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隨著一聲貓叫響起,一個藍灰色的影子就像離弦的箭般,射進了雨簾里,然后仰頭追在幾只濕了羽毛的麻雀后面,蹦蹦跳跳,水花四濺!
無果這只蠢貓,大概是在屋子里被憋煩了,一向遠離濕水,連洗澡都要撒潑耍賴的臭東西,居然趁倆主人不備,心甘情愿的當(dāng)只落水貓,這勇氣也是相當(dāng)?shù)目上部少R?。?p> 小愛氣得不行,畢竟那家伙歲數(shù)也大了,要嬌滴滴的養(yǎng)著,萬一淋雨生病了怎么辦?屆時,旁邊這位肯定又會擔(dān)心得幾日幾夜都睡不好覺。
她粗著嗓門吼了幾聲:“無果!小東西!趕緊給我回來!”
結(jié)果,那毛崽子直接當(dāng)個屁給放了,而且頭都不回一下。
“算了,我去把它揪回來?!?p> 小愛說著想沖進雨里去逮那小崽子,卻被岑月芯一把拉住,她黑著一張臉,瞳孔微縮,冷聲道:“我去。”
“……?。俊?p> 小愛打了個顫栗,然后便見自家姐姐大刀闊斧的扎進雨里,追著那小東西跑時,嘴里還陰陽怪氣的罵道:“藍胖子!你當(dāng)真以為自己還是只一兩歲的小貓崽子嗎?……不服老的臭東西!……說說,被我抓到,是想沒毛還是怎樣?……我滿足你!”
額……
蒼天作證,岑大師極少這樣沒品的……
小愛憋笑,沒一會便見一陣樹影晃動,有聲慘烈的“喵嗚!”聲從里傳來。
完了!那小東西多半是被逮住了!這撕心裂肺的求救聲啊,小愛愛莫能助的搖搖頭。
“可憐的崽啊……自求多福吧!”
嘴上雖然這樣說,但她心里其實非常清楚,岑月芯一定是雷聲大雨點小,那手肯定不忍得下,因為她把無果看得極重。
只要是她裝進心里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物,她都會周到備至的關(guān)懷,也會視若珍寶愛護,而關(guān)于無果,它是傅敘生前養(yǎng)在身邊許多年的寵物,也是她臨終時托付給岑月芯要好生照顧的“家人”。
傅敘母親過世早,父親既當(dāng)?shù)之?dāng)媽的把她和長姐拉扯大,她便孤身一人去了日本留學(xué),學(xué)習(xí)花道,長姐也在期間嫁人成家,后來,等她學(xué)有所成回國時,長姐已經(jīng)不明原因的帶著侄女,移民去了國外,獨留兩鬢斑白的父親一人在上海,守著老房子生活,然后,她也在那所老房子里,把父親安然的送往了天國。
這些她從不提及的往事,都是岑月芯聽來的,出自一位在傅敘身邊照顧了她許多年的保姆之口。
那位保姆岑月芯叫她唐阿姨,一位被紡織廠裁掉的老員工。她第一次去傅敘家里,就見六十多歲的她還能踩著凳子擦玻璃,搭著人字梯,也能腳不抖手不抖的把電燈泡換好。隨時隨地叫她,她都能彎著一雙月亮眼,笑呵呵的問你:“怎么呢?要喝茶還是喝咖啡?或者是果汁呢?”
哪怕天塌下來了,你選一樣,她也能心無旁騖的給你準備好,送到你手邊,溫聲暖語的說上一句:“沒事?!?p>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傅敘一直都舍不得換掉她。
兩人之間的相處很有意思,用岑月芯的話說,就是井水遇上了河水,雖然不遇則相安無事,就算遇上了,哪怕彼此間各種的清澈度和水質(zhì)不一樣,但也能平和的相融在同一片屋檐下。
算是主仆的二人,她們能同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也能像老朋友一樣互道早晚安,偶爾來了興致,還能倒上一杯葡萄酒,片上一盤西班牙火腿對月暢談聊天。
她有一種魅力,總能讓人在她身邊時,情不自禁的釋放壓力,也會放下拘束,可就是這樣一位獨特的阿姨,辛苦養(yǎng)大的孩子卻因為她拿不出十萬塊錢,而在她中風(fēng)后拒絕贍養(yǎng)她。
“要給這十萬嗎?我可以為你出的,你在我身邊辛苦了這么些年,算你徹底結(jié)束了一輩子工作的年終獎?!备禂⒆卺t(yī)院的病床邊,問她。
她那時已經(jīng)半邊身子動不得,說話也哆哆嗦嗦,難以成句,可依然堅定的搖了搖頭,“……給我……聽說……養(yǎng)……養(yǎng)老院有……老,老頭兒……”
“……哈哈!”
聽了她的話,傅敘笑得開心,她拍了拍這位老姐妹的手,連連贊賞的點頭道:“好好好!總算為自己做了一回決定,自私點,也不見得不為好?!?p> 然后,就回頭讓在一旁削水果的岑月芯真的給她找了一家養(yǎng)老院,一直住到去世,費用都是傅敘在支付。
那時在她的葬禮上,唐阿姨坐著輪椅,懷里抱著無果一起向她道別,那是岑月芯第一次看見老太太哭,渾濁的眼,流出的淚都是渾濁的,可滴進心里卻晶瑩透亮。
在那之后沒過多久,她也跟著走了。
不過在她去世的前一晚,打電話給岑月芯,要她帶著無果去養(yǎng)老院里見她,岑月芯當(dāng)時帶著小愛一起去的,小孩子縮在角落不說話,老太太便摟著無果和岑月芯說著話。
“無果是只俄羅斯藍貓,還是只一位遠在俄羅斯的故友送給她的——藍貓?!?p> 她神秘兮兮瞇眼一笑,“好好照顧它,你師傅這一輩子沒有婚嫁,到老都是孑然一生,身邊除了這只貓,她再無其他,所以這東西,是她最深的羈絆?!?p> 自后,這小東西便跟在岑月芯身邊,陪了她一年又一年,也陪進了她心里,可貓終究是活不過人的。
小愛看著那提著貓后勁從雨里走進屋的女人,笑道:“姐,你頭發(fā)濕了,要我給你擦嗎?”
岑月芯臉上掛著雨水,頭發(fā)也濕噠噠的搭在身上,她瞪著手里彎著腿,還在用余力抵抗的無果,沒好氣的道:“嗯,去拿條干毛巾來,我先把這崽子處理了再說?!?p> 可小愛哪能聽她的,去衛(wèi)生間拿了那條毛巾出來,直接鋪上岑月芯的頭,抱著就是一陣狂擦揉。
無果趁此機會從她手里逃脫,想必是心里不爽,它那在泥水里趟了跑了的肉腳墊子,毫不猶豫的就直接往沙發(fā)上奔,印了無數(shù)個梅花形的臟腳印不說,還站在上面像滾筒機似的抖干了身上的水。
嗯……
兩人當(dāng)場石化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