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人生也是一場游戲，你們還會花大把的時間在游戲上么？”

　　原本稍微喧鬧的課堂，因為這淡淡的聲音安靜了許多，就連外邊的風吹過柳樹的聲音也能聽見了些。

　　也有一些人還在竊竊私語，小心耳語談?wù)撝聛淼拇n老師突然的問話。

　　“鈴鈴鈴~”原本還想說什么的代課老師，制止了馬上忘掉自己的問題想要沖出去的學生。

　　代課老師壓了壓手說“這個問題算是我留的作業(yè)，下節(jié)課咱們再談?wù)劇！?p>　　代課老師慢慢的收拾手里的教材，學生們早就迫不及待的沖了出去，有的上廁所，有的買吃的，也有的在教室里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嘻嘻哈哈。

　　“李老師好！”迎面走來了一位女士，手里抱著語文課本，金色邊框的眼鏡帶在一副文靜的臉上，潔白的長袖讓人生出親近的感覺。

　　“趙老師來這么早?。　贝n李老師說。

　　“在辦公室也沒什么事兒，早來一會兒，如果有學生有問題方便他們提問?！壁w老師推了一下眼鏡說。

　　李老師沒有說什么，微笑著點了一下頭示意，沒繼續(xù)深入客套，走出了教室。

　　李老師名叫李雪儒，冬天生人，父親希望他成成為一個儒雅的人，便取名雪儒，雖不是什么引經(jīng)據(jù)典的名字，但李雪儒還是比較喜歡這個名字的，他喜歡雪，雪那靜靜冰冷的模樣，總是能讓他的思緒片刻暫停，他喜歡看著雪，靜靜出神。雪讓他的發(fā)呆更舒服，他喜歡發(fā)呆，享受那種無我無他，只有思緒在飛舞，這兒一下，那兒一下。

　　回想剛才在課堂上的提問，李雪儒得感謝那個在前排不斷聊著什么EQ閃的幾個學生。要不是他們，李雪儒可能已經(jīng)忘了自己來學校代課的初衷。

　　師院畢業(yè)的李雪儒，原本已經(jīng)放棄了成為一名老師，幾年后再次進入校園，是因為朋友的一番勸導鼓勵。

　　剛畢業(yè)時，李雪儒只想成為一個咸魚老師，每天念念課本，出出考題，放著寒暑假，拿著三險一金。然而年少總是輕狂，在面試了幾個學校后，見識了一些黑幕手段后，李雪儒對這份本就不是夢想的工作失望了。輾轉(zhuǎn)幾年過去，一次與朋友的談心，李雪儒也經(jīng)歷了許多，之后便再次選擇當老師，因為教書育人中的最重要的兩個字，育人！

　　忙碌和時間是帶有磨滅性的，慣性也著實可怕，經(jīng)過剛開始準備教案，備課的繁忙，和其他老師的松散影響下，李雪儒差點就忘了自己應(yīng)該干什么。不知不覺重拾高一課本一個多月過去了，還好今日驚醒，李雪儒暗自慶幸。

　　窗外傳來無憂無慮的哈哈大笑，李雪儒也好奇的看了過去，原來是體育課的學生的打鬧扯斷了校服袖子。多么天真的年紀，就算袖子斷了，也沒感覺窘迫，甚至因為別人都開心，而自己臉上也掛滿了笑容。

　　李雪儒拄著教材，趴在窗臺看著他們的嬉笑。慢慢的眼前出現(xiàn)了自己，成為那瘋玩中的一員，盡情的笑著。

　　看了一會兒，李雪儒收回目光，露出微苦澀的微笑，看著手中教案上的《政治》兩個字，搖了搖頭，大步走向老師辦公室。

　　說起來，語文專業(yè)的李雪儒，今年也參加過幾個學校的招聘。奈何應(yīng)屆生和有經(jīng)驗的老師更具有競爭力，他也不能老是在家待業(yè)，所以看見朋友轉(zhuǎn)發(fā)他三叔的一條招代課老師的朋友圈后，他便來到了西山縣，當上了政治代課老師。

　　小縣城的條件有限，所以政治和歷史老師都在一間辦公室。走進辦公室，李雪儒打了幾聲招呼，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雪儒打開筆記本，翻到新的一頁，隨手拿起一支筆，準備明天的課程內(nèi)容。明天教的內(nèi)容其實早就在書本上做了記錄，他要寫的是今天自己在課堂上留的作業(yè)。

　　剛一落筆，李雪儒發(fā)現(xiàn)自己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寫了，稍微顫抖的手停在紙上，思考著。李雪儒看著空白的紙張，因為自己手的顫抖，點出幾個點兒，彎曲的連在一起。

