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土
當(dāng)我一只腳從火車上踏入這片土地的時候,我的心跟著腳聲,砰的顫抖了一下,與其說害怕,到不如說緊張,它就是這樣一座陌生到極點而又熟悉到恐懼的城市!
離開有二十七年了,從我走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不再回來的決心,意料之外,一個人走的,又一個人回來。走的時候很落魄,可心里還是憧憬未來,如今年過半百,多的不僅僅是一事無成,還有歲月的蹉跎!
我看了看四處,和我剛離開的城市一樣,擁擠,人頭涌動,忙忙碌碌的人群大部分人都低頭看著手機(jī)!或許就是這個城市,不,是這個世界的病態(tài)美。我掏出了我的老年諾基亞,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十五分,我估摸著時間,到老家的那個村子還要三個小時?,F(xiàn)在是冷冬,不加快點腳步,估計天都得黑了,也不知道,那個小村落現(xiàn)在怎么樣了,是人都搬遷還是成了新農(nóng)村?,F(xiàn)在回去,還是明天早上回去,成了我的顧慮,我最主要的擔(dān)心還是晚上住哪里的問題。這么一想,我還是先找了個賓館,住一晚再說,順便看一看老家的城市到底繁華到什么程度!
我哈了口氣,搓了搓手,拿起我的行李箱,奔著出租車站就去了!等我坐上了出租車司機(jī)轉(zhuǎn)過了頭,用口音特別重的普通話問我“去哪兒?”我剛開始愣是沒聽清,我反問了句“什么?”
“你,去,哪,里?”司機(jī)一字一句的慢慢說!說完后白了我一眼,我被搞得莫名其妙“市中心,最熱鬧的地方!”我看他白我一眼,我心里就不爽了,用家鄉(xiāng)的方言說了句“師傅,我也是本地的,我聽懂家鄉(xiāng)話!”
那司機(jī)轉(zhuǎn)過頭看了看我,隨后哈哈了起來,也用當(dāng)?shù)氐姆窖院臀医涣髁似饋恚?p> “你是剛回來的?”
“對,回來看看,出去幾十年了,也沒顧得上回來看一眼!”
“喲,看來還是個大老板啊,忙的都沒時間回家探親?”
“我,我不是老板!”我一時被說的有點不好意思,我想現(xiàn)在在我這個歲數(shù)的人里,哪兒有人比我還窮,但是,話可不能說出口,不然會被人笑話說我裝!也就沒回答,司機(jī)見我不說話了,就也不言語,自顧自的開車,大概過了十五分鐘的樣子,窗外的風(fēng)景從樹木變成了高聳的樓房。在一個紅綠燈下等紅燈的時候,司機(jī)就問我:“老板,停哪里?馬上就到市區(qū)了!”
“前面是不是有個小商品市場???”
“對,你要停那里?”
“可以,我那里下車!”
給完錢,我從后備箱拖著行李箱站在了,小商品市場大樓門口,除了路線沒變以外真的什么都不一樣了。我放眼望去,在離我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就有個賓館!
“我開個房!”
接待還是挺客氣的問了句“您好,你要什么樣的房間?”
“不用太貴,一般的就好,單人間!可以洗澡的就好!”
“八十塊錢一晚上,您給100,二十當(dāng)押金,退房的時候給你,麻煩你把身份證拿過來登記下!”辦完了手續(xù),我就拿著鑰匙,房間是三零五!打開了門,我把東西全都卸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這時候,我隱隱的感覺我的肚子開始疼,我知道,這是我病馬上就要發(fā)作了,這樣的疼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當(dāng)初不知道病情的時候,疼的滿地打滾,甚至疼的都昏過去,看了醫(yī)生后,就開始買止疼藥吃,剛開始感覺還有點用!現(xiàn)在,也就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我買的都是強(qiáng)制性的止疼藥!不至于疼的昏過去,但是會讓人頭皮炸裂!
我趕緊掏出藥片,抖在手里,晃了晃賓館的水壺,空的!隨即我跑到了衛(wèi)生間打開水龍頭,就著水龍頭的水順著藥就給喝了!喝完以后我拿著水洗了把臉,濕噠噠的臉,抬起頭看了看自己的臉!在看了看自己開始大白的頭發(fā),不禁笑了笑——老啦!
可是這次不知道怎么了,止疼藥似乎沒什么作用,肚子越來越疼!我捂著肚子,感覺整個人都要站不穩(wěn)了,另一只手扶著墻,跌跌撞撞的爬到了床上,這時候肚子開始劇痛,我咬著牙,雙目緊閉,面目猙獰的像擰成的麻花!整個人佝僂在床上!手里還死死的抓著床單。整個人開始疼的顫抖!本想大聲的喊起來。我的理智告訴我,不可以,我只能忍!那種撕心的疼痛感,瞬間占據(jù)了我的整個身體我得腦海里除了,疼,再也沒有其他的念想,忍,忍忍就過去了!豆大的汗珠從我的額頭上流了出來?!班邸币豢谘獓娏顺鰜?!直直的飛到了雪白的床單上!我昏了過去!
等我再次掙扎的醒來以后,緩臺我的手,看了看時間,凌晨的三點鐘,我睜開了雙眼,擦了擦汗水,還有嘴邊的血,看著床單上的血。不禁慘笑練練!我真的是命不久矣!
肚子不疼了,我來到洗手間,洗了把臉,洗了個澡,順便把床單的血也洗掉了,我怕第二天服務(wù)員收拾房間看了害怕,等我忙完以后,靜靜的躺在了床上,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覺!
