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果然起到了極大的震懾效果,工廠負責人的臉上最后一絲尷尬的微笑都消失了,他呆呆地看著郁南:“您需要什么?”
“局長拿走兩枚胸針,對么?”郁南問。
負責人點頭。
郁南想了想,覺得問他為什么不阻止,實在是有點強人所難。
于是他改變了提問:“為什么他會拿走兩枚胸針?”
負責人的表情更加尷尬:“這,局長想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你有把另外一枚胸針從他口袋里偷回來嗎?”郁南又問。
“???”負責人一愣,“沒有啊,這,這怎么可能……”
“你覺得他為什么要在盛典會場引爆那枚胸針?”郁南問。
這次負責人思索了許久,才道:“因為他其實以為自己是硅基生物?能夠抵抗將近兩千攝氏度的高溫?他以為那是一個煙花?其實對于我們的客戶來說這的確相當于煙花……”
郁南沒有對這個無厘頭的解釋進行評價,而是直接打斷對方:“局長從這里拿走兩枚胸針之后,他參加了一次表彰會議,對么?”
“沒錯,一次握手會,是為了慶祝殖民地建成三周年,包括金陵星對位面保護局成立兩萬周年慶典的提前道賀?!必撠熑嘶卮?。
“那次握手會也是你負責嗎?你是工廠的負責人,以及這顆星球的負責人?”郁南問。
負責人繼續(xù)點頭:“沒錯……我是金陵星的負責人……”
畢竟能夠接待保護局局長的也只有整顆星球的最高領(lǐng)袖。
郁南很滿意:“我需要這次握手會的全部錄像和名單?!?p> 但負責人再次糾結(jié)起來:“名單可以給您提供,但是錄像……我們的會場是新搭建的,里面,只裝了一處攝像點。”
郁南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他居然這么不走運?
“那我也要看一下。”郁南說。
負責人苦著一張臉,帶郁南朝會場走去。
沿著工廠區(qū)高地向下走,能看到金陵星上綠色的高大本土植被,以及殖民者們用輕型材料建造的住宅。為了應和金陵在遠古時代的獨特審美,這里的輕型材料上都有一些簡易的雕刻。
負責人把郁南帶到一片空曠的地帶:“這里就是了?!?p> 郁南看著那片只剩基座的建筑:“你確定沒在和我開玩笑?”
負責人哭喪著臉:“這個會場本來就是臨時搭建,打算握手會結(jié)束之后就拆掉,這還是在昨天爆炸之后我們暫時停工了,不然,您連這片地基都看不到……”
郁南無奈:“監(jiān)控呢?”
“在這邊,主控室還沒拆,監(jiān)控錄像還在這里的光腦上保存著?!?p> 負責人帶郁南走到一處地基旁,之后,拉開一扇小門,帶郁南進入同樣位于地下的狹小主控室。
由于這里是殖民地,所以光腦的型號還是十幾年前的款式。
“這片地方一共有六個出入口,在局長到來之前的兩個小時,與會者開始入席,在局長離開之后,與會者也花了兩個小時離開,我們設(shè)置的錄像點只有出口和入口,這里是全部的錄像。”負責人介紹。
郁南皺起眉:“沒有直接拍攝到局長本人的?難道局長來這里,你們都不錄像?”
