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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時見梔

第十五章 梔子

云深時見梔 花小容 3877 2019-12-15 09:17:42

  因著臨睡前吃了粥暖了身子的緣故,再加上得知那粥是林梔親手熬制的,陸時堔更是心情大好,便是一夜安眠,第二日早上起來發(fā)覺身體也沒有昨日那般不適了,精神也好了很多。才用完早膳,便看見林炎神色復(fù)雜地走了進(jìn)來。

  見到林炎,陸時堔正欲起身行禮,林炎便搶先一步攔了下來:“你還有重傷在身,先不要動?!苯又憧粗?,關(guān)切地問道:“身子可還有哪出不舒服的?”

  陸時堔也懶得再掙扎起來行禮,只是朝著林炎寬慰地一笑道:“將軍放心,無甚大礙?!?p>  林炎聞言神色略微緩和了一點(diǎn),便開始叨叨絮絮同他講起他昏迷這幾日發(fā)生的事。

  那日,陸時堔暈倒后,王貴妃便從催眠中轉(zhuǎn)醒,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說出了什么,仍是一臉虛弱地望著周遭的人,卻見地上躺了個比她更虛弱的人,面色蒼白,鼻子底下流出兩道鮮血。林炎這時已經(jīng)完全慌了,還是一旁的侍從最先反應(yīng)過來,急忙跑出去傳喚太醫(yī)了?;噬系哪樕魂嚽嘁魂嚢?,最后還是下令將王貴妃抓起來嚴(yán)加審問。太醫(yī)急匆匆跑進(jìn)來,探了探陸時堔的鼻息,便搖了搖頭道:“救不回來了?!?p>  林炎看著躺在地上的陸時堔,悲憤交加,一口氣悶在胸口,說不出話來,皇上心知是自己的莽撞壞了事,此刻也生出愧疚和悲傷的情緒來,一時間偏殿內(nèi)寂靜無聲。不過這種寂靜只持續(xù)了幾秒鐘,便被殿外一道清冷的女聲打破:“誰說救不回來了?”

  抬頭一看,一名白衣女子自殿外飛奔而來,未及喘息,便在陸時堔身邊雙膝跪下,雙手搭至陸時堔的頸間,片刻后拿開,又掰開他的嘴,看了一陣后,便要伸手去解陸時堔的腰帶。

  偏殿內(nèi)一行人已經(jīng)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待反應(yīng)過來,那白衣女子已經(jīng)成功解下了陸時堔的腰帶,正在解他外袍上胸口位置的扣子。

  林炎急忙上前制止:“女孩子家的,成何體統(tǒng)!”

  那白衣女子卻置若罔聞,或者說,從踏入偏殿的那一刻起,她便直接無視了其他人,眼中只有躺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少年。

  當(dāng)時鄴城鬧瘟疫的時候,陸時堔在幫她做那些隔離措施時順便教了她那時在路上救下小男孩的法子,并告訴她此法只能用在身體健康但呼吸突然停止的人身上。她本就是個極聰明的,看陸時堔救那小男孩時的手法便記著了幾分,經(jīng)過陸時堔稍加提點(diǎn),便已經(jīng)掌握了心肺復(fù)蘇的基本要領(lǐng)。只是她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個法子會用在陸時堔身上。

  她在解開陸時堔的外袍后,又松了松他潔白的里衣,露出陸時堔精壯結(jié)實(shí)的胸膛。她學(xué)著那日陸時堔的樣子,一下一下按壓著他心臟的位置,而后又低下頭,向他嘴中吹氣。如此好幾回后,白衣女子漸漸有些體力不支,額角的虛汗順著她好看的側(cè)臉流了下來,呼吸也開始有些紊亂,待她快要要虛脫的時候,終于在陸時堔頸間觸到了那一點(diǎn)微弱的跳動。女子像是松了一口氣,終于癱坐在了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居然破天荒地露出了如釋重負(fù)的表情,眼中還隱隱含了淚光。

  那一日,陸時堔和林梔皆是被人抬出偏殿抬上馬車的。而后陸時堔便一連昏迷了好幾日,林梔衣不解帶在身邊照料他,一直到他醒來,才終于放下心來回了清硯閣,這幾天累得不輕,此刻正在清硯閣歇著呢。