　　李雪儒笑了，自己的手已經(jīng)告訴了自己，他是興奮的、激動的。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這才是李雪儒真正想做的事兒！

　　平靜了一會兒，筆在紙上滑動，發(fā)出沙沙的響聲，不時中斷一下，為了更好的內(nèi)容。

　　天色漸漸轉(zhuǎn)暗，發(fā)黃的光從窗口漫進，照在紙上，李雪儒也在看著自己剛寫好的稿子，淡淡的微笑讓他看起來閃著光，有人說人只要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兒，那么他就是閃光的。李雪儒現(xiàn)在就閃著光，是他所看到的曙光，從眼睛映射出來。

　　傍晚，李雪儒下班回到了出租屋，這間簡單裝修的公寓，便花去了月工資的一半兒。還好這里的消費不算高，而且作為老師的自己在學校吃飯沒有多貴。

　　地上雖然散落了一些生活物品，但屋子里沒有灰塵，干凈但不整潔。不同往日窩在沙發(fā)，現(xiàn)在李雪儒反復(fù)讀著稿子，有新的想法會加在旁邊，有多余的話會慢慢劃去。這一夜他是興奮的，他此時的思維就像爆炸了一般，不斷播放著各種畫面。

　　直至午夜，李雪儒才入睡，而且睡夢中想到什么想法，還會爬起來匆匆寫下。

　　雖然沒有睡個好覺，但是清晨的李雪儒精神奕奕，仔細的洗漱后大步走向了學校。學校是西山縣第十高中，說起來整個西山縣也就兩個高中，一個一中，一個十中，但不是本地人的李雪儒也不懂怎么排的，能排出個十中來。索性也沒仔細糾結(jié)，不過是個名字而已。

　　但兩個高中師資力量差距甚大，導致學生擠破頭也要去一中，所以西山十中的學生成績都不算理想，尤其李雪儒現(xiàn)在帶的二十班，更是讓各個老師頭疼。

　　周五的校園仿佛多了一絲活力，即便周六上午才會放假，學生們洋溢的笑容也比平時多，稍微有些破敗的教學樓都顯得燦爛了一些。

　　坐到辦公室的座位上，李雪儒閉目模擬著自己所要講的東西。此時的時間對于李雪儒來說很奇怪，快和慢夾雜著。起初越是希望第四節(jié)課早點到來，越是能聽見秒針一下一下的跳動，后來又仿佛只過了一瞬，第三節(jié)下課鈴便響了。

　　李雪儒逆著人流，進入班級，“張老師好！”李雪儒打招呼說。

　　拉著臉的張老師是一個中年婦女，胖胖的身體在講臺上踩得地板吱吱響。黑色的衣服并沒有顯出一絲瘦態(tài)，反倒是衣褲邊緣勒著的肉，讓她看起來就像是米其林輪胎那個卡通形象。頭上的馬尾沒有把所有頭發(fā)束起，有很多調(diào)皮的頭發(fā)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得焦黃。

　　“李老師好?！崩钛┤宓恼泻?，并沒有牽動張老師的表情，隨著嘎吱嘎吱地板的呻吟，張老師打過招呼后，左右晃著走了出去。

　　李雪儒搖搖頭，輕嘆了一口氣，便坐在講臺上，等待著上課。

　　晃神的功夫，上課鈴響起。

　　“起立”班長說道。

　　“老師好！”同學們參差不齊的說著。

　　“同學們好。”李雪儒壓了一下手，示意他們坐下。

　　“今天我用前前十分鐘講一下課程，然后進入咱們今天的主題。”李雪儒便快速的開始講課本內(nèi)容。

　　也許是命運的安排，西山縣招聘的時候只有政治代課老師一個職位。雖然不是李雪儒的專業(yè)，但好在政治課課本的內(nèi)容不多，整堂算下來十分鐘也就講完了。況且還沒到分文理班的時候，這里邊大多數(shù)到時會選擇理科班。導致現(xiàn)在的文科課不論學生老師，都不是很重視。

　　待學生們劃好考試重點之后，李雪儒頓了一下說“同學們把身邊睡覺的都叫起來吧，一會兒的內(nèi)容我希望一個都別錯過。”

　　老師發(fā)話了，學生們都叫醒了附近睡覺的同學，雖然都有不爽，但他們處于高一剛開學，但凡是老師多少都有點威嚴的。

　　“昨天我留的作業(yè)，有多少人回去思考過的？”李雪儒問，看見下面鴉雀無聲，李雪儒便繼續(xù)說“如果人生只是一場游戲，那么你們還會花很多時間在上面么?這是我昨天留的問題，沒想的現(xiàn)在想想?！?p>　　李雪儒來回輕挪著腳步，等待著學生自己思考。

