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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取黃粱

第十章

惟取黃粱 笑面攬客 3025 2019-12-13 20:29:46

  倘若教蕭容給所有人在心中劃分個排位,那蕭老爺子定是處在等級最高的一類。

  別看他年紀(jì)小,很多東西看得卻通透。自己之所以能像如今這般行事恣意、無法無天,且少有人敢于輕視自己,這和爺爺對他的寵愛是分不開的。

  當(dāng)然,和他生得俊秀嘴又甜也是分不開的。

  思及此,車廂里頭的蕭容滿意地又點(diǎn)點(diǎn)頭。

  他曉得地位給自己帶來的人氣,曉得自己享受著多少人夢中也難以企及的特殊優(yōu)待。他也看得見別人的境遇,更從未忘記過,自己擁有的一切是多么的值得珍惜。

  從不更事到懂事,屬爺爺對自己照顧得最無可挑剔。

  爺爺知他的性子,曉得他不喜管束,從不安排多余的課業(yè),也不會逼他練功。

  饒是如此,自己的月例仍是同輩的兩倍不止,花也花不完。于是干脆招了個賬房,但凡有熟識的人手頭緊,來問他打個欠條,便可去賬房那兒借筆銀子。

  起初這手筆簡直讓那些哥哥姊姊們紅了眼,但見慣了老爺子寵他,嘆口氣便也算了。

  嗐,誰教這小子是老幺呢!年紀(jì)小就是招長輩疼。

  蕭府大院小院甚多,繞著各式各樣的小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兩名轎夫在“怡清園”門口穩(wěn)穩(wěn)地停下了。

  蕭容從懷里掏了點(diǎn)碎銀子打賞,進(jìn)了院門,便見里頭草木青蔥,視野開闊,花圃外頭擺了張雕花檀木圓桌,上面擱著茶壺杯盞。一旁等身高的支架上放著一根橫木,被一只威猛的大雕用鋒銳長指甲的爪子握著,它披覆的每一根羽毛都閃爍著金光,蕭弗狩脊背挺直地站在前頭,兩手背在身后,正瞇了眼瞅著它。

  “雕兒雕兒,你可去過云上?”

  向來威嚴(yán)的家主這般對著一只雕說話,遠(yuǎn)遠(yuǎn)瞧著,蕭容忍不住笑了起來。

  爺爺真好笑,雕兒怎能通人語?

  然而,伴隨著一陣狂風(fēng)驟起,那只金色大雕清越地唳了一聲,足有四尺的巨翼“呼啦”一聲展開,在上空高高盤旋,又似是對蕭弗狩說話一般再唳一聲,漸而遠(yuǎn)去。

  它展開翅膀的模樣真神俊,蕭容仰著小腦袋,直至那個金色的亮點(diǎn)隱沒于蒼穹。

  “這是哪里來的雕?”

  從記事起這支架便已立著,如今還是頭一回見有這般大的鳥兒立在上頭。

  蕭弗狩笑著看他一眼:“金雕百余年前便曾造訪蕭府,自那時便立了’金雕架’,偶爾會見?!?p>  “真美?!笔捜莼叵肽秋L(fēng)姿,忽的便想起火步滅離去時的背影來。“很像我初識的一個人?!?p>  蕭弗狩頗感興趣地低下頭:“哦?不知是誰,竟有這般風(fēng)采?”

  蕭容神秘兮兮地四顧一遭,小聲道:“火家三郎——火步滅!”

  “嗯?”蕭弗狩持著珠串的手一頓,“城西火家的小子,怎么也來了這里?”

  “孫兒也不知,他只說是來看我的,卻沒說上幾句話便走了?!笔捜莸囊浑p眼忽然亮起來,“他還說以后要找我玩呢,爺爺,您是沒瞧見那輕功,真是美絕了——”

  他說著,便展開雙臂,作勢比劃:“就這么輕輕一躍,能倒飛出好遠(yuǎn)去。模樣也特別,青絲中摻著一綹火紅的發(fā)。”

  蕭弗狩看著他睜大的雙眼,臉上露出慈和的笑:“火家先祖是純正的’火體’,因著體內(nèi)火氣太盛,才影響了發(fā)色。這樣的體質(zhì),極適合修習(xí)火家的’烈焰心法’,假以時日,多能成長為武林的一方巨擘。正因如此,火家選擇家主時,向來先行考慮發(fā)色特殊的子弟?!?p>  蕭容聽了,恍然道:“這般說來,火步滅的資質(zhì)極高,這般年紀(jì)能有那等輕功也無甚意外了?!?p>  “我們天賜是小了些,再過三年五載,也是極好的?!?p>  還要等個三年五載?

  蕭容摸了摸鼻子,追著蕭弗狩往花圃去的步伐,跑到前頭擺了個架勢,道:“爺爺,您瞧我近些日子照著書冊修習(xí)的功夫,雖說沒多少真氣,可動作也練熟了。您就把后面的那些一并拿來,都給我看看唄?”

  他將余光瞧著蕭弗狩,心里有些緊張,便按著刻印在腦子里的招式使出來。那動作宛如行云流水,半分沒有小孩子的荏弱和生澀,倒真像個有模有樣的練家子。

  一旁侍立的福伯待他打完了,老臉都笑出了深深的褶皺:“容少爺真是天資過人,待再過幾年,怕是整個府里都少有敵手了?!?p>  “謝福伯夸贊?!笔捜輼泛呛腔亓艘痪?,又走近扯著蕭弗狩的袖子,“爺爺,孫兒不要三年五載,您將后面的招式拿給我看,可好?孫兒只想快快變得厲害,保護(hù)爺爺!”

