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麻木后的驚嚇

　　賀子堯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離開原來的世界有多久了。在經(jīng)歷了65次不同的生死輪回之后，最初來到這里時的恐慌也已經(jīng)變成了麻木。

　　65次不同方式的死亡，每一次都真真切切，每一次都刻骨銘心。

　　但賀子堯卻已數(shù)不清自己來到這里、經(jīng)歷這些具體過去了多少時間。幾十天？幾個月？幾年？幾個世紀？

　　每一次當(dāng)他變成另一種生命體出現(xiàn)在另一個陌生的世界時，時間于他而言都是一個被重置的概念。

　　有時候新世界的一天大概有四五個小時那么短；有時候新世界長期都是白晝，看不出幾個太陽的運行規(guī)律；有時候自己會誕生在地獄一樣的地方，沒有晝夜交替只有無邊的黑暗和火焰；還有的時候，自己不過睡了一覺，那世界已經(jīng)是滄海桑田……

　　“我是誰？”

　　“我在哪？”

　　“你們到底要我干什么？”

　　每當(dāng)賀子堯被異世界突然冒出的無組織無紀律的“正義之士”干掉并從白色房間醒來時，他都會不禁產(chǎn)生這樣的疑問三連。

　　“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去做怪物，一次又一次地被當(dāng)?shù)匾靶U的土著干掉。圖什么？”

　　賀子堯熟練地倚靠在墻角，再一次生無可戀的胡思亂想。

　　“這白色空間一定是個腦電波控制裝置，我就是個活著的缸中之腦?！?p>　　“到底是被外星人抓了還是被人抓了……”

　　“爸媽，好想你們啊……早知道就不北漂了，誰能想到爬山看個風(fēng)景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好久沒吃過正常的東西了，雖然也不餓……”

　　“好久沒有體驗作為人類的快樂了，可惜當(dāng)時我只是一條龍……”

　　賀子堯漫無邊際的想著，這短短的幾分鐘是他發(fā)現(xiàn)的可以難得擁有的寧靜。

　　當(dāng)然，他也會一遍又一遍地回憶第一次來到這里前的事情：無聊平淡的周五，失業(yè)的他拖著疲憊的身心在百望山眺望海淀，呼吸霧霾。就那么眨眼之間，自己便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在這個白色的空間里。

　　他妄圖找到點線索，但都是一無所獲。只能常常借此讓自己銘記真正的過去，不至于在一次又一次變成怪物后迷失。

　　“目標(biāo)BOSS已激活，身份確認開始……”

　　突然，回憶時的寧靜被一個女聲打破，半空中出現(xiàn)一幅立體投影：自己雙眼緊閉，赤裸懸浮在半空，然后一眨眼身體便像破碎了一般，拉長、放大、切割，從里到外、從皮肉到骨頭、從內(nèi)臟到細胞、從細胞到細胞結(jié)構(gòu)，全都漂浮著分離開來。

　　到最后，每一個細胞的每一條DNA每一顆粒子在眼前旋轉(zhuǎn)、放大又縮小，速度由慢到快，再由快變成一片看似靜止的球體。

　　一瞬間，該縮小的東西縮小，該歸位的東西歸位，眨眼的功夫一個完整的賀子堯投影又懸浮在半空。

　　“目標(biāo)BOSS身份確認，準備脫離觀留棧。BOSS系統(tǒng)導(dǎo)入開始，容器鎖解碼開始……”

　　聽到這句話，賀子堯下意識就繃緊了身體。因為容器鎖的解碼是個異常痛苦的過程，即便早已有心理準備，但他仍渾身像在燃燒裂解一般倒地嘶吼。

　　幾分鐘后，虛弱無力、滿身大汗的賀子堯躺在地上，恢復(fù)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quán)。

　　“目標(biāo)BOSS系統(tǒng)導(dǎo)入完成，容器鎖解碼完成，準備隨機生成BOSS本源容器……”

　　一個區(qū)別于之前聲音的甜美女聲在賀子堯腦中直接響起，軟糯暖心。

　　一直以來賀子堯覺得這種腦海中回蕩的女音比軟妹子在耳邊嚼口水還刺激，也算是一番痛苦之后的最好慰藉了。

　　“BOSS本源容器隨機完成，釋放本源……”

　　聲音響起，周圍地面緊接著隆起一個個鼓包，鼓包很快變形拉長，形成了一個個藝術(shù)品似的圓臺。

　　當(dāng)圓臺升起到齊腰高時停了下來，所有臺面上紛紛白光一閃，一件件造型各異的東西或懸浮、或擺放、或生長在圓臺上，均不相同。

　　“BOSS本源容器釋放完成，請選擇一個BOSS本源容器作為BOSS軀體?！?p>　　賀子堯看著這些奇異的東西，就像是和杰克馬吃過65次大餐的窮人，表面波瀾不驚但內(nèi)心總充滿異樣的情緒。同樣又是25個BOSS本源容器，和之前的1625個比較，仍然沒有一個是重復(fù)出現(xiàn)過的。

