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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取黃粱

第二十一章

惟取黃粱 笑面攬客 3931 2020-01-01 01:41:41

  蕭容跟著元珠兒出了屋子,往院門走時,路上負責護衛(wèi)自己的火家隊長正大步往里走。他是火步滅手下的人,如今任務完成,自然也要報告異常情況。

  路上唯一的風波便是那出其不意的“土撥鼠”,要不是蕭容反應機變,說不準已經(jīng)被抓到不知何處去了。

  護衛(wèi)們當時在附近也找尋了一番,可也只找到了地洞另一頭的出口,人卻早已經(jīng)不見了。

  至于那些黑衣人,只是掩護“土撥鼠”行動的幌子。對方大概沒想到三五歲的孩子面對成年男子竟有反抗之力,沒有給“土撥鼠”配備另外的幫手,算是萬幸。

  而那些被活捉的黑衣人牙齒里藏有毒囊,被擒的第一時間就都服毒自盡了。

  蕭容后來和隊長詳述了那人的外貌,隊長立刻想起一個人來。

  “這個行事手段不陌生,”隊長道,“城西有一陣頻頻丟失小孩兒,都是在屋子里開了個洞,有人撞見過那人,描述得和容少爺您說的一樣。

  只是那人狡猾得緊,我們一旦有了抓捕他的動作,他便再也不出現(xiàn)。后來聽聞他離了京城,往北方一帶去了?!?p>  蕭容一邊走一邊出神,耳朵里忽然傳入清透舒朗的聲音:“容少爺趕了太多路,似乎有些乏了?此處離蘭蕪院尚有段距離,要不要小人抱著您走一陣?”

  “啊?”蕭容回過神來,扭頭看見元珠兒那英氣艷麗的面容看著自己笑,有些靦腆地連連擺手,“不了不了?!?p>  這元珠兒真是火眼金睛,自己稍微沒精神了些,立馬就看了出來。

  蕭容對他頗有幾分好感:“你是打小就進火家了?”

  元珠兒略微詫異道:“正是,容少爺怎知?”

  蕭容“呵呵”笑了兩聲:“猜的,我爺爺身邊的小廝也都是打小在府里長起來的。有時候我們還一起玩玩。”

  “容少爺,一起玩玩?”元珠兒有些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

  這也太不尋常了。倘若貼身小廝也便罷了,聽話里這意思,是和許多個小廝玩在一處?

  蕭容看著他的反應,慢慢點頭“嗯”了一聲,想想蕭懿宸還見天地混在丫鬟堆里呢,自己這樣也不算什么。

  元珠兒看他一副不自知的樣子,更加詫異了。片刻后回過神來,眉毛舒緩放低,眼睛里盛了盈盈的笑意。

  蕭容一下子有點看呆了。元珠兒雖然方才對自己也很關切,可現(xiàn)在就是感覺有哪里不同了。

  “難怪步滅少爺這么喜歡您,原來您也真是……可愛。”

  蕭容不知道自己是該先澄清一下事實,還是感謝一下他的夸贊。可對著元珠兒又說不出“你家少爺真討厭他不是喜歡我只是愛折騰人”這樣的話,于是看著元珠兒微笑的臉,他便點點頭道:“元珠兒,你眼光可真好。”

  是的,本少爺不可愛誰可愛。

  元珠兒的微笑僵住了,臉皮抽動兩下,忽然爆發(fā)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沒完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一刻,他的身上透露出一種難以言說的風華,潔白的牙齒在日光下閃耀。那種灑脫,難以想象會出現(xiàn)在一個低眉順眼的小廝身上。

  蕭容起先還有些欣賞的意思,后來就有些麻木了。

  “喂,是不是到了?”蕭容出聲提醒他。

  元珠兒抬起手指蹭了蹭眼角的淚水,抬頭看了一眼大門旁側的牌子,臉色總算恢復了正常,隨意應付著:

  “啊,對……就是這兒……”

  蕭容歪著腦袋,怪異地又看了他一眼。

  先前還是溫文有禮的小廝,一轉眼,怎么是這么敷衍的態(tài)度?