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早上七點多了,睡了三個多小時,可能是我昏迷的原因,精神還不錯,早早的退了房,也買了早餐,昨天下午到現(xiàn)在都沒吃一口東西,把我餓壞了,買了兩個本土的燒餅,順便打聽了會老家鎮(zhèn)里的公交車!我在公交車上吃著早餐,看著遠(yuǎn)離市區(qū)的路,從繁華又回到了冷清!這一路下來,路線沒變,其他的都變了不少,再也看不見土房子了,每家每戶都是樓房,農(nóng)田也變得規(guī)?;?。還有不少的大棚!遠(yuǎn)處還有小山!風(fēng)景真的比外面好的不知道有多少!也許,我當(dāng)年要是不出來的話,我都不會得這個??!真是造化弄人!
一個半小時后,我下了車,云鎮(zhèn),離我家最近的一個鎮(zhèn),以前我們大家都在這里趕集,現(xiàn)在平時也都是熱鬧非凡,我打聽了下,還是每逢五天一次集日,和以前一樣。老的傳統(tǒng)還是沒有丟!我也不知道,老家還有沒有小賣部,擔(dān)心之余,我又去超市。買了一箱的牛奶和面包!準(zhǔn)備先熬幾天再說,如果村里還有認(rèn)識的人的話,那還好說,如果沒有,就得自己想辦法解決吃食問題!
我本可以打車回去。這樣半個多小時就到了,我想感受一下,我小時候的不辭辛苦為了一個糖就能走幾十里路的那種快樂。所以,我要走回去!這條本該是土路的小窄道,也修起了水泥路,不寬,也就夠一輛車過。路邊都是田,地,地里還有忙碌的人,拿著鋤頭在努力干活。路邊還有很多的雜草隨風(fēng)飄搖,聞著這樣的空氣,真的特別的沁人心脾!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心情都好了不少!還是家鄉(xiāng)的那個味道。在路上,我也遇到好幾個騎著電驢子。路過的人,轉(zhuǎn)過頭看看我,大包小包背著,滿臉胡茬的人,他們應(yīng)該是看看我是不是認(rèn)識我,如果認(rèn)識的話還可以帶我一程!幾乎所有的人,看了我之后又扭過頭去,離開了!唯獨一個歲數(shù)跟我相當(dāng)?shù)娜?,看了看我,停了下來“你去哪兒?我?guī)?!?p> “烏梅村!”
“烏梅村?你來找親戚???”
“不是,我回家!”
“那行,我?guī)阋欢温钒???p> “不用了,謝謝你了,大哥,我走走挺好的,你就家走吧,”
那大哥看了看我,又皺了皺眉頭,嘴里嘟囔著“我從小長大的,怎么沒見過你?奇怪了?你真不要我?guī)??我也是烏梅村的!順道呢?p> 我還是擺了擺手“你家走吧。我沒事!我就慢慢走就好了!”說完,那個人就再沒理我,也自己走了,一路走,一路看,半山腰還蓋起了亭子,立了你塊功德碑,上面刻滿了名字!我看了看密密麻麻的名字,還是隔壁村的人出錢蓋的,總的來說,造福子孫的事,大家都愿意干!在亭子里歇了半個小時,再往前走翻過這個半山腰,就是我的老家,那個村了,此時的我,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有這沉重!不過我還是得繼續(xù)前進(jìn)!到了村門口,長長的一天橫幅,上面寫著“烏梅村人民歡迎你”
終于還是到了,此時我再也控制不住我得淚水,一顆一顆額往地上掉。我回來了!比起恐懼,我不得不承認(rèn),我還想著我的故鄉(xiāng),我還愛著我的家!再有十分鐘就到家了,我的腳步開始變得沉重!
拖著負(fù)重,我呆呆的看著那扇老舊的房門,我環(huán)顧四周,土墻,土房,一如既往,一共三間房,一間客廳,最西邊的房子已經(jīng)開始倒塌,那是我的房間,除了廢棄的瓦片和土渣以外還有腐朽的家具,還有一張我睡了二十年的爛床板,可奇怪的是,除了我的房間倒了以外,爺爺?shù)姆亢臀野謰尩姆慷紱]有問題,客廳也完好如初,要不是我看見門上的一把鎖已經(jīng)銹跡斑斑,我還以為,有人經(jīng)常打掃的,那把鑰匙早已經(jīng)不知去向,我只好拿起地上的石頭開始砸,可能是聲音的緣故。召來了村里的幾個人,歲數(shù)跟我差不多大!
兩個男的三個女的,其中兩個男的手里還拿著棍子,一副要打人的模樣,就沖我走了過來,后面三個婦女也緊緊跟著“你誰???砸他們家的門干嘛?”
我放下了石頭,也對著他們走了過去“我叫鄭三,這是我家!”
“鄭三?誰啊?”他們開始互相搖頭晃腦了起來。都說不知道,我心想,不知道也正常,在這里已經(jīng)沒有我的親人了,“我有房產(chǎn)證,我拿給你們看,等等!”
我抖落了我所有的行李,就是沒看見我的房產(chǎn)證,心想,完了,落在出租屋了,該死!我只好勉強(qiáng)擺了擺手,“我,我忘了帶回來了,不過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這個家的人,我鄭三。我爺爺鄭浩,我奶奶劉云菲,我二十幾年離開這里的!我現(xiàn)在只想回來看看!”
“你別瞎胡亂編造啊,我們這里就沒有叫鄭三的,不過這家老頭子,確實是鄭浩,但是死了都三十年了,老婆子三年后也死了,就成了沒人住的房子了。對了,當(dāng)時有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聽說是他們的孫子,一出去就再也沒回來了!不過,這不能成為你是這家人的理由,除非你給我個證據(jù)”
我都離開幾十年了,哪里還有證據(jù),看來我連房子都沒得住了,正想說聲抱歉,想離開的時候,我正彎腰撿東西的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顫顫巍巍的喊了一句“三兒,你,是三兒?你……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