“有一位記者,負責錄制了全部的三維影像!”負責人回答。
“把他叫來?!?p> “他,他去地球參加盛典了,我聯(lián)系他一下……”
負責人慌慌張張地打開手環(huán),申請通訊。
于是郁南開始查看這些視頻,視頻的總時長有幾十個地球時,從場館搭建好,直到活動結(jié)束場館被拆除。
他需要一個強大的AI來對比,如果局長真的把一枚胸針送給了某個人,他應該能從這些視頻里找到一些端倪。
負責人的通訊似乎失敗了,他疑惑地戳著全息屏:“他下線了,我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他……”
郁南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把他的名字和編號發(fā)給我,以及那些……全部的信息?!庇裟仙斐鲎笫?,用手環(huán)和負責人的手環(huán)進行暫時連接。
“真的很抱歉。”負責人誠懇地說。
“參加這次握手會的人,現(xiàn)在全都在這顆星球上嗎?”郁南又問。
“不,其實,只有一小部分是本地的居民,其他大部分人都是專職負責移民公司的成員,他們在幫助我們移民成功之后,就會離開這顆星球,回來參加這個握手會只是為了見局長一面……”
郁南的眉皺得更深。
如果拿走胸針的嫌疑人只是這顆星球上的某位殖民者,這個人其實很好找出來,但,那些以飛船為家,到處漂泊的協(xié)助殖民公司的人,如果是他們拿走了胸針,即便查到是誰,也很難再聯(lián)系上了……
“名單和視頻我拿走了,等你找到第二枚胸針的時候,你們就可以把這批貨物拿給協(xié)會,申報銷售了?!庇裟虾蜕频卣f出這句威脅十足的話。
之后他拒絕了金陵星負責人的用餐邀請,回到飛船上,和吳魚趕回地球。
在等待躍遷的幾分鐘里,吳魚開口:“老大,那這件事……”
“初步報告已經(jīng)出來了,你可以寫一下,順便拿給唐理事看?!庇裟险f。
吳魚呆呆地張著嘴,打開光腦:“你說。”
“根據(jù)我們所有的視頻證據(jù)顯示,陸局長的腦子出了問題,當然,這和安保人員的疏忽也有很大關(guān)系,總之,在未發(fā)現(xiàn)更多證據(jù)之前,這是我們的初步結(jié)論。”郁南說。
吳魚徹底停止了編輯:“所以,導致這次爆炸的真正原因就是……局長腦子有泡?”
郁南無奈:“你就不能寫的委婉一點?”
“但不管怎么寫,難道真相真的是這個?”吳魚還是難以置信。
“我們來復盤一下情況,在慶典之前的幾十天里,陸局長需要到人類的殖民星球,以及和人類交好的外星球,參觀當?shù)?,參加各種表彰會,握手會,友好會?!庇裟习庵割^。
“沒錯……”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去金陵星的時候,他拿走了兩枚胸針形狀的光子炸彈,重點是,他還知道,這些裝飾品是炸彈,他看到過它們的威力。”
郁南大聲說道,既是說給吳魚聽,也是在縷清自己的思路。
“沒錯。”吳魚繼續(xù)回答。
“所以問題來了,陸局長在明知道那是炸彈的情況下,還把炸彈帶回了自己的家,還在這種重要場合把它佩戴出去,還引爆了它。”郁南繼續(xù)說。
“對啊,為什么呢?”
“除了他腦子有問題,我想不出其他的結(jié)論。”郁南攤開手,之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位面保護局的局長,從幾百億人里精挑細選出的優(yōu)質(zhì)人類,居然腦子有泡?
不過,或許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陸局長發(fā)給郁南的灰星任務坐標是錯的。
大概真的是因為腦子有泡吧。
“他在視察每顆星球的時候都拿了當?shù)氐难b飾品,還是只在金陵星拿了?而且你說,錄像有45分鐘的空缺,他在這45分鐘里,把另外一枚胸針給了誰?”吳魚問。
郁南豎起一根食指:“你問的很好,但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讓AI去掃描陸局長生前的全部隨身錄像,希望能找到一點線索。”
“但是現(xiàn)在壓根沒有這么強大的AI?”吳魚忍不住反問。
“有的,倉庫里有?!庇裟险f。
這次,吳魚真的震驚了,他從沙發(fā)上坐起來,瞪著悠閑靠在飛船主控臺上的郁南:“從倉庫里拿超級AI?你會被彈劾的!”
“那我也要在六個月之后才強迫卸任。”郁南無所謂地聳聳肩,“報告寫完了嗎?”
“寫完了,局長負百分之90的責任,安保負百分之9的責任,為什么?”
“因為安保掃描了每一個進入會場的人身上是否攜帶武器,唯獨沒有掃描局長?!庇裟匣卮?。
“這個我懂,我是問,還有百分之1的責任,歸誰?”
