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便聽到眾人的指責(zé)聲,大致是說那人是瘋子,遇上瘋子了云云。
她好不容易擠進去,只見白集渾身血淋淋的,他的腳邊還躺著幾團血污東西,已經(jīng)看不清它是原身是什么。
此刻白集正無聲地望著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男人四十多歲左右,黝黑消瘦兩頰凹陷,顴骨極凸,頭發(fā)亂糟糟的,正滿眼兇光地瞪著白集,嘴邊還露出扭曲的笑容
“有沒有被嚇死?哈哈,別著急,下次我還有更好的送給你?!?p> 男人說著幾步上前目眥欲裂地咆哮
“你應(yīng)該去死的,你應(yīng)該像這樣腸穿肚爛四肢分離!你們不死,怎么對得起我兒子,你不死怎么可以!!”
他說著將手里的袋子重重一摔嚇得圍觀的路人連連后退,男人撿起污穢朝白集砸去
“白集小心?!?p> 花夭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從后頭沖了過來。白集看到她的瞬間,幽暗的眼睛發(fā)出一抹厲光,他眼疾手快地將花夭拉到身后利落地轉(zhuǎn)身用背護著她,下一秒他的背被砸了個結(jié)實,疼倒是不疼,但那粘膩冰涼的觸感卻極度不舒服,他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
身后的中年男子還想撲上來,這時四路八方又跑來好幾個成年人,他們?nèi)挛宄蛯⒅心昴腥酥谱 ?p>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要為我兒子報仇!”
“孫鼎國你瘋病又犯了是不是!”
“你快安靜下來吧?!?p> “我沒瘋,我清醒得很。我要他賠我兒子的命!”
“你兒子不是他撞的。你去拿人家的什么命?!眮砣艘а狼旋X地呵斥
“我孫家就這么斷了香火,他們憑什么還有兒子送終!”孫鼎國說著涕淚橫流,滿臉悲切“他們也該嘗嘗絕戶之痛,死絕了才好?!?p> “你這樣隔三差五出來鬧,遲早要出事的?!?p> “我不管!反正我老孫家是沒盼頭了,今天死和明天死有什么區(qū)別?我能拉一個是一個。就算不能拉,我也不讓他好過!”
“人家孩子是無辜的啊?!眮砣苏Z重心長地勸阻,同行的另幾個人也朝白集打眼色,讓他先走。
白集默然帶著花夭避讓到一旁,那幾個男子便架著孫鼎國離去了,離開時孫鼎國哭嚎的聲音久久不散。
“小同學(xué)?!眲倓傔池?zé)孫鼎國的男人又再次折返了回來
“以后你還是讓家人來接你吧,就算家人沒空也別走這條路罷。孫志茂的爸爸受的打擊太大,這輩子怕是走不出這個陰影了。咱們也都有自己的生活沒辦法時刻看著他,下回萬一他做出點什么事,就真的是無法挽回了?!?p> “嗯,我知道了?!卑准瘮棵键c頭
男人看了一眼他渾身血淋淋的狼狽模樣,無奈地嘆了口氣,拍拍少年單薄的肩膀離開。
圍觀的人群仍未散去,他們不知道發(fā)什么,只單純對這個長得好看又遭遇無妄之災(zāi)的少年感到同情,大家都勸說著讓他趕緊回家洗洗。
白集動了一下,卻發(fā)現(xiàn)花夭的手仍舊緊緊地拽著他的衣擺,花夭的頭壓得低低的,不知在想什么,白集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的衣服臟,你別蹭臟了手?!?p> 花夭的手慢慢松開,但仍舊低著頭。
白集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才默默蹲下身去撿地上的小動物尸體
“你干什么?”花夭的聲音有些堵。
“總不能讓它們一直躺這里吧?!卑准f著將動物放回剛剛的黑色袋子里,不管是頭還是腸子,白集撿的時候表情沒有發(fā)生絲毫變化,也看不出任何情緒。
少年收拾完殘局,雙手血污一片,和白襯衫上的血漬形成觸目驚心的效果。他看了一眼仍舊低頭不動的花夭,只見什么反光的東西正從她臉上滴落,白集順著視線下移,地板積聚了一小洼水。
他有些驚惶地掀起眸子,臉上少有的出現(xiàn)局促
“嚇到你了?”
“嗚……”花夭終是忍不住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來,她的眼睛通紅臉上濡濕一片“他們憑什么這么對你。嗚嗚……他們憑什么這樣對你啊……”花夭哭得傷心
白集幾分無奈又幾分懊惱地柔和了眼神
“別哭了,我現(xiàn)在沒辦法幫你擦眼淚?!?p> “我不需要你幫我擦眼淚……”花夭一邊抽噎一邊用手胡亂地抹臉,眼淚仍是止不住地流,她現(xiàn)在只想哭,誰勸都不管用。
花夭剛才被白集護在身后時,盯著他胸前那血淋淋的東西不住地發(fā)愣,看著白集默默承受這一切,又回想起上次的油漆,敏銳的她察覺到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這個少年明明可以動用白家的勢力,再不濟報警處理也可以,可是他卻什么都沒做,而且在遭遇了這樣的對待后,沒有第一時間逃離這里,而是平靜地將小動物的尸體裝殮。他明明有一顆柔軟的心,世人為什么忍心去傷害他。
白集看著越勸哭得越兇的花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那你可以幫我拿滑板嗎?”
花夭淚眼婆娑地瞅了一眼躺在角落躲過一劫的滑板,乖巧地點點頭。
她一邊流淚一邊抱起滑板,還不忘將落在一旁的校服外套拿起來。
白集渾身浴血,臉上卻干凈得很,他露出一抹柔和的淺笑
“走吧?!?p> “去哪里?”花夭木訥地抬頭,通紅的眼睛里滿是疑惑
“送它們回家?!?p> 白集不顧路人的打量與議論,帶著花夭到了附近的一個小公園,公園不大,一汪人造水潭,邊上是一片草地和幾棵法國梧桐,此時的法國梧桐葉子落得差不多了,只剩光禿禿的樹干兒。白集熟絡(luò)地走到其中一棵樹邊,隨手撿來木棍開始刨坑。
花夭只靜靜地蹲在一邊看著他挖坑又填埋。待眼前堆得像平地一樣,才輕輕問了一句
“我們要拜一拜嗎?”
白集眼底露出些許笑意
“不用。不過你想拜也可以?!?p> 花夭感受到他語氣里的揶揄,尷尬地看了眼草地,從身邊揪了一小朵野花
“那我送一朵小花給它們好了?!?p> 白集的嘴角隨著花夭的動作慢慢翹起,扯出一抹好看的笑容,像清風(fēng)明月般清澈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