  至于那王貴妃,只隱隱聽說先頭似是個不得寵的妃子,后來不知為何,原先還算豐滿的身材突然變得骨瘦形銷,而皇上向來是好細(xì)腰的,自然就得了皇上的恩寵,封為貴妃,還成功懷上了皇子。經(jīng)此一事才知那王貴妃原來是服用了從一名太監(jiān)那里得來的“神仙粉”。這種“神仙粉”雖然可使人快速消瘦,但對身體的損害極大,而且服用一次便會上癮。那王貴妃服用了數(shù)月有余,已是大大傷了身體的元?dú)猓@次自知腹中胎兒保不住了,又不敢明著告訴皇上,才想著借機(jī)嫁禍給宮外的醫(yī)者。

  只是當(dāng)皇上開始著人查清“神仙粉”一事時,宮中于此事有關(guān)者,除了王貴妃,其余的人都以各式各樣奇怪的緣由離奇死亡了,而那王貴妃原先便只是從一個小太監(jiān)那得來神仙粉,其余之事一概不知,此刻因斷了那神仙粉,日日受著痛不欲生之苦,終是忍不住懸梁自盡了。有關(guān)神仙粉之事,便成了一個死局,再也無從查起了。

  陸時堔聽罷,點(diǎn)了點(diǎn)頭。其實(shí)他心里很清楚,關(guān)于罌粟之事,那幕后之人一旦察覺,是不會給他們留下任何把柄的,此刻也不是特別驚訝。倒是林炎,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陸時堔看出了林炎的欲言又止,朝著他真誠說道:“將軍有何憂慮不妨說出來,屬下愿替將軍分擔(dān)。”

  林炎的神色開始變得有些古怪:“其實(shí)也沒什么大事,就是……那日在宮中,阿梔解開了你的衣袍,而且……還同你有過……算是……肌膚之親。阿梔雖然已經(jīng)十七歲有余了,但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當(dāng)時偏殿內(nèi)不少人看見了,雖說是為了救人,但多少還是有傷風(fēng)化,不知你是否愿意入贅將軍府,當(dāng)個上門女婿。如此一來,方可保阿梔清白?!?p>  陸時堔乍一聽說讓他和林梔成親,心里還是很高興的,只是一想到那天晚上林梔的態(tài)度,就又擔(dān)心她不愿意,他又不希望她因?yàn)楦改钢銖?qiáng)自己,便定了定神答道:“承蒙將軍抬愛,屬下也確實(shí)對大小姐頗為欣賞,但是屬下私以為,婚姻大事,需得小姐自己做主,否則,就算是保住了小姐的名譽(yù),但是她過得不快樂,也終究不是長久之計?!?p>  當(dāng)林炎身邊的小斯將這話原封不動轉(zhuǎn)給林梔時,她正在熬陸時堔養(yǎng)傷的湯藥,聞言正在過濾藥渣的手頓了一下,眼中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想說點(diǎn)什么,但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這件事后,陸時堔以為他同林梔的關(guān)系會更加尷尬,卻不想林梔反而待他比之前要熱情許多。之前在梓苑時,每日的湯藥她都是讓林汐月幫忙送過來,而這些時日卻全是她自己親自端過來,一勺一勺喂他喝完。并是不時來他這里小坐一番,叮囑小豆豆看緊他,不許他到處亂跑。

  等到陸時堔終于被允許下床走動時已經(jīng)是半個月后。

  被悶在一個小房間內(nèi)十幾天的陸時堔覺得自己快要發(fā)霉了,恰好在他傷勢未愈,也不需要隨侍將軍左右,這會子見外面陽光正好,感受道外面的溫度時,才驚覺已經(jīng)是五月初了。他突然回憶起在原主的記憶中,有那么一處地方,這個季節(jié)有大片的梔子花盛開,風(fēng)景極美,又想著林梔自小在南方,名字中又帶“梔”字,自然應(yīng)該是比較喜歡梔子花這種生長在南方的花卉,便在當(dāng)日下午林梔過來送湯藥時約她第二日一同外出游玩。

  其實(shí)對于約女孩子出去玩這件事,陸時堔實(shí)在是沒多少經(jīng)驗(yàn)的。是以在他喝完藥,林梔拿了空碗準(zhǔn)備出去時,他才糾結(jié)地喚住了她:“那個……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我看近日天氣甚好,不如讓屬下陪著小姐外出游玩一番,也是不錯的,當(dāng)然,若是小姐不得空就算了……”