  元珠兒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偏過頭來,亮晶晶的眼睛彎了彎。

  “小人這便帶您去看臥室,有什么需要添置、改換的,盡管和小人說?!?p>  院子里的風景很是清幽。僅有成人高的樹木枝葉繁密濃綠,緊挨著柵欄。再往前走,兩側各有一個小小的花圃,此時的花朵大都含苞待放,像未出嫁的少女含羞帶怯,也有一些已經(jīng)綻開了,艷麗中帶著恰好的水嫩,引人遐思。

  “這便是步滅少爺為容少爺精心準備的臥房。”

  元珠兒站在門側,恭敬地彎腰向門口的蕭容示意。

  蕭容第一眼先是下意識地看向屋內的地面。

  堅硬的青石板。

  嗯很好,“土撥鼠”那把鏟子戳不進來。

  再繞過屏風,往里一瞧——

  哇——

  絕了,這品味。

  “這房間也是按著火步滅的要求布置的?”

  元珠兒微微躬身:“容少爺此番的衣食住行都是由步滅少爺接手?!?p>  蕭容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屋子里的布置,除了床幔、被褥、被單都是紅色的,其實這些布料的花紋、成色都是極好的。

  火步滅這人,每每見他穿著也是一身紅衣。不知道他是有意捉弄自己還是真的品味奇差,但總歸沒有虧待了客人。

  可是,說實在的,這真的很像新房……

  蕭容道:“床帳、被褥還有被單,有沒有別的顏色,換上一套?!?p>  元珠兒招呼了一個下人過來,那下人聞言,殷勤道:“小人這便帶您去挑選?!?p>  幾人去了偏房,剛打開門,一陣濃烈刺激的香氣便撲鼻而來。旁邊的下人早有準備地遞上折扇,蕭容接過展開,皺著眉頭扇了幾扇。

  可陣陣香風扇來扇去,還是揮不走那股味道。

  蕭容連打幾個噴嚏,他自小就對許多香氣有反應,向來聞不得太濃的氣味。拿出帕子捂住鼻子往里走了幾步,幾人便被屋里的一片花花綠綠閃了眼睛。

  蕭容打眼看了一遭,忽然站定腳步:“行了,不用看了?!?p>  這都什么樣式,大綠顏色大紫勾線,纏纏綿綿交頸鴛鴦。

  火步滅就是故意不讓他換呢,看院子里這些下人,定也是早先就串通好的。

  回到屋里,累極了的蕭容被金子服侍著除了外裳,又脫了鞋襪,臥在軟軟的褥子上,掀起被子面朝里入睡。

  離近了看這床帳被罩,其實蠻好看的。

  也不知是什么材質,紅色的絲綢卻透著金色,觸手細膩光滑,看起來華麗得很。

  床的軟硬非常合他的意,眼皮子一閉,蕭容終于陷入了兩日以來的第一個踏實的睡夢。

  ————————

  隊長張龍向火老爺子等人匯報了路上的經(jīng)過,倒是讓他們吃了一驚。

  畢竟,青宸京相比其他地區(qū),具備相當強大的實力,而四大氏族的勢力,任何人也不敢小覷。

  膽敢冒著同時惹怒兩大氏族的風險出手,對手必然實力不俗,而且非常危險。

  火乾科道:“你說那人以前是去了北邊,具體是到了何處?”

  張龍道:“當時因為他出了京城,又只是個尋常的人販子,便也沒大關注。說是去了北邊也是無意得知的?!?p>  “去仔細查一查?!?p>  “是!”

  “四大氏族早有相互扶助的盟約,只是代代相傳,彼此也需要聯(lián)絡感情。蕭容那崽兒是老頭兒的心頭肉,倘若真教惡人得手,蕭氏和火氏的盟約說不準在咱們這一代便斷了?!被鹎茖⒈叹G的煙斗在桌沿上磕了磕,又冷笑一聲,“可別真的是北邊伸的爪子,早些年打仗打得烏煙瘴氣,被狠狠收拾了一頓,怎么還不老實。到底是窮山惡水出刁民?!?p>  屋子里忽然就出現(xiàn)了短暫的沉默,氣氛明顯沉重了幾分。

  火苗苗的手肘墊在桌上,寬袖從腕處滑落,露出玉白水嫩的小臂。纖長的五指卻將瓷白的杯盞“咔”地捏出裂痕,眼眶微微泛紅:“要不是當年那場戰(zhàn)事,大哥也不會……”

  “都是過去的事了。”火乾科吸了一口煙,又緩緩吐出,眉心的川字紋透出一抹狠色,“現(xiàn)在咱們得好好查一查,掐滅隱患。不論是哪一方伸的爪子,都要第一時間,連人帶爪子的——

  剁碎!”