　　不一會兒，李雪儒雙手拄著講桌，說“思考時間到了，由于你們的經(jīng)歷邏輯什么的都不成熟，所以給更多的時間思考也沒太大用處，現(xiàn)在我們開始討論一下?！?p>　　“聽沒聽過世界虛擬論假說？說的是這個世界是虛擬的，而所有人都是玩家。不過我們是不知道真相的玩家?！崩钛┤鍐枴?p>　　學生們有的點頭，有的搖頭。

　　“第一，宇宙如此廣闊，我們進化的時間并不長久，而我們在宇宙中依然孤獨，難道是一些更高級的文明還沒有接觸到我們？”

　　“第二，一個廢棄不用的倉房，明明沒看見什么飛蟲，就有蜘蛛結(jié)網(wǎng)。腐爛的水果會生出蚊蟲小咬兒。有些滅絕了的動物有報道又發(fā)現(xiàn)了，為什么？”

　　“第三，幾次世界的大滅絕，遠古的寒武紀，月球的空心論，等等等等?！?p>　　“這些問題如果現(xiàn)在解釋，最合理的便是世界是虛擬的。為什么沒有外星人？因為只有這一個服務(wù)器。為什么滅絕了的動物再次出現(xiàn)，怪物刷新，地圖刷新。其他的類似問題，可以用程序和程序漏洞等解釋?！?p>　　“那么問題來了，你會在一款游戲里玩兒游戲么？人生游戲與網(wǎng)絡(luò)游戲時間共通，成就卻天差地別。你在網(wǎng)絡(luò)游戲里稱王稱霸了，但在人生游戲里卻變成了低等級玩家?！崩钛┤彐告傅纴硪恍┬碌南敕?，以刺激學生們思考。

　　看著學生們?nèi)粲兴?，李雪儒知道自己第一天的目的達到了，一切從思考開始。

　　“而這些現(xiàn)在只是假說，也許真實的情況并不是如此，但不妨礙我們以這樣的思想來促使自己進步，更好的規(guī)劃自己。比如找到一份兒夢想，堅持一項技藝，在以后的人生里，你們會大放光彩?！崩钛┤逖普T的說?！安粌H那些花費大多時間玩兒游戲的，還有那些以為學習就是一切的，還有對未來感到迷茫的。現(xiàn)在的你們才是最好的年紀，也是最適合思考人生，世界觀，價值觀的年紀?！?p>　　“我希望你們見識一下《旅行到宇宙邊緣》里的廣闊，希望你們懂得《異次元駭客》里的思考，也知道《楚門的世界》里的驚醒。非要人生困頓了才會有感悟么?不，只要你們現(xiàn)在開始思考，我相信你們會有不一樣的人生?！?p>　　說完，李雪儒坐在了椅子上，他不打算繼續(xù)講下去了，這些點已經(jīng)打開了一扇大門，剩下點時間任由學生自己思考吧。

　　期間李雪儒還是解釋了一下寒武紀，幾次大滅絕等問題，可是越來問題越多，實在解釋不過來了，索性便讓學生們自己上網(wǎng)查吧，反正現(xiàn)在這個網(wǎng)絡(luò)時代人手一部手機。

　　擺脫了學生們，李雪儒回到辦公室，放松了一會兒，便準備吃午飯了。

　　正所謂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話說人也真是奇怪，看似是地球的高等生物，卻也一樣在為生存努力著。即使現(xiàn)在物質(zhì)充足，但房車等高價剛需也像山一樣壓在普通人的心頭。富人也一樣有著精神世界的缺失。更別說宇宙當中存在的對地球的危機，地球的自然災(zāi)害，環(huán)境問題，食品安全問題等等等等。

　　人，不過是活著而已。可是人們在面對這些不是觸眼可及的危機時，不斷的要爭個高下，用盡各種手段。就算是惡也要比一比誰更出色。

　　幸好，還有白方禮這樣的人，有千千萬萬支教青年，有子子輩輩塞罕壩造林護林人。李雪儒就是想做類似的人，盡管自己還不夠好，但是讓學生們提前建立價值觀、世界觀就是暫時他能找到的方式。

　　這便是李雪儒眼里的成功，像現(xiàn)在社會上所追捧的物質(zhì)成功，在他的價值觀里，也只是換個環(huán)境生存，類似于饑一頓飽一頓的野生動物，賺取了在動物園生存的機會，雖然會比傳統(tǒng)意義上的動物園更自由，更有話語權(quán)。

　　想到這里，李雪儒想起自己的朋友問過自己這樣一個問題，“為什么，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進化的方向只是生存，而沒有任何一種生命進化的方向是成為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