堪打個(gè)平手。
另一邊，楚秋見丐幫四老敵住了單克修，忙拉著蘇姝道：“我們先去冰窟中尋劍譜?！北阋M(jìn)冰窟中去。突然眼前人影閃動，一手執(zhí)寬刃劍的少年已擋在了門前，正是白羽。
楚秋道：“你是誰？”
白羽道：“我是誰不重要，反正是不能讓你進(jìn)去。”
楚秋皺了皺眉頭，眼前此人雖似頑童模樣，但身法卓絕，不知武功深淺。突然，他看到白羽手中所執(zhí)寬刃劍，猛然想起，驚呼道：
“你是點(diǎn)蒼門下！”
白羽道：“算你有些見識。你是華山派的楚秋吧？也是個(gè)名門弟子，怎么做出如此勾當(dāng)？”
楚秋面露愁色，面上頗有些掛不住，那邊蘇姝卻聽不下去，喝道：“你個(gè)小娃娃懂得什么江湖大事？”操劍便刺了上去。
白羽年紀(jì)雖輕，手底的劍法可不含糊。天下練劍門派不下百，卻沒有哪家佩劍有本門這么寬厚。劍是以靈巧見長的兵器，大多習(xí)劍者配劍都輕，劍招花哨，也不見得有什么制敵殺招。他師父曾觀人練劍，評價(jià)道“此人是在練舞，而非練劍”。本門的“云峰九式”，不求輕靈，招式卻驚奇，招招出手，俱是叫人難以破解的絕招。蘇姝雖生在名門，武功也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出手?jǐn)?shù)劍，卻招招受制，心下明白此人劍法遠(yuǎn)在自己之上，向著楚秋看了一眼。楚秋無奈，也只得出手。
楚秋白羽二人一交上手，蘇姝便再也插不進(jìn)去了。楚秋是華山派百年難遇的奇才，年紀(jì)輕輕武功便勝過了師父，以及同門一眾師叔師伯，即使比起掌門岳人清也是不遑多讓。二人兵器相交，一時(shí)間打得難解難分。
突然，一道白影閃過，加入了楚秋和白羽的戰(zhàn)團(tuán)，兵刃相接，白羽和楚秋陡然遇襲，都收劍后退三步。定睛一看，正是那白衣女子。
楚秋見到那白衣女子面容，竟跟蘇姝一模一樣，心下一驚，回頭看看蘇姝，她也是一副迷惑模樣。片刻，他突然想起，道：“你是蘇媛？”
蘇姝驚叫一聲，快步上前，那白衣女子卻依舊是冷若冰霜，向后退了一步，冷冷道：“你們上這里來做什么？”
蘇姝語塞，一時(shí)間難以答話。楚秋定定神，道：“蘇媛姑娘，十年未見，令尊在世時(shí)常常惦念著你呢?！北疽詾樘K媛聽到這話會有所動容，但她面上仍舊是看不出一絲起伏。蘇媛出口的聲音冰冷而無情：“回答我，你們?yōu)槭裁瓷嫌窆P峰來？”
楚秋一時(shí)無語，那邊丐幫長老過百川惱恨楚秋為他們招惹強(qiáng)敵，吐出句幸災(zāi)樂禍的言語：“楚秋！你不是要去取雁丘七劍的劍譜嗎？怎么一個(gè)小女娃兒就把你攔住了？”
楚秋心里暗罵，但見蘇媛面色一沉，心知不妙。果然蘇媛再不搭一言，一劍便朝楚秋刺來。楚秋退后一步，只得出劍接招。
蘇姝插不進(jìn)手去，急得大喊：“妹妹，我們十年未見，一會面便要刀劍相向嗎？”
蘇媛毫不理會，暴風(fēng)驟雨一般的劍招直向楚秋招呼。蘇媛所使劍法精妙之處遠(yuǎn)在楚秋本門“一清劍法”之上，楚秋逐漸招架不周，額頭上已滴下汗來。
突然，“咻”地一聲，猶如利刃劃破長空，又聽得“叮”地一聲，白羽已是坐倒在地上，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蘇媛楚秋盡都收劍停手。雖然蘇媛方才在與楚秋斗劍，卻已了然剛才發(fā)生了何事。她扶起白羽，果然見白羽劍上鑲?cè)胍幻都?xì)小的石子，知道剛才有人彈來一枚石子，她與人斗劍不及防守，白羽仗劍幫她擋下。但石子勁道太強(qiáng)，白羽被這強(qiáng)大的內(nèi)勁震及筋脈，已是受了不小的傷。