  蕭弗狩本還瞇著眼不動聲色,聽見最后一句卻笑了,屈起一指敲了敲孫兒的額頭:“爺爺倘若要仗你守護(hù),這家主不當(dāng)也罷。”

  蕭容低頭撇撇嘴,靈敏的耳朵卻捕捉到老者的聲音:“阿福,把蕭氏上乘功法第三冊拿來罷?!?p>  阿福低頭笑著招呼了個小廝過來,轉(zhuǎn)身卻瞧見小少爺有些失望神色,不由好笑:“容少爺,老奴知您求知心切。家主也是恐您根基不夠扎實(shí),又累壞了身子骨。以少爺資質(zhì),把基本功打好了,日后進(jìn)境自是一日千里,遠(yuǎn)比囫圇吞棗來得好?!?p>  蕭容聽了,眼亮了亮:“真的?”

  “老奴還能騙少爺不成?”福伯有些調(diào)侃地眨眨眼。

  蕭容驀地往高了一蹦,便騎上了蕭弗狩的脖子,摸了摸老人那頗為福氣的耳朵,歪著腦袋笑嘻嘻地便親了側(cè)臉一口:“爺爺好!”

  他這么一騎,簡直驚掉了滿院子仆從的下巴。家主向來威嚴(yán)無比,連玩笑也沾不上邊。如今被三歲大的孫子騎在脖子上揪耳朵,這畫面簡直驚得人肝兒顫。

  蕭弗狩撥弄珠子的手頓了頓,不溫不火地轉(zhuǎn)過身,邁著步子帶著肩上的孫兒進(jìn)了臥房。瞧那悠悠哉的步態(tài),還真有幾分含飴弄孫的養(yǎng)老架勢。

  蕭容和以往一般,陪著老爺子說了會子話。無非就是自己近日如何如何,兄弟姊妹們?nèi)绾稳绾危忠娏四男┫∑娴娜撕褪聝骸?p>  每每談及兄弟姊妹,他也蠻累的。好些個話不能說,他可不想被同仇敵愾地針對。就比如蕭青青寫的那些個話本子,香艷詞句,奔放橋段,還與社友們合作,配了精細(xì)的插圖。

  要不是知道蕭懿宸對自己難得說假話,蕭容簡直難以相信,自家那個潑辣靈動的二姐,竟還有這般少女懷春的大膽一面。

  再比如今日撞見大伯家兩位兄長的齟齬,他既然已經(jīng)勸誡了二哥,便也不想再來爺爺面前說道。

  于是便只撿了些趣事兒來說。待他出了怡清園,到了自己的院門口,已是夕陽西下。

  他落了地,便兩手揣在袖子里,瞇著眼朝把守門口的兩個護(hù)院走去。

  那兩個護(hù)院難得見他這般嚴(yán)肅,心里竟多了幾分緊張。

  “今日我不在的時候,有人來尋我么?”蕭容的聲線溫溫和和的,語調(diào)卻平平。

  “回少爺,您走后宸少爺來過一次,等了一會子便走了?!?p>  “沒有他人么?”

  “回少爺,沒有了?!弊o(hù)院們低著腦袋,為了向這位小少爺以示恭敬,下巴幾乎貼到了胸口。

  蕭容攥了攥手指,心里微微失落。

  兩名護(hù)院見他沉默,只覺有種壓力,不敢抬不起頭來。

  但很快又聽到帶了幾分期待的問話:“那……附近有什么人徘徊么?比如……瘦瘦高高的,穿著灰色衣衫那樣的人?”蕭容抬手比劃了一下。

  護(hù)院們難得見他如此期待的模樣,不由有些愕然,愣了一愣,看著那雙大而明亮的桃花眸,心里莫名愧疚起來,好像那個人沒有出現(xiàn)是他們的過錯一樣。

  小主子就是有這種魔力,讓人想要掏心掏肺,把最好的東西拿給他,只為不愿看見他難過的樣子。

  護(hù)院再度低了頭:“回少爺,門口附近沒見這樣人出現(xiàn)?;蛟S巡邏的守衛(wèi)有看見,屬下這便集合他們,詢問一番。”

  “罷了罷了。”蕭容連連擺手,“想是那人沒有來?!?p>  他經(jīng)由護(hù)院身邊進(jìn)了院子,回頭望著如火夕陽,思及早些時候看到的那覆滿爬山虎的小房,以及由干凈整潔變得一片狼藉的小院。

  自己的院子里,丫鬟、仆從來往,三哥哥的院子里卻好像一個仆從也不曾看見。

  那雙黑黝黝的、沒有任何感情的眸子在蕭容腦海里浮現(xiàn),一忽兒又顯現(xiàn)出那浪蕩不羈的嘲笑神情。

  蕭容用手臂環(huán)住自己的肩膀。

  好冷。怎么會那樣冷。

  原來蕭府還有那樣不快樂的地方。三哥哥一直是那樣,一個人生活過來的嗎?

  天冷了,有人燒水么?

  發(fā)熱了,有人照料么?

  是了,他今天便受了些傷??雌饋硎莻€倔脾氣,不知有沒有好好抹藥?

  自己這弟弟做的可真是不稱職!連有哥哥時常遇上麻煩也不曉得!

  蕭容攥了攥拳,忽然轉(zhuǎn)過腳步,往院外飛奔而去。身后卻傳來跟隨的小丫鬟們氣喘吁吁地問話聲。

  “少爺,您今晚不在這兒用晚膳啦?”

  “嗯!我要在一位哥哥家里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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