郁南神秘一笑:“當然是歸老局長了,如果不是他把陸局長選上來,會發(fā)生這種事嗎?”
此時,在太陽系2號艦港的主控室里,一名精神矍鑠的老者突然毫無防備地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
“陳局,您還好吧?把微塵過濾再調(diào)高一點!”
老者擺擺手:“郁南的飛船怎么還不過來?”
“快了!馬上就到!”
依然是那位‘熊’一樣的工作人員熱情地回答。
橢球型白色飛船終于停在艦港的躍遷點外,郁南跳下飛船時,老者正站在停泊區(qū)等他。
“陳局?”郁南愣了愣。
“郁局長,你好啊?!?p> 這位陸局長之前的,任期長達60個地球年的,前前任位面保護局局長抓住郁南的手,用力地握了握:“案子調(diào)查的怎么樣?”
吳魚在旁邊不安地低下了頭,但郁南卻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初步報告已經(jīng)寫好了,您要看看嗎?”
“好?。 ?p> 幾個人走向主控室,‘熊’殷勤地端茶倒水,從地面上升起沙發(fā)和茶幾。
“你覺得,我要負百分之1的責任?”陳局長看完郁南的報告,問道。
吳魚搶在郁南之前開口,試圖為他背鍋:“這報告其實是我……”
但他被陳局長打斷了:“我應該負百分之90的責任,我應該在新局長上任的第一年繼續(xù)坐鎮(zhèn)總部,怪我離開得太早了?!?p> 老人的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
此刻正是應該說些安慰話的時候,但郁南卻很輕松地笑了:“那您現(xiàn)在剛好可以彌補這個遺憾啊,我新官上任,需要您幫我坐鎮(zhèn)總部,或許半年就好?!?p> 陳局長壓根沒想到郁南會這樣說:“你的意思是……”
“我昨天剛剛讓安全事務部的新主任提前退休,他太菜了。”郁南聳肩,“現(xiàn)在幾乎所有的崗位都需要新人,您得坐鎮(zhèn)總部,幫我選人。”
陳局長思考了一會兒:“但我來找你的目的,其實是……”
“讓我辭職。”郁南說。
陳局長愣愣地看著郁南:“沒錯,位面聯(lián)盟的唐理事找過我?!?p> “但我不會辭職的,而且就算我辭職,您也無法繼任,對吧?繼承條例規(guī)定已卸任的局長不得重復上任?!庇裟险f。
“沒錯,我也不想再上任了?!标惥珠L嘆氣。
“但你們可以選擇彈劾我,在六個月之后讓我卸任。但在我離開的時候,想必您已經(jīng)選好新人了,這樣,在度過這個艱難的時期之后,躍遷網(wǎng)依然在地球人的手里,在位面保護局的手里。”
郁南向后靠了靠,悠閑地在沙發(fā)上翹起腿,他隨意地伸出左手,拿起桌上的水杯,之后又遞給右手,放到嘴邊喝了一口。
陳局長看著他的動作,表情變了變:“你剛才說,彈劾你?但是就算彈劾你,也不可能六個月一到就讓你卸任……”
“我打算啟動超級AI,輔助調(diào)查盛典的爆炸案?!庇裟险f。
陳局長的嘴也像之前吳魚那樣,瞬間張得老大:“超級AI?”
郁南點頭:“沒錯,對了熊,后來爆炸的那艘飛船,乘員信息查到了嗎?”
‘熊’嬌羞一笑:“您怎么知道我姓熊,查出來了,我這就給您發(fā)過去?!?p> 一行名單出現(xiàn)在郁南的手環(huán)上,果然,里面有一個熟悉的名字。
尤·尤坦,記者,17天前在金陵星全程跟拍了死去的陸局長。
“我答應幫你坐鎮(zhèn)地球,但是我選的人,要經(jīng)過你的同意才能就任?!标惥珠L突然正襟危坐。
“謝謝您?!庇裟险\懇地說。
之后,他站起身,走向主控室的控制臺:“把昨晚爆炸的這艘飛船的全部信息,都給我調(diào)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