  —————————

  蕭容是被臉上的疼痛弄醒的。

  抖了抖眼皮,一睜開,便瞧見眼前人細致的肌膚,長而美的眉毛,帶了些戲謔的鳳目,還有高挺鼻梁下薄而紅的唇瓣。

  此時自己的左側臉皮正被這人毫不客氣地拎著,像生面一樣被拉長,拎得有些紅腫。

  一只小手“啪”地就打在他的手背上。

  火步滅不松手,便瞧見崽子示威性地伸出小爪子,要撓他。

  他還是不松。

  崽子生猛地撲過來,火步滅被他撲得一個翻身,后背壓在了褥子上,“哎哎”地叫喚起來。

  “疼??!”

  他眉毛擰得太厲害,不像是一般的疼痛。蕭容于是爬下身,問他:“疼哪兒了?”

  火步滅坐起身,抬手抽掉衣帶,露出里面雪白的內裳,轉過后背給他看:“呶。”

  雪白的布料上面,暈開了條條道道的血漬。

  火步滅看著蕭容霍然瞪大的眼睛,有些得逞地一笑。不料后腦居然被小爪子扇了一巴掌。

  “有時間戲弄我,怎么不上藥?”

  火步滅對他毫不體貼的兇殘感到不可置信,捂著后腦:“我這不是等你呢?”

  “等我做什么?”

  “等你上藥啊?!?p>  “我會上什么藥,我只有三歲!”

  “哎,我說你真的只有三歲嗎?是不是過奈何橋時忘了喝孟婆湯,帶著前世記憶出生什么的?”火步滅半真半假地問。

  蕭容看他還悠哉地做夢,便揚聲道:“來人,尋個郎中……”卻被火步滅拔高的聲音蓋?。骸安槐亓?!”

  火步滅把衣襟往兩側一撩,拿掉了衣裳,露出后背條條道道的鞭痕,便往床上一趴:“藥就在你手邊,往我背上抹抹就行。”

  蕭容低頭一瞧,褥子上還真有瓶紅藥水。想想那滋味,他不由有些牙疼。

  “你用這藥不疼么?”

  “還成吧,抹了幾年,早習慣了。”

  “要不要換瓶藥?”

  火步滅從眼角看了他一眼:“這藥不留疤?!?p>  “……干臭美?!?p>  “我這么完美的一具身子,怎么能留疤?簡直是暴殄天物,老天爺都會看不下去的!”

  蕭容抬手,毫不客氣地把紅藥水灑在那些鞭痕上,火步滅的表情立時就扭曲了。

  蕭容看他一眼:“還美嗎?”

  火步滅緊閉著眼,半晌,才喘息道:“……美。”

  看著火步滅身上的傷痕還有攥緊的拳頭,蕭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火步滅掌心的劃痕。

  兩人初遇時無意間窺見,很快的一瞬間,仿佛是錯覺。

  如果是家法的話,一定會采取更正規(guī)的方法進行懲罰,絕不會是隔三差五地在手掌上用刀劃上一道。而火步滅雖然脾氣暴躁,性格卻很開朗,看起來不像是需要用極端手段發(fā)泄情緒的人。

  一個念頭在蕭容腦子里冒出來。

  隔三差五地劃破手掌,看起來反倒更像是直觀地為了——

  放血。

  回想火步滅平時的動作,幾乎從來沒有在哪個場合輕易地露出自己的手掌,這樣的行為更像是在掩護著什么。

  是什么呢?

  蕭容把手觸上火步滅的左手肘,沿著光滑小臂不斷往前延伸著,即將觸及到手腕時,那條手臂卻霍的往旁邊一躲。

  火步滅從被褥里抬起頭來,鳳目望向蕭容,似乎還有些迷茫:“容容?”

  蕭容挑起眉毛,伸出一只小手:“你的手為什么比我的大那么多?”

  火步滅抬起右手,笑嘻嘻地把他的小手抓過來,放在手掌上比較:“原來你是想比一比?”

  “不比了。”蕭容有些氣惱地想要收回手,卻被火步滅一把攥住,那雙鳳目里竟是難得的認真。

  “阿容你……在來的時候遇到險境,回來了為什么不說?”

  一般小孩子遇到那樣的情況,都會被嚇得驚慌失措,蕭容下了車,卻和沒事人一樣,笑嘻嘻地和他玩鬧,甚至后來還被他逼問,也沒表現(xiàn)出半點兒委屈。

  “張龍會和你說的。”

  “你應該和我抱怨兩句的。”

  “嗯?你怎么還埋怨起我來了?”

  “往后誰欺負了你,盡管和我說,我罩著你?!?p>  “好哇?!笔捜莞纱嗟卮饝?,“你可以自扇巴掌嗎?”

  “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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