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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遺體接運工

第一百零四章

我只是遺體接運工 烏鴉腳爪 2871 2021-03-19 12:17:11

  深淵一樣的黑天,只剩下顆顆熒光閃爍。

  比大多人明亮的星星,似乎不是我們。

  我們都沒歸宿,只能抬頭看著更亮的發(fā)光。

  跟隨著月亮。

  .

  十一月初的福州,每天都是烏云,連外套都是冷的。有時中午會有太陽,摸下窗戶玻璃才感覺到暖意。

  可一旦到了黃昏,人們不會再說話了,天又變的灰蒙蒙。

  “你說北方人是不是都特別開朗?!?p>  東仔對老表問。

  他想起猴子也是那種好像什么沒影響的樣子。

  “可能吧,但不應(yīng)該自己小孩都沒了哭都沒哭那種吧。”

  老表回答。

  “回去吃什么?又煮雞胸肉?”

  東仔問,猴子在市一,小賴在附一,兩人經(jīng)常騎單車來東仔這一起吃飯。

  “我是不知道你們,每次煮飯你們都不會幫忙的,我等等和朋友出去吃,你自己解決吧?!?p>  自從上次平哥走去廚房,看見沒洗的碗筷走來他們房間反應(yīng)后,老表說自己做自己吃。

  “你不是第一次來福建么?還有朋友?”

  東仔質(zhì)疑道。

  “你管我,干嘛跟你說。反正你們吃外賣還是自己煮我不知道?!?p>  老表不太想告訴別人隱私,他笑道。

  “我隨便問問,聽你在這狗叫,誰想知道?!?p>  東仔白了他一眼。

  天漸漸暗淡,布滿天空的云朵都暗淡。

  快下班了。

  “哎,來單了,你們要下班么,還是一起?”

  彬哥看了手機,問打掃衛(wèi)生要離開的兩個實習(xí)生。

  “走吧?!?p>  東仔答應(yīng)道,老表也沒想下班。

  四人推著叮當(dāng)響的擔(dān)架車走在醫(yī)院的路上。

  黃昏中,醫(yī)院的人群還是很多。

  大家似乎對推著擔(dān)架穿防護服的人見怪不怪。

  四人進(jìn)入了ICU,鞋子套上了鞋套。

  “就是這個了?!?p>  醫(yī)生對他們說,領(lǐng)著到一處病床面前。

  這是個年輕的男性,三十歲,眼睛還沒閉上,剛拔掉儀器的鼻孔流出液體,無神的看向前方。

  “來,幫忙下?!?p>  彬哥撤走遺體上的被子說。

  床上躺著光溜溜的男性,私處直接暴露出來。

  “嘿嘿,你看?!?p>  旁邊的護士拉上一旁實習(xí)的同事,兩個人悄悄笑著別過頭去。

  東仔看著眼前的死人,他赤身裸露依舊毫無反應(yīng)。

  打開了裹尸袋,一起把遺體抬上擔(dān)架車。

  東仔握起遺體的腳,那燙熱浮腫的觸感從塑料手套上傳來。

  再次看了眼遺體,他死了,不能眨動的眼皮露出里面黑色的虹膜。

  像是在看向前方,但確實是死了。

  彬哥拉上裹尸袋,幾人走出ICU房外。

  天黑了,他們推著擔(dān)架車走回太平間。

  道路上醫(yī)院里的人依舊熙熙攘攘,似乎對推著擔(dān)架車的他們不太在意。

  東仔想到ICU那幾個女護士,發(fā)覺大家都沒什么不同。

  工作歷程還沒老道的她們,看見赤裸的男性身體也是會害羞。

  擔(dān)架車還是會發(fā)出叮當(dāng)響聲,只是因為重量多了份沉悶。

  “你們是家屬吧?!?p>  戴維哥在門口問。

  “是是。”

  一個抱著小孩的女子連忙點頭,身后還有兩個老人。

  “這邊走。”

  彬哥對他們輕聲說。

  等回到太平間辦公室,戴偉哥在跟他們談服務(wù)內(nèi)容。

  “我們不用你們給他穿,我們自己來,你們壽衣給我們挑下就好了?!?p>  女子站在那說,長發(fā)綁在頭頂,懷里抱著孩子。

  “那,那我?guī)銈兲粝聣垡掳?,你看下哪款合適?!?p>  戴偉哥見著女子拿定主意,他帶人走去倉庫。

  “乖,媽媽先去外面,你先坐在這不要哭?!?p>  女子放下小孩,她蹲在那對孩子說。

  小孩不愿意的發(fā)出嗚聲,伸出手想要抱抱。

  “乖?!?p>  女子掏出身后帶著的行李,拿出一瓶旺仔給孩子。

  “你先坐在這,等媽媽,媽媽很快回來。”

  女子眼紅紅的哄著小孩。

  無所事事的東仔和老表坐在一旁看著。

  “誒,這是?”

