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多年之后(完)
四星級酒店的服務(wù)很好,沒到五分鐘,房間就定好了。服務(wù)員眼神怪異,詢問她要不要幫忙,陸小黎搖頭,扶著谷郁頭也不回的離開包廂。
豪華大床房在八樓,509,靠窗。
谷郁身型高大,壓得陸小黎差點走不動路,她咬咬牙堅持,他的頭就垂在她的臉側(cè),帶著酒精味的呼吸熏得她臉頰耳朵通紅。
陸小黎告訴自己,她只不過是看外面下雨了,不好讓他趕路回家而已,在酒店住一晚情理之中。
打開房門,谷郁被她推倒在床。
陸小黎覺得周圍安靜極了,如果做什么壞事,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覺,四周萬籟寂靜,刻意隱藏的惡劣想法開始蠢蠢欲動。
天時地利人和之下,所有惡念肆意彌漫,充滿她的心房。
她可能已經(jīng)魔怔了,陸小黎覺得,這可能,是她唯一的機會。過了今日,可能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
以后,他將會是別人的。
房間里燈光昏黃,襯得谷郁的臉龐格外朦朧美,外面還淅淅瀝瀝下著雨。
他喝得沉醉嘴巴微張細細呼吸著,她的心跳沉重而緩慢,她像偷偷摸摸的罪犯,恐懼又隱隱有些刺激。
陸小黎一步一步走向大床,眼睛盯著那張臉,逐漸陷入迷惘。
她伸出手,那手都在顫抖,她的臉離那張臉越來越近,仿佛多年來的喜歡都會有結(jié)果,所有想念都要得償所愿。
都快觸碰到了,谷郁的手機突然響起,陸小黎驚得跌坐在地,后背冷汗開始瘋狂冒出。
他的手機來電顯示上,‘親愛’兩個字無比刺眼。陸小黎閉上眼睛,呼吸急促而隱忍,她沒有私自掛斷,亦沒有貿(mào)然接聽。
還說愛是克制,還不是看得這么緊。陸小黎喃喃。
床上的谷郁眉頭皺得死緊,看得出他被鈴聲鬧得煩躁,甚至有要醒來的跡象,好在鈴聲并沒有響多久。
陸小黎抱膝嗚咽,哭都不敢大聲哭,唯恐他醒來,看這般不堪的她。
多年來的追隨仿佛一場笑話,她明明比顏青西更早認識他。她又哭又笑,幾近陷入癲狂。
小黎。
陸小黎僵住,聽到前上方床的位置再次傳來說話聲,小黎,別哭了。
她滿臉淚痕抬頭,看見谷郁不知何時起身坐在了床上。
陸小黎心虛移開視線。
一切都不回不去了,小黎。
為什么!像是被戳到了敏感點,陸小黎無所顧忌大聲喊,明明我比她先認識你!她憑什么,她顏青西憑什么??!
為什么總要說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
……
谷郁和顏青西結(jié)婚那天,陸小黎遲遲沒有動身出席婚宴,顧懷看出她心不在焉。
想去就去吧,千萬不要留下遺憾。
顧懷洞悉一切的眼神,讓陸小黎慌亂得張口想要馬上否認。
顧懷用力抱了抱她,似做好了失去的準備,那一刻,陸小黎感受到了他的害怕,他說,去吧。
然后,他就頭也不回地趕下樓提車了。
等他們到達教堂門口,里面的婚禮已經(jīng)進行到一半,教堂里神父虔誠又大聲問,尊敬的谷郁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對面的顏青西小姐為妻,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健康或是疾病……
神父說完話沒多久,教堂里又傳來一陣熱烈的掌聲與歡呼。
陸小黎知道,他,終究還是答應了。她無聲低頭,一根根睫毛直直垂下,掩蓋了眼里的無盡荒蕪,一滴眼淚順著眼角快速滑落。
顧懷輕輕著擁抱她,安慰說,你還有我。
陸小黎轉(zhuǎn)身抱緊顧懷,手指用力得蒼白。
謝謝你。
不需要謝謝。顧懷低聲嘆息。
在新郎新娘及家屬出來前,他們就走了,十指相扣離開了。
幾天后,陸小黎又接到了顏青西的電話。
她釋懷般地笑了,問顏青西,我知道那天晚上,你是故意打電話過來的,你真的不恨我嗎。
陸小黎說的是那天在酒店里,那幾乎瘋狂的夜晚。
顏青西安靜了許久,久到陸小黎以為電話那邊已經(jīng)沒有人。
顏青西說,恨吧,怎么可能不恨。
如果你是半路殺出來的第三者,我很可能會狠狠打擊你,可你從高中開始就喜歡他。世界上好人多,還是壞人多?普通人最多,善惡只在一念間,誰能肯定從來沒有過惡念,哪怕一瞬間。
顏青西還告訴她,其實谷郁也曾喜歡過她。
那年那次陸小黎穿著裙子,參加的畢業(yè)聚會,他本來是要告白的。
顏青西問她,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那晚聚會,你向他敬酒,說了句‘有了女朋友,別忘了請我喝酒’。谷郁和我坦白,就是因為這句話,他以為你對他什么想法都沒有,只把他當兄弟。
那時聽完話,她就一口氣哽在喉嚨,很想辯解說,當初那句話只是為了還能保持聯(lián)系的謊話!畢業(yè)之后兩人便相隔千里很難再相見,唯有以兄弟的名義,才有聯(lián)系的借口。
這些話陸小黎終究沒有說出口,眼眶濕紅,只能地無奈笑了。
顏青西最后還和陸小黎說,我要去國外了。
陸小黎疑惑問她,你們不是剛結(jié)婚嗎?她以為顏青西要和谷郁一起搬去國外,還暗暗內(nèi)心酸澀了一會兒。
電話對面的顏青西牽強的聲音靈動,說,我們只是辦了酒席,并沒有領(lǐng)結(jié)婚證啊,辦酒席那天晚上,我就恍然醒悟了。
他的心里的人從來就不是我,我顏青西顏家小公主,憑什么要和不愛自己的人過一輩子。
顏青西打的這通電話,是在武漢機場候機室打的,下午三點五十四分,航班就要準時飛往米國。
掛斷電話前,她還和陸小黎說,如果你忘不了他,就去找他吧。陸小黎知道顏青西嘴里的那他,是谷郁。
……
……
那天晚上,陸小黎就問顧懷要不要和她回南城,那個四季如春的南邊城市。
顧懷事事都依她,怎么可能不答應。
第二天下午傍晚,他們收拾好行李,一起坐上了飛往南城的飛機。
回到南城的時候已經(jīng)半夜,陸小黎帶著顧懷去了她高中常常經(jīng)過的天橋,橋下車流涌動霓虹閃爍,橋上冷風狂吹。
她當著顧懷的面,把谷郁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都拉黑了。陸小黎朝顧懷晃了晃手機,仿佛從前所有一切,就這樣戛然而止。
顧懷見此,開心得露出了虎牙。
周圍高樓廣告橫屏亮得刺眼,陸小黎看著顧懷眼神柔和。
很開心在那樣的年紀,她暗戀喜歡過谷郁,而谷郁也正好喜歡過她。這樣,也足夠了。
顧懷真的很愛她,她真的不忍心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