白羽沖蘇媛笑笑，強(qiáng)忍著咽下一口血，道聲“沒事”。他究竟是小孩心性，在女孩子面前總要逞強(qiáng)。
蘇媛對著石子那邊喝道：“來者何人？”
不待答話，一黑衣人猶如鬼魅一般走了出來。他須發(fā)白中顯著赤色，眼神如同鷹一般銳利。他一言不發(fā)，徑直走到單克修和丐幫四老面前，一手抓起過百川，丟到一邊，再抓起褚生煙，丟到一邊，又抓起岑鐵衣，丟到一邊，最后抓起姚林客，丟到一邊。丐幫四老也是江湖上的硬角色，在他手里竟如剛出世的小雞一般，毫無還手之力。
單克修見此手法，不待看清那人容貌已是心知肚明，低下頭，伏敗在地，道了聲“父親”。
來人正是單克修之父，天機(jī)門掌門人單正。
丐幫四老見識了此人驚人的武功，驚懼交加，一時(shí)間不知如何是好。
蘇媛卻不怕他，便要上前喝問。白羽一把拉住她，苦笑道：“不是他，來了不止一個(gè)。”嘆口氣，道：“當(dāng)世之絕頂高手已來了二人?！?p> 果然，一旁的雪雕后，又走出一人，這人一身青衣，似乎比剛才那人要年輕一些。此人一到，楚秋當(dāng)先拜了下去，道聲：“屠護(hù)法。”那邊的丐幫四老也拜倒在地，卻不敢多發(fā)一言。
青衣人不理會楚秋和丐幫四老等人，徑直來到白羽和蘇媛面前，露出一臉慈和地笑容，道：“三十年前的兩大劍士，都收了好徒弟啊?！?p> 蘇媛不理會他說的話，一劍便向青衣人刺了出去。青衣人不慌不忙，伸出一只手，竟使單掌掌法去與蘇媛利劍對戰(zhàn)。白羽眼看此人武功遠(yuǎn)較蘇媛為高，也不管自己受著傷，也不管自己武功也不是此人敵手，執(zhí)劍便去助蘇媛對敵。
十招過去，只聽得“?！薄岸！眱陕?，白羽和蘇媛長劍俱脫手，掉在地下。
青衣人笑道：“能接住我十招，你們兩人的武功在世間已沒多少敵手了?！彼咽帐郑K媛長劍雖落，揮動雙掌，又撲了上去。
青衣人苦笑道：“我倒忘了，‘劍在人在，劍落人亡’，凌自華這壞毛病怎么也教給徒弟了?！?p> 蘇媛不依不饒，已然是一副拼命的架勢。青衣人有些無可奈何，幾招下來，青衣人無傷人之意，險(xiǎn)些被傷，漸漸臉上已現(xiàn)兇象，出手也狠辣了起來。
白羽察覺不妙，明知不妥，也只能沖進(jìn)戰(zhàn)團(tuán)去格開二人。突然，一個(gè)炸雷一般的聲音響徹云霄：“屠奈！你還要執(zhí)迷不悟嗎？”
經(jīng)這聲一激，所有人都被震得頓了一下。趁此機(jī)會，青衣人屠奈忙后退三步，脫開了蘇媛。蘇媛還要再上，被白羽一把拉住。
屠奈朝著聲音過來的地方作揖笑道：“孟大哥別來無恙?。俊北娙丝慈?，一個(gè)老人從臺階上一步一步地走了上來。這老人身材魁梧，須發(fā)盡白，卻不怒自威，一股凌然之氣油然而生。
沒有人不認(rèn)得他，即使是坐在一邊凍得快要僵住的胡通陽等人，也知道他就是三十年前威震天下的大俠，落日山莊莊主孟凌威。
所有人目光都被這位老人吸引之時(shí)，那邊蘇媛眼見無法再敵屠奈，掙開白羽，拾起地上的劍，直往自己頸中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