  女子身后的一個老男人問向她。

  兩個老人穿著樸素,說著北方的口音話,他們看向兒媳。

  “爸,我們先給XX(死者的名字)穿衣服,就不要別人給他穿了,先給他穿好,后面的事后面再說?!?p>  女子停在爸爸面前,她說。

  “嗯,好好?!?p>  得知情況的兩個老人點點頭,看著拿主意的兒媳。

  “媽,別難過了?!?p>  女子走前對捂臉的老婦人,她安慰說。

  便轉(zhuǎn)身跟著戴維哥去了倉庫。

  東仔坐在辦公室,他看著小孩喝著牛奶。

  “現(xiàn)在情況就是,我們只賣給你們壽衣,還有收剛剛接他回來的費用,其他的費用我們都不收,等等會有殯儀館的車載他去,我們已經(jīng)幫你們聯(lián)系好了?!?p>  彬哥在辦公室里對老男人解釋說。

  老男人聽懂的點了點頭,知道他們沒騙錢。

  小孩坐在沙發(fā)上,見不著媽媽,發(fā)出無助的嗚聲。

  “哎,乖,爺爺給你手機玩?!?p>  老人遞出自己的老人機,哄著孫子。

  “他多大了?”

  坐在一旁的東仔問。

  “兩歲了。”

  老人看著突然問向自己的年輕人,他答道。

  小孩聽著手機給他玩,但看見是老人機,他不開心的要繼續(xù)鬧騰。

  “媽,一起幫忙給XX穿衣服。”

  女子出現(xiàn)在門口。

  小孩見著媽媽,開始哭起來。

  “哇啊啊?!?p>  他走去伸出雙手,抱住媽媽的腿。

  辦公室里傳蕩著小孩刺耳的哭聲。

  “乖,坐在這?!?p>  女子哄著小孩,她手里拿著八百八的藍(lán)色壽衣。

  “乖,別哭了?!?p>  女子蹲在那看著孩子,她發(fā)出顫音。

  孩子依舊不懂事的在那大喊。

  “走吧,媽。”

  女子吸了下鼻子,站起身對老婦人說道。

  老婦人滿淚彌娑,她搖晃的跟去。

  東仔站在辦公室門外看著。

  老婦人站在綜合間門口停住,她跪在那突然哭起來。

  綜合間里就放著遺體,她搖搖頭不進(jìn)去了。

  “吖~~~”

  那年老的聲音像生銹的笛子,一直傳遍周圍。

  老男人走去扶住她。

  “爸,你先看住媽,我進(jìn)去給XX穿衣服。”

  女子見著婦人哭了,她流出淚卻眼也不眨對老人說。

  她走進(jìn)去了。

  冬天里,那黑夜的寒風(fēng)刺骨。

  東仔站在門外,太平間周圍一片漆黑,只有辦公室和綜合間有燈光。

  “哇啊啊啊啊?!?p>  那找不到母親的孩子在辦公室里大哭,哭的厲聲。

  “怎么辦?”

  老表見著孩子這幅模樣,他問向彬哥。

  屋外,那老婦人坐在老人遞給她的椅子上。

  “我的兒?。∵箏~我的兒!”

  婦人年老的坐在那,哭的喉嚨沙啞。

  “我的兒,我的兒、啊?。?!?。?!”

  婦人突然大喊。

  大哭,大悲。

  天黑的看不見五指,東仔站在門口看著。

  寂靜里,沒人說話,連車笛聲都消失了。

  屋里的孩子哭聲和屋外的婦人哭嚎。

  過了很久,哭的婦人哭不出聲音,她埋在大腿上發(fā)出嗚聲。

  走出辦公室要找媽媽的小孩,被爺爺抱起。

  辦公室里放著他們用袋子裝的行李,桌上放著沒喝完的旺仔罐子。

  女子給丈夫穿好了壽衣,她走出來。

  “乖,媽媽在,不哭了,乖?!?p>  女子接過老人手中的孩子,哄著道。

  “嗚嗚嗚?!?p>  她晃著懷里還在哭的孩子,眼睛看向地面好似在發(fā)呆。

  東仔看著女子的眼神。

  紅紅的眼眶里,眼睛一動不動,說不出的麻木還是無神。

  她只是看著地面,眼神里像喪失了生機。

  依舊晃著懷里的孩子。

  殯儀館的車來了。

  “來,扶著你丈夫的頭?!?p>  彬哥輕聲對一旁站著的女子說。

  女子連忙走前,利索的扶起。

  遺體抬進(jìn)棺材里,送到車上。

  她哭了。

  東仔見到她終于哭了。

  看到殯儀館的師傅把棺材抬到車上。

  女子捂著臉哭,她捂了把臉想把眼淚擦掉。

  可那眼淚依舊落下,她喘息的哭著。

  靠著大腿的小孩懵懂看向媽媽。

  女子抱起他。

  在停尸房里她抱著小孩,低頭啜泣。

  屋外那個沒進(jìn)來的婦人,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整個人像失了魂。

  “家屬你們跟著殯儀館的車一起去,可能坐不下,你們最好叫輛車?!?p>  彬哥提醒道。

  “嗯,謝謝謝謝?!?p>  女子又恢復(fù)正常,她抱著孩子連忙道謝。

  老人攙扶婦人,手里提著一大袋他們帶來的行李。

  女子抱著孩子,另一只手也抓著行李。

  她正低頭對懷里的孩子說什么。

  家屬就這樣離開了。

  “你曾經(jīng)問我說,明明只是普通的死人,那么在意他們干嘛?!?p>  東仔轉(zhuǎn)頭看向老表。

  “現(xiàn)在呢?”

  “什么現(xiàn)在,你在說什么,能不能說點別那么莫名其妙的話行不行?”

  老表傻笑著打趣道。

  他們也準(zhǔn)備下班。

  辦公室熄燈,桌上放著沒喝完的罐子。

  東仔關(guān)上門,走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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