　　他粗略地看了一下，這些東西有還在跳動的碩大心臟，有滿身插針的稻草小人，有縫隙中噴出灼熱氣息的巨大卵蛋，有成群飛舞的蒼蠅，有四處張望凌空漂浮的眼球，有長著蝙蝠翅膀的小章魚，也有像粑粑似的一坨不明物……

　　同樣熟悉的場景，同樣不可思議的本源。賀子堯深知，當(dāng)他選擇其中一個以后，他將會再次變成非人類的怪物，然后被丟到一個未知的世界，被強迫用違背那個世界普世價值觀的方式才能生存下去。

　　上一次的深淵魔龍就是這樣，然而他竭盡所能在不傷害當(dāng)?shù)赝林锏那疤嵯鲁撩?，都無法躲過那些人的圍殺。

　　而這樣的事情，出現(xiàn)過不止一次。

　　他嘗試過放棄，不去選擇，直到餓死在這個空間里。他也嘗試過其他騷操作，比如一頭撞死在這里，然后他就真的掛了，一切再重新來過；再比如破壞掉這些本源，最終還是餓死在這個空間里。

　　這么多次嘗試下來，賀子堯確定了在這里沒有別的路可以選，能做的只有成為怪物，以BOSS的身份活下去！

　　可是這些蘊含了無窮力量的BOSS本源看上去強大無比，但被丟在異世界后也只有忍辱偷生的命運，除非成長到了相當(dāng)?shù)碾A段，否則會有源源不斷的超級英雄、異能俠客、帝國軍隊等各種比自己還像怪物的家伙找上門來。

　　回憶之間，賀子堯隨手提起旁邊臺子上一只章魚小人，關(guān)于這個本源的信息說明立刻出現(xiàn)在了他的視野里：

　　【長翅膀的章魚】

　　說明：舊日支配者，沉睡之神，拉萊耶之主，地外邪神，精神掌控者。

　　備注：我不想當(dāng)什么BOSS，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把章魚小人丟回臺子上，那小人像個兩歲智商的孩子，躺在平臺上咬起了自己的章魚須。

　　賀子堯忽然悲從中來，心里一聲喟嘆。

　　什么舊日支配者，什么拉萊耶之主！每一次說明里的那些稱號都響亮的像夜空里的一道驚雷，但賀子堯60多次的BOSS經(jīng)歷讓他清楚的明白，要能做到像稱號里那樣強大，簡直就像要求螢火蟲點燃曠野來照亮黑夜！

　　更讓人無語的是，至今為止他所見過的所有本源以及異世界的特殊物品，都只有類似這樣不明所以的說明和奇怪的口頭語備注。

　　籠統(tǒng)模糊，有時候更是不知所謂。

　　具賀子堯觀察，這些說明大都以類似稱號頭銜的方式進行描述，很有可能是這個本源之前的使用者所能達到的比較強大的高度，亦或者是這個白色空間的創(chuàng)造者對本源所能達到的最大能力的一種概述。

　　而那坑爹又無用的口頭語備注更像是使用者對本源的隨意評價。并且根據(jù)之前看過的一千六百多個類似的評價內(nèi)容，賀子堯覺得這應(yīng)該是使用者剛剛拿到本源時的感想。

　　這種東西對賀子堯來說基本毫無用處。既看不出它們的特殊之處，也無法從中獲得有利的信息。

　　唯一值得參考的只能是選擇本源后可以在意識中喚出類似系統(tǒng)的界面，查看所選的BOSS本源需要通過什么樣的方式才能活下去。當(dāng)然這系統(tǒng)僅此而已，只能像生存說明書一樣展示信息。

　　賀子堯慢吞吞地在一堆本源之間踱步打轉(zhuǎn)，他盡可能地想用肉眼和腦補分辨出哪些本源看上去很厲害。

　　盡管失敗了這么多次，但又有誰會真的放棄希望呢？沒有誰想不斷地去死，沒有誰想一直當(dāng)過街老鼠。

　　何況賀子堯仍然想念著自己原來的世界，他仍然想回去，他想試試自己達到了本源說明中的稱號后，是否就能結(jié)束這噩夢一般的經(jīng)歷。

　　思考之下，賀子堯習(xí)慣性地召喚出系統(tǒng)界面。

　　他想再次確認一下那個倒計的數(shù)字是不是真的又減少了1變成了34。是不是真的和之前幾十次的猜測一樣，自己只有99次的死亡機會。

　　“滾出來……”

　　賀子堯內(nèi)心想著，界面便以滾動的效果顯示了出來。

　　左上角那個數(shù)字不出所料的確是34，醒目又扎心。代表著他已經(jīng)死亡65次。

　　但緊接著賀子堯看到界面中“容器”一欄原本應(yīng)該空空如也留給展示怪物形象的位置，此時顯示著一個人，而那個人正是自己！

　　他愣了兩秒：“臥槽！”