  林梔愣了一下,回過頭看著他沉思了一會便答道:“也好,悶了半個月了,是該出去透透氣?!?p>  說罷,便轉(zhuǎn)身往外走,只留下一句:“明日卯時來清硯閣找我?!?p>  陸時堔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差點(diǎn)激動得一蹦三尺高,幸好及時被一旁的小豆豆攔下來了,說他傷勢未愈還是好好歇著罷。

  第二日,陸時堔用過早膳便早早等在了清硯閣門口。林梔還在為住在梓苑的病患熬藥,見陸時堔過來,便喚來阿七陪他說話。

  在他養(yǎng)傷的這段時間里,很多人都過來看過他,連一直在練兵場的芍藥都抽空帶了幾個熟識的將士過來,但是唯獨(dú)沒見阿七過來,大概是那次再來練兵場徹底傷了她的心吧。

  陸時堔看著阿七怯怯地走了過來,眼睛也不敢看他,心想到底是個小女孩,過一陣子應(yīng)該就好了,便笑著沖阿七道:“小屁孩你可以啊,小爺我受傷了都沒見你去看看我?!?p>  聽他這樣說,阿七明顯一愣,反應(yīng)過來之后便也換了平日里同他斗嘴的那一副表情道:“你個討厭鬼還好意思說,自己都能把自己弄成重傷,你不怕丟人,我還怕別人知道我認(rèn)識你,丟了我的面子呢?!?p>  看她又變成了平日里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陸時堔在心底松了一口氣。然后又聽阿七酸溜溜地問:“某個人這么早來清硯閣,是來找?guī)煾傅陌桑俊?p>  “不然呢,難不成還是來找你???”陸時堔沒聽出來阿七語氣里的酸味,繼續(xù)得意洋洋道:“難得近日天氣好我跟你師父約了今日一同出門游玩?!?p>  聞言,阿七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愣了半晌,才冷淡回答道:“哦?!?p>  接下來阿七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無論陸時堔怎么逗,她都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笑著同他斗嘴了。一直到林梔熬好了湯藥吩咐她送到梓苑,她都沒有再笑一下。陸時堔看得有些不忍心,不過他到底也還是沒說什么,他知道,既然不可能,就不該給她希望。

  出了將軍府的大門,陸時堔沿著原主記憶中的路,拉著林梔拐了好多條大街小巷,走到一處人跡罕至的郊外,找到一個廢棄的荒宅。臨近荒宅的時候,林梔看向陸時堔的眼神中就多了一絲不可置信,看著他疑惑道:“梔子?”

  陸時堔溫柔地看向她笑著說:“是啊,本來準(zhǔn)備給你一個驚喜的,就是沒想到你自己先聞到了?!闭f罷,便三步并作兩步跑到荒宅前,推開了大門。

  盡管有過心理準(zhǔn)備,可眼前的景象還是讓林梔吃了一驚。眼前一個大大的院子里種滿了梔子,全都開了白色的花,整個院子被綠色和白色填滿了,不時有幾只蝴蝶飛過,更為眼前的美景添了一份靈動。

  在阿辰的記憶里,他是從秦伯處逃出來后四處游蕩時偶然發(fā)現(xiàn)這處荒宅的,當(dāng)時這個院子里還沒有這么多梔子,只有墻角不顯眼的地方有一株。生在北方的阿辰第一次見到梔子,甚是喜歡,便折了枝扦插了很多株梔子,細(xì)心照料,一直到后來長滿了整個院子。

  原本永安城在北方,梔子一類的草木并不容易成活,可偏生這院子位置特殊,光照和雨水都很充足,冬天的時候也沒有別處那么冷,這些梔子便在地處北方的永安城長得一日比一日茂盛。

  林梔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景色,良久才輕聲說了一句:“阿娘說她生我的時候難產(chǎn),疼得快要沒有力氣的時候突然聞到一陣梔子的香味,然后我就出生了,所以便給我取名為梔?!倍罂聪蜿憰r堔,眼神明亮:“我從小便喜歡梔子,但自從十歲那年來永安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很喜歡。謝謝你,陸時堔。”

  陸時堔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道:“你若是喜歡,我們便多采一些回去,在梓苑扦插一些,悉心